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室有的是病人呢。”
  “那些病人伤的更轻。”凌然不是很乐意，他虽然还是愿意做缝合的，但是，单纯的浅表的缝合，有趣程度显然是最低的。别的病例可能是做了其他的位置，还要再缝合，等于是全面覆盖了浅表性缝合。
  王佳听明白了，翻翻眼皮，道“但你缝这么一个病人，指不定惹多少麻烦呢，到时候，整体跑谈话室，不是更无聊？”
  “有理有据。”凌然不由缓缓点头。
  “所以说吧……”
  “把左慈典喊过来吧，让他处理这些。”凌然说着站了起来。
  病人这时候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大声道“凌医生，麻烦来看一下吧，这边医生看了半天，结果也没搞好。”
  坐在他身边的住院医，脸色瞬间从绿转黑了，就好像浓浓的绿色不断的被覆盖，最终变成的深墨绿色。
  现在的处置室里人挤人，被病人这样子的指责，小住院医也是不免感觉丢脸的。
  当然，大部分医生并不觉得小住院医有什么脸面可言，但小住院医自己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凌然向来是不理会医生们的内心世界的，正好这边的治疗也完成了，自然而然的就走了过去。
  王佳想拦没好意思，这种时候，再拦着凌然，给人的感觉估计也是不好。
  几名医生这时候反而是将目光投注了过去。
  小住院医做什么，其实很少有医生在乎，这就好像一场众人瞩目的球赛里，边缘球员只要不做特别出格的事情，比如现场打炮，根本是不受观众的关注的，正常比赛下来，观众没用正眼瞧过边缘球员是很正常的事。
  而明星球员的一举一动，都是备受瞩目的。
  尤其是几名压力较轻的医生，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凌然身上。
  凌然刚才做的是缝合，还拉起了帘子，大家也就懒得过来，现在这边的病人伤的更重，似乎又牵连到了跟腱，那就更有关注的价值了。
  只有小住院医，脸色又绿又黑。
  “什么情况。”凌然走到近前，一点都没注意小住院医的脸色和表情。
  他也不需要注意。
  王佳从后面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小住院医的脸。
  那小住院医愣了愣神，很快注意到了王佳，接着，不由的脸色一变，再变。
  等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又绿又黑的表情，已经重新变的黄白起来，变的一如既往的乖巧“病人是一辆追尾车的司机，小腿腓肠肌受伤，另有软组织损伤。我已经给做了止血和缝合，但是有血肿出现……不过，跟腱是好的，没有问题。”
  小住院医说的稍微有点心虚。
  如果不是今天人手不足的话，以云医急诊中心的制度，他是没资格直接上手缝合的，起码身边要有一名资深住院医或者主治指导才行。
  也是因为这样，他对自己缝合的成果，其实也有些不自信。
  “我来看看。”凌然站到了床边，并问道“你是其中一辆车祸的车的司机，只伤到了小腿吗？”
  “是，我这边驾驶室有些变形，小腿给挤到了。”病人心有余悸，道“运气算是不错了，我前面那辆车的司机，听说直接进手术室了。”
  “恩，安全气囊也爆出了是吗？”凌然是注意到了病人的鼻唇位置的红印，这种平时在家都可以算是小伤了，但在连环车祸里面，根本都不算受伤了。
  病人点点头“爆出来了，幸好，要不然，我这个脑袋就要被爆了。”
  “x光拍了吗？”凌然看向旁边的住院医。
