刘护士的目光，不由的落在了房间角落里的一罐午餐肉上。
  想了想，刘护士还是拿了一个苹果，放在了午餐肉的下方，再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拜了又拜：“今天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刘护士心道：就算是凌医生，也应该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再忙吧。
  第974章 值班日
  急诊中心手术区。
  周医生带着几名住院医、规培、进修和实习生，郑重其事的来到了小厨房，道：“咱们当医生的，值班的时候，估计各有各的习惯，我也不拦着，但是，首先还是希望大家先跟着我拜一拜，然后再用自己的方式。”
  说完，周医生向厨师点点头，打过招呼后，就自己一脸严肃的打开上方柜门的锁，再捧出一条长长的……五花肉。
  五花肉有普通人胳膊的长短，肥瘦相间的五层肉，颜色分明，两端及中间捆着的粗麻绳，都像是涂了油似的，亮呼呼的。
  “这是腌肉？”来自云大的实习生齐枣，校园记者培养出的好奇心，瞬间就爆发了。
  周医生很认真的看了齐枣一眼，道：“这是咸肉。”
  “咸肉？”
  周医生郑重点头：“在医院里，建议你们都要多吃咸肉。”
  他将“咸”字咬出了重音。
  不止齐枣，几名实习生全都明白了过来。
  周医生没多说话，自己踩着椅子，将胳膊长的五花肉，挂到了房顶的吊钩上——新装修的小食堂，房顶原本是没有挂钩存在的空间的，愣是在周医生的要求下，给加装了一个。
  一切准备妥当，周医生才挥挥手，带着众人，郑重其事的对着五花肉鞠躬，并在口中喃喃有词。
  齐枣左右看了看，发现不管是周医生，高年资的住院医拜的同样很虔诚，从下面过来的进修医，表情的郑重与认真，则是不逊色于周医生。
  相比之下，越是年轻的医生，对五花肉的虔诚就越差。
  齐枣一边观察一边思考，恨不得掏出手机来，拍上这么一张照片。
  “好了，收起来吧。”周医生直起身子来，表情自然变的轻松了一些，指挥着一名住院医取下了五花肉，再将之放入柜子，锁好柜门。
  住院医和进修医也都轻松了下来。
  实习生和规培医的表情就有些迷糊了，几个人的样子，就像是过年时间，被拖到了城隍庙磕头的孩子，许是因为脑袋撞地太多次，渐渐地就不想那么多了。
  高高壮壮的进修医任麒哈哈一笑，将众人从拜祭的气氛中拉了出来，道：“正好，我也买了苹果，大家一人吃一点。”
  他转身从冰箱中，拿出一个保鲜盒，再打开来，就见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一片片的苹果。
  任麒又拿了一把牙签出来，笑呵呵的道：“苹果切开有点变色哦，东西还是好东西。”
  “什么品种？”周医生冷静的问了一句。
  “国光。”任麒回答的同样严肃，就像是对暗号一样。
  周医生缓缓点头，这才取了牙签，插了一块苹果。
  其他医生亦是依次取了苹果，不管爱吃不爱吃的，都是塞进嘴里，一通大嚼。
  齐枣排在后面，取了一小块苹果，却是忍不住问：“周医生，国光的说法是什么？光吗？”
  周医生拜了咸肉，又吃了苹果，浑身透着懒洋洋的气息，道：“国光不国光，都没关系，我们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的。但有些品种是不太适合值班的时候吃的，比如红富士，又红又富，那不是要人命吗？”
  任麒赞同的点头：“确实是这样的，有一年，我们在医院值班，就是因为吃了一颗红富士，当晚县道上，就是四车连环撞，一口气伤了8个人。你想想，县道啊，限速都是20，40，70的，这样都能四车连环撞，邪门不邪门？”
  周医生欣赏的点点头：“现在有些年轻医生和护士不懂，以为平果平果，就可以平安了，也不用脑子想想，红富士，红将军，红星之类的品种，是值班的时候吃的吗？简直是暗藏杀机！”
  “红富士最邪门了。又红又富，简直要命。”
  “红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将军来着，有一次，我就遇到过，本来好好的阑尾炎的病人，第二天早上就准备做手术的，结果晚上突然就疼的不行了，推进手术室一看，好家伙，直接化脓了，简直是争分夺秒……”
  齐枣听的身体摇摇欲坠，望着面前的苹果，越发的不想吃了。
  这时候，周医生伸了个懒腰，道：“我先回去睡一觉了，有情况，你们先自己商量着来，实在做不下去了，再来喊我。”
  任麒等人利落的答应下来。
  周医生满意的点点头，就晃晃悠悠的往值班休息室去了。
  其他医生一哄而散。不是二线的医生，值班期间也是能睡一会的，运气好的话，睡8个小时也是没问题的。
  当然，运气太糟就没办法了，一个晚上没睡觉，第二天早上接着做手术，对住院医来说，也算是常见的经历了。
  齐枣落在最后面，用难言的表情，望着众人，心情异常的沉重。
  “人老了就是这样的，你别理他们。”同组的实习生，觉得似乎有了机会，连忙上前，讨好的说话。
  齐枣“唔”了一声，放下刚才小口吃着，还剩下一半的苹果，趁着没人，悄悄的丢进了垃圾桶。
  “对的，迷信没意思。”同来实习的男生也将吃了大半的苹果扔进了垃圾桶。
