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琼才回到家坐下来才把一杯水端到手上。
  凑到唇边刚喝了一口。
  电话铃声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许爱在门口看向顾海琼，那意思是，你接还是我接？
  打过来电话的肯定是老家的人。
  顾家没有装电话。
  刚才顾海琼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往村子里头打电话。
  是她们村头的一家。
  而她们家的院子位于村尾。
  如果家里头有人的话，加上来回走，喊人的时间。
  也就是五六分钟。
  再加上之前许爱说老家有人往这边打过电话……
  这个时间点儿刚刚好。
  她对着许爱看了一眼，站起了身子，“我去接。”
  “大琼，我是你爹……”
  顾海琼嗯了一声，“爹，你刚才往我这边打电话了？”
  “是是啊，爹就是想问问你，你弟和你二妹是不是去了你哪里？”
  电话另一头。
  顾爸爸的声音里头满是小心冀冀，又带着几分的忐忑和不安。
  生怕自己这个大女儿生气。
  又担心二女儿和儿子……
  这些年来的风霜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一刀又一刀。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疙瘩里头刨食让他整个人苍老的很。
  站在那里背也是佝着的。
  本来有一米八的个子。
  这会儿硬生生缩水了好几公分。
  他在电话这一头欲言又止，身侧，顾耀宗几个的妈急的直冒火。
  一个劲儿的伸手去扯顾爸爸，
  “你倒是开口啊，问问他们两个是不是在，二朵到底怎么样了？”
  顾爸爸瞪了她一眼，不过没出声。
  心里头却是不禁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这儿女啊，一个个的都是债！
  上辈子欠他们的啊。
  这一辈子还……
  对面顾海琼已经和许爱低声说完话，回头看到自己捂着的话筒，她才想起来。
  对面她爸还在问她话呢。
  “爸，爸？”
  “在呢在呢，大琼啊，你弟他……”
  “他在我这里。”
  顾海琼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两句，“爸，二朵怎么病成了那样，她婆家那边也没人管她，阿姨呢，她怎么……”她嘴里头说的阿姨自然是顾二朵几个的亲娘，也就是顾海琼的继母。
  前世的时侯，顾海琼不理解她爸再娶。
  一心一意的认定了这个后妈是坏人。
  更加上二朵爱呛她，找她的碴儿……
  她会在心里头想这些事情都是那个女人指使的，是她让自己女儿欺负自己的！
  重活了一回。
  有着上一辈子记忆的顾海琼自然不会再拘泥于前世那些小心思。
  更何况前后两世她仔细想想吧。
  这个后妈真没怎么着过自己！
  至于说疏忽啥的……
  在那个年头，把自己亲生姑娘丢掉了的都不知道有多少。
  更何况她这个继女？
  她妈是早早就生病过世的。
  和这个女人也没啥关系。
  这年代也不存在什么小三小四这些不良现像……
  谁要是生活作风有点问题。
  特别是个女人的话。
  村民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只是不怪，理解却并不能代表不介意，更不代表她对对方没有半点的隔阂！
  所以，她一般不想和对方说话。
  哪怕是往家里头打电话，也都是礼节性的问声好就罢。
  但顾海琼从不曾说过对方的半点不是。
  今个儿却是有些例外。
  她想起自己之前初见顾二朵时的震惊样子。
  忍不住眉头拧了起来，“爸，不会是你们也没管二朵吧？”
  “我我也不晓得，这事儿这事儿都是你姨她管的……”
  家里头几个孩子顾爸爸是没怎么操过心思。
  在他眼里头，孩子和家不都是女人来照顾的嘛。
  所以，他也就是知道二朵生病。
  老不好人老瘦。
  不过也没往深里头想……
  直到顾耀宗这个儿子好几天没回家，顾妈妈又找不到顾二朵。
  这一想吧，猛不丁的想起小儿子前些天说什么要带着二朵去大医院的事儿……
  她这是硬憋了一天时间，最后没办法才说出来。
  不然的话顾爸爸这电话怕是早就打了过来。
  此刻，听到自家大闺女这话，顾爸爸老脸有点红，
  “那啥，大琼，你弟呢，二朵她还好吧，她……”
  他在那里问半天。
  另一侧顾妈妈没忍住，直接就把话筒给抢了过去，