  “排了，我本来给安排的ct，实在排不到了，又给换成x光，人也多的很，我过去给说了，才算是排到一个位置。”小住院医有些委屈的说话。今天的急诊室是忙到疯癫，他也是付出了努力的。
  凌然缓缓点头，再看看病人的脸色，又翻了他的手指看了两眼，就问“查体了吗？”
  小住院医迟疑了一下，道“我主要给看了腿部……”
  凌然没多说，只对病人道“我现在给你做个体格检查。”
  说着，凌然就顺着病人的颈部开始，一路做起了体格检查。
  小住院医呆了呆，有些不自然的退后一步。
  凌然自上而下的体格检查做的极快，三两下就到了腹部，这时候，他的动作变的轻柔仔细起来。
  “有点疼。”病人很快叫了起来。
  凌然掀起病人的衣服，就见腹部一侧已有青红色的淤血渗出。
  “超声，准备手术室。”凌然望着意料之中的情景，毫不犹豫的下命令。
  小住院医整个人都傻掉了，连忙道“刚才都没有的……”
  “闭嘴。”王佳直接跺了他一脚，道“给左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
  说着，王佳就开始联系手术室，自有其他护士拿了超声机过来。
  “疼。”涂抹了凝胶的探头刚压上去，病人就叫了起来。
  在超声中，用专用的术语“探头压痛”来形容这种现象，旁边几名注意着这边的医生互相看看，心下也有了预料。
  “脾脏破裂了。”凌然直接就是奔着脾脏去看的，很容易就看到脾脏周围有血凝块，以及积液的征象。
  “4号手术室空出来了。”王佳放下手机，稍松了一口气。
  “去手术室。”凌然再不多说，推着病人就走。
  病人家属早已经智商下线了，紧张的道“这……现在怎么办？”
  王佳赶紧拦住她，道“你先不要急，你丈夫怀疑是迟发性的脾脏破裂，我们现在紧急送往4号手术室给他做手术，一会就有医生来给你做具体说明……”
  “但是……”病人眼神戚戚“不能换一间手术室吗？4号也太不吉利了。”
  第1096章 香
  “仰卧位，给腰上加一个海绵垫。”凌然站到手术室里，直接下命令。
  他现在做择期手术的话，通常都不用管体位这种小细节了，助手们会根据他的习惯，帮他摆好了病人，然后消毒麻醉好了，等凌然来切肉。
  紧急手术的待遇就没这么高端了，有时候人手不足的时候，科室主任也得上手给人摆姿势。这也是急诊科在医院里地位不高的原因之一，其实任何单位都一样，越是做脏活累活的，越是受鄙视，除非你特别凶，或者特别帅。
  而外科医生的地位高低，看看手术科配合的护士和麻醉医生的分配和态度就知道了。
  小医生肯定是遇到哪个就是哪个了，有时候麻醉医生和手术护士紧张的时候，还要呆等着让上级医生先做手术。
  较资深的医生就可以有一些正当要求了，比如机灵点的小护士，或者对术式等方面比较熟练的资深护士，又或者要求麻醉医生全程在场等等，手术科和麻醉科通常也都会配合的。
  高级别的医生可以提的要求就可以非常多样化了，像是有的主任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小护士配合，派了不好看的小护士来，他就可以发脾气挑刺；也有的主任就喜欢新来的小护士，可以一遍遍的将他的老段子精益求精的讲下来……
  凌然喜欢安静的手术室，这是相对容易达到的要求，只需要护士长叮嘱两句即可。但另一方面，凌然对院感的要求又格外的高，巡回护士的责任就特别的重。
  而对麻醉医生来说，凌然同样不属于好伺的主儿。
  虽然说，手术过程中，凌然没有肌松外科医生的啰嗦，也没有甩锅的需求，但术后恢复的要求是一点都不低的。
  尤其是凌然做的手术稳定如一，加上他本人对麻醉护理还颇有研究，哪里出了问题直接门清。
  麻醉科开会的时候丢了两次脸以后，派给凌然的麻醉医生的级别就越来越高了。在麻醉科内部，派给凌然都像是一次技术测试似的。
