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子，终于开口说了声，“谢谢”。
  程老爷子突然就有了灵感，他在镇子上呆了半个月，每天早上九点，准时到街边的那个茶铺，远远的观察。
  那小家伙在一众乞讨的人群里格外的显眼，不是因为他穿着跟别人有什么不同，而是因为那双眼，不管时候看到，那双眼里始终都有光，跟周围那些被生活消磨斗志，眼神颓然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完成了那副画，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天，去了那家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走到对面递给了那个小家伙。
  那小子没有伸手接，而是抬头看着程老爷子，认真道，“我不是要饭的。”
  程老爷子笑了下，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小孩年纪虽小，但是眼神却十分警惕。
  程老爷子说，“我想收个徒弟，给我洗笔研磨，包包吃包住，你愿不愿意来？”
  小孩儿还是不说话。
  程老爷子也没有强求，将包子放下道，“下午三点我就要走了，你要是想通了，就去对面茶铺等我。”
  结果下午走的时候，明铮真的出现在了茶铺。
  程老爷子践行诺言，带他回去，真的收他做了徒弟，却不是让他洗笔研磨，而是像个父亲一样，送他上学，教他读书识字。
  外公说，明铮特别聪明，入学的时候，连拼音都不会，只用了半年时间，就跟上了小学四年级的进度，小学毕业的时候，就成了年纪第一。
  老爷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对这个捡来的小徒弟自是相当喜欢，他花了半个月做的那副画，用的就是明铮的“铮”字做名，即便有人出高价也没舍得卖，临终时候将那副画又送给了明铮。
  明铮比顾淮大十几岁，小时候更像他的哥哥，后来老爷子病逝，他远赴他乡念书，他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直到两年前，他突然回来，莫名成了滨海酒店经理。
  程蓉音对明铮格外的信任，但是顾淮对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情，只觉得外公对他那么好，结果人一死，他就一走了之，现在回来在程蓉音的公司干，多半是在外面混得不怎么样，这种人，他难有好感。
  “明叔一点也不像在外面混不下去才回来的人，”戚玥跟顾淮的看法完全不一样，“你说他是学霸，那个年代的学霸含金量比你这个学霸分量高多了，他又肯吃苦，怎么可能混不下去？”
  顾淮皱起眉，“你向着哪边的？什么叫比我含金量高？”
  “我说的是事实嘛，”戚玥肩膀撞了撞他，“不要这么没有风度。”
  顾总绷着脸，不说话。
  “生气了？”
  戚玥凑过来，笑望着他，眼眸里都是醉人的笑意，“真生气了？”
  顾淮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对明铮评价挺高嘛。”
  “明叔像一个慈祥的长辈，”戚玥顺势趴在他的胸口，“之前参加戚晴的婚礼，是他帮我解围，为我撑腰，就算是因为你妈妈的原因，他说话做事，真的让人感觉很舒服，像你母亲一样，是真的把我当一个晚辈在保护，我小时候，从来没有长辈这样护着我。”
  她很少提及自己的童年，那些被送来的资料里叙述的文字只言片语，只能简单得出她在戚家并不受重视的信息，而现实远比叙述的那些要残酷很多。
  她被强暴产子，戚少云想的不是替她讨回公道，惩罚凶手，而是想着隐瞒事实，保护所谓的“清誉”，好压住这件“丑闻”不会妨碍她成为戚家联姻的筹码。
  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戚玥生下那个孩子，就是为了反抗戚家这种不公的待遇。
  顾淮没说话，手指轻轻在她的发丝上顺着，像是在安慰。
  戚玥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轻声问，“明天几点走？用不用定闹钟？”
  “不用，云书会过来接，安心睡你的。”
  戚玥含糊的“嗯”了一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淮搂着她躺了一会儿，轻轻将手臂抽出来，去洗手间，将水龙头打开之后，拨了一个号码。
  没一会儿，那边就传来苏未的声音，“喂，哪位？”
  “是我，”顾淮看着镜子，淡淡道，“她晚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未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顾淮之后，就知道他问的是谁。
  “我晚上有事，没跟她在一块，怎么了？”
  顾淮抿起唇，想着他刚到酒店时候，戚玥的状态，眉头紧皱，“有点奇怪，做噩梦了。”
  苏未简直想翻白眼，“做噩梦多正常，我还经常做噩梦了，你就凭这个觉得她晚上有事情？”
  顾淮不说话，做噩梦正常，那撒谎骗他呢？
  嘴唇肿那么厉害，直到刚刚睡觉都没有完全消退，却跟他说是吃辣椒辣的。
  想到最近顾淮的帮忙，苏未又恢复正常语气。
  “戚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真要有事情，不用问，她自己就会主动说，她不提，就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毫无根据的事情，也无从开口，他也没办法说他心里的不安。
  顾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有什么麻烦可以打季云书的电话，他会帮着解决，戚玥请你务必帮忙照顾好。”
  这么郑重的托付，苏未也慎重起来。
  “她是我朋友，你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并不是因为你，我很感激你之前出手帮我解决麻烦，这个人情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还你，而不是受你嘱托去照顾戚玥，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顾淮点头，淡淡说了句“谢谢”。
  苏未愣了一下，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捏着手机，突然笑了下。
  也许一开始，她就看走了眼，顾淮跟安坤并不一样，一旦确定心意，会不遗余力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对方。
  早上六点多，戚玥就醒了，一睁眼发现顾淮还躺在旁边，她以为还早，结果拿起手机一块，都快七点了，外面天都要亮了。
  她扒拉着顾淮，“醒醒，你怎么还在睡！七点了！你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