  “大琼啊，我是阿姨，你弟和二朵真的去你那边了吗，你看这两个孩子，我明明和她们说了，别过去麻烦你，有什么事情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他们两个这事儿干的……”
  “阿姨，没事，咱们是一家人。”
  顾海琼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把顾妈妈给噎了一下。
  想想，就这么一句话说出来，显的她刚才那一番急匆匆说出来的话好像在打自己脸。
  也就是在心里头别扭了下。
  顾妈妈还是立马开了口，“大琼，二朵现在怎么样，她坐车那么久没事吧？要是她没睡着的话，你看能不能让她过来接个电话？”不管怎么说也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是能让孩子好好的，怎么可能会不盼着孩子好？
  不过都是没办法罢了。
  医院那是一般人家能进能去的吗。
  没有钱往地下铺路。
  你能进？
  只能说，人有亲近远疏……
  而顾二朵和顾耀宗这个儿子比起来，自然是儿子重要！
  顾海琼知道她们这些人的心思，不过这是年代的错。
  老旧思想。
  不是一个人一句话就能改变的。
  心里头这样想着，她嘴上却是平静的回顾妈妈的话，
  “阿姨，二朵在医院……”
  “在医院，怎么会在医院，大琼，她怎么了，她没事吧？”
  这一会儿知道紧张了啊。
  早做什么去了？
  “大琼，大琼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听到了。”
  “她在火车站晕过去了，我和耀宗直接把她送到了医院……”
  顾海琼不想和这个女人说什么她女儿能治好在啥的话。
  就当她是坏心眼的想让她多提几天心吧。
  对面。
  顾爸爸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他想说，你妹你弟给你添麻烦了，实在不行你就把人给送回来……
  可是，看着站在身边的枕边人眼里头的祈求。
  他嘴唇动了好几下，说不出口。
  想说你帮着你妹看看，要是能治好就治……
  这话，他更说不出来！
  “爸，你要是没啥事的话我就挂了？”
  顾海琼多少有几分理解顾爸爸在对面的沉默。
  不过，她可不想主动给他递个梯子啥的。
  没那回事儿！
  隔着电话，她平静的声音传到顾爸爸的耳侧，
  “爸，我一会还得去趟医院，给二朵送东西，要是没事我就挂了啊。”
  “大琼，你等等……”
  顾妈妈把电话抢过去，声音有些急切，
  “医生怎么说二朵的病的，你问了吗，能治吗？”
  “阿姨，我还不知道呢。”
  顾海琼轻轻的笑，“之前那会儿二朵瘦的整个人不像样，要不是有耀宗在，我肯定以为是外头谁家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人，再加上她突然一晕，我可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只想着赶紧把人送医院，然后回家拿东西，还真没和医生说话呢，要不，我回头去问问再和阿姨说？”
  “好好好，那那阿姨等着你电话？”
  “对了阿姨，二朵这病，以前在家你们就没给她看过吗，医生是怎么说的？”
  顾海琼声音里头充满了疑惑。
  听的电话对面的顾妈妈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这个话。
  这要是亲女儿也就罢了，骂几句啥的。
  可问题是，她不是啊。
  想了想，顾妈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大琼啊，你二姐她这人你也知道，嫁出去后就一心一意的对着婆家，这两年也不怎么回来，偶尔回家一趟，瞧着她气色不好我还以为是累的，哪想到她是生病啊。”
  “都是那该挨千刀的一家子，害苦了咱们家二朵啊。”
  一开始的时侯只是绞尽脑汁的找了个借口。
  说到最后，顾妈妈可是越想越觉得对。
  可不就是都怪那一家子王八蛋嘛。
  要不是他们家把二朵当牛做马的使唤……
  她家二朵能生病？
  生病了还没人看！
  顾海琼扯了下嘴角，声音平静，“阿姨，那就这样吧，我先把电话挂了啊。”
  “那，那行。”
  挂了电话，顾海琼接过许爱帮着她收拾的东西走了出去。
  车子重新朝着医院那边开。
  想着病房里头的二朵，以及刚才那一通电话里头顾妈妈的闪烁其词。
  她心里头叹口气：
  女人，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