  当然，实在太忙抽不出人的时候，麻醉科也有他们的小诀窍，派出苏嘉福就行了。
  苏嘉福也就是住院医，现在看，也无非就是个资深住院医，他做的有点小缺陷，麻醉科的面子上也能过去。尤其是凌然也挺习惯他的配合，倒是让苏嘉福最近两年，在科室内做的颇为开心。
  像是今天，苏嘉福虽然连续工作了30个小时，可还是情绪镇定，嘴里哼着歌儿，胯下骑着圆凳，前前后后，后后前前的晃动着，一会儿就轻松下来，道：“我这边好了。”
  巡回护士还有些不放心，又检查了一遍，才看向凌然。
  “左侧经腹直肌切口。”凌然说了一句，要了手术刀，就开始在病人的腹部划拉，口中问道：“普外的医生来了吗？”
  “在洗手了。”踩着两个踏脚凳的余媛应了一声，又道：“其实不用普外医生来会诊的，我们自己就做掉了。”
  “肠管应该已经肿胀的很厉害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让普外先做一个胃肠减压，把肠管移开……”凌然继续开刀，同时解释了一句。
  余媛撇撇嘴：“胃肠减压和移肠管，也不用找普外啊。”
  “我不想做。”凌然回答的干净利落。
  “我可以做的……”余媛声音小小的，勉强算是为自己争取一点机会。
  她今年考过主治试，就可以聘主治了，已经可以选择喜欢的手术方向了。精细而危险的肝脏手术，余媛是喜欢不起的，精细而安全的断指再植，余媛一样喜欢不起，也就只能在普外的烂屎地里打转的样子。
  凌然有些意外的看了余媛一眼，反而点点头，道：“那你试试看。”
  “咦，可以吗？”余媛讶然，又问：“普外的医生已经来了。”
  “正好让他帮你看一下。”凌然接着道：“抓紧时间，病人脾脏还在出血呢。”
  “哦哦……”余媛赶紧上手，忙碌了起来。
  普外的医生随后入内，看到要会诊的部分被余媛做了，也只是陪了个笑，然后就乖乖的给余媛当起了便宜导师。
  别说凌然是喊他过来会诊的，就是凌然喊他过来吃屁……
  “这个肠管有点重啊。”余媛这时说了一句。
  普外医生连忙笑笑：“急诊手术就是这样，病人也没时间清肠，里面存的东西就有点多了，你注意一下，弄破了就麻烦了……”
  “是的哦……”余媛吁了一口气，吹的口罩都凸出来了。
  普外医生感觉受到了鼓励，看看旁边的凌然，趁机刷起了存在感：“病人这个肠道的压力还是蛮大的，你看这边都鼓起来了，我以前跟手术的时候，就有遇到过一次，也是个急诊手术，结果给弄破了，里面的东西直接喷到无影灯上了。”
  “那可怪可惜的。”余媛叹口气。
  “就是说……不是。”普外医有些愣：“这个……用可惜形容不对吧。”
  余媛也愣了一下，转瞬笑道：“我的意思，是里面的东西可够稀的。”
  “唔……”普外医生突然觉得，想要刷一下存在感，聊聊天什么的，还是挺难的。早知道，还不如从黄段子讲起呢。
  余媛也觉得这样聊天不对，重新低头忙活了起来。
  只一会儿，两人就将鼓胀胀的肠管手动减压后移开了，很快，腹腔内凝固的血块，就裸露了出来。
  “注意抽吸，盐水。”凌然第一时间接手了手术，三两下就找到了脾脏联接胃和结肠的韧带，分离切开以后，再结扎脾动脉，就开始切除脾脏。
  刚刚还在寻思聊天的普外医生看的眼都不眨一下。
  说起来，脾切除也是普外的术式之一，大部分的脾切除手术，还是因为慢性病或并发症造成的，相应的择期手术并不在少数。
  而在云医，凌然开始做脾切除以前，紧急的脾切除手术，也都是直接找普外的医生来会诊操作的，或者普外有床位且乐意的时候，转诊给他们也无所谓。
  但是，要说脾切除的技术……普外医生看着凌然的操作，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