  “我是不爱吃苹果。”齐枣说着看看左右，坐到了食堂的角落里。
  “我也不爱吃。”男生赶紧跟上去，看看齐枣选的位置，不由心中一喜，连忙坐到了对面。
  齐枣皱皱眉，也没说什么，就那出手机玩了起来，眼角则观察着食堂里的人。
  男生笑笑，大家见面玩手机，对他来说，可是不陌生了，社交障碍又不懂事的女生，其实更好攻略，男生很懂的开口：“齐枣，你现在最常用的app是什么？”
  “饿吗？”
  “饿了么？”男生惊讶，这是准备给自己吃货设定了？看来自己海底捞的黑海会员，又要发挥作用了。
  齐枣摇摇头，俯身从自己的lv大包包里，取出一个芒果，放在男生面前，道：“问你饿吗？”
  男生欣喜，男人这时候怎么能说不饿，连忙道：“我剥开，咱们一起吃。”
  齐枣缓缓点头，又拿出一个火龙果，悄悄的塞到了男生面前。
  男生愣了愣，心道：莫非这位是真的吃货？
  没等他想明白呢，又是一只旺仔牛奶，被送到了芒果的旁边。
  “忙……火，旺？”男生总算有些明白了，紧张的看看后面，见没有其他医生，才小声道：“那个，齐枣，你别跟老师们别扭啊，这要是被看见了，结果正好今晚很忙的话，咱们得吃多少挂落？”
  “很忙不是正好。”齐枣的眼睛大大的，用手敲敲脑袋，道：“你都没弄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实习生哎，要是夜晚值班都没有病人来，岂不是连上手的机会都没有。”
  男生当时就有些转不过脑筋来：“实习生就不用睡觉吗？”
  齐枣想了想，再从包里拿出一盒毛血旺自热火锅，道：“你要是实在怕的话，毛血旺吃一半好了。”
  第975章 会吗
  周医生躺在床上，总有点睡不着，忍不住掏出了手机来，查看有没有未接电话。
  平日里，这个时间点，是最容易收到电话的。
  询问晚间用药的，确定晚间手术的，确定晚上的工作安排的……林林总总的事情，通常都会在这个时间点确定下来。
  等到下午前后收治的病人，都被处理清楚了，状况平稳了，那就是最容易有一夜好睡的情况了。
  当然，周医生是经常碰上一夜好睡的值班的。
  但是，周医生从不认为，一夜好睡是运气碰来的。
  做医生的，值班的时候，想要好好的睡一晚上，是需要付出格外的辛劳和智慧，以及运气。
  每次值班的时候，周医生都会大致的过一遍病人的病历，再根据病人本身的状况，先做一些先期的准备，适合给药的提前给药，状况不佳的，该喊会诊喊会诊，该转科室的转科室，除此以外，拜祭工作也做的很全面，周医生尤其会严查办公室和护士站的水果，遇到吃错种类和苹果的小医生和小护士，绝不姑息——在这个问题上，护士长和值班护士们，也都是与周医生一条战线的。
  事实上，许多护士都喜欢出周医生的值班，更赞同周医生对值班纪律和风俗的尊重。
  但是，今天的情况略有些不同了。
  周医生盯了电话半天，都没有见到来电，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从包里掏出自己珍藏的私人手机，给自己的工作手机拨了个号。
  “知足的快乐，叫我忍受心痛；知足的快乐，叫我忍受心痛……”
  工作手机毫不意外的响了起来。
  “竟然是有信号的。”周医生叹了口气，将两台手机放回到地方，再躺下来，试图入眠。
  毫无睡意……
  “睡不着啊。”周医生又是叹口气，再皱皱眉，心道，今天晚上有凌然来的，按说有手术都没事儿，怎么总觉得情况不妙，我不可能被害妄想症啊……
  他又看了眼手机，要说做医生的，平日里最怕的就是手机响了，但是，手机一直不响，也好令人害怕啊。
  周医生合衣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三分钟后，还是一咕噜爬了起来，再看一眼手机，继而决绝的打开了柜子。
  柜子有17寸显示器的大小，内中大部分是空的，只在最下方，放着一个黄色蒙皮的盒子，就像是在17寸显示器里，有一个黄色的小框播放器似的。
  周医生回头看了一眼铺着白色床单的床，最终选择坐在了椅子前，就像是17岁时所做的那样，缓缓的用手触了触那黄色的小框……不，是黄色蒙皮的盒子，并将之取了出来！
  豆豉鲮鱼！
  这是云华医院急诊科的秘密武器。
  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主治医生们才会食用它。
  周医生又看了一眼好像停机了似的荣耀9（打钱），毫不犹豫的扯开了豆豉鲮鱼的铁盖。
  “知足的快乐，叫我忍受心痛……”
  落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叫了起来。
  周医生的脸色先是一喜，接着，他又低头看了眼一筷子没动的咸鱼，眉头紧皱。
  不吉利啊！
  周医生一边想着，一边接起了电话“喂。”
  “周医生。”电话另一头的住院医声音紧张“有锅炉爆炸了，病人正被送过来。”
  周医生的心情，难言的复杂。
  一方面，他是懊悔的，要是早点开了这瓶咸鱼罐头……
  另一方面，周医生又有点如释重负……
  当然，更多的还是难言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