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总归是我亲祖母，我不会害你的。听我一句劝吧，别折腾了。没用的，你又不是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
  抛开你当年为何不让我爷爷带走我爹那些陈年往事，就你生下我爹很快就有了我老姑，你就早已断了进关家门的机会。
  你又不是小姑娘，又如何真不知男人心里介意什么。我爷爷他也是普通人，当年你要是二话不说抱上我爹跟他走还有希望。
  再有，关家家谱上就如你所愿的我爹他并未在我爷爷夫人名下，不过，我爹的生母关刘氏在家谱上是早已注明了早逝。
  知道早逝是啥意思不？就是早早就没了。我建议你还是别闹，别强求，没意义的，你说就算你能出去，又能咋样儿？”
  是啊，又能咋地，他当年说出口的话确实几乎一一落实了，可他到底还是忘了欠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她也是一个女人。
  如一开始从未不曾得到，她还能权当一场梦。是谁，先让她当成了宝，最后又嫌弃她这个当娘的给儿子带来耻辱。
  是！
  她是先提议她就是以奶娘的名义也要带上自己前面两个儿子，可她错了吗？当年的她也怕啊，儿子很快就不是她的了。
  她怕了，誓言有用，她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也怕自己哪一天成了男人后院那些无宠就无依无靠活得连佣人都不如的女人……
  “要我说，你想出去，还真不如待在马六屯舒心。外面的日子不会好过的，言语不通是一个原因，你也一把年纪了。”
  第2353章 一把年纪了？
  一把年纪了？
  关大娘面露苦笑。
  看！
  不说大姐，就连自个亲孙女在明知她爷爷警告她这个当奶的情况之下，孙女也觉得她老糊涂到还想与她爷爷团聚。
  可她错了嘛？
  这是她刘翠玉的亲骨肉，她的儿子，她的儿孙。她当娘的，当奶的再不好，她也在关绍宽眼皮底下养大了他们。
  关平安虽不知她祖母此时此刻在苦笑什么，但以她对她祖母的了解，这位想什么，她心里大致还是能猜得出一二。
  “不怕说句难听话，我就敢百分百保证我爷爷他绝不会承认你是我爹的亲娘，就算你明儿上街喊，也没用的。
  因为我爹的生母就是我爷爷最信任兄弟的亲妹子，他们兄妹俩就是现在不在了，还没人敢忘当哥的对关家贡献有多大。”
  “他倒会安排，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命有这么一个哥。果然，他早早就当我是个死人，说到底一早就嫌弃我丢脸。”
  “这不是明摆着的，你缺心眼啊，我爹有你这么一个娘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传出去好听还是怎么的？”
  怼出口是舒坦了，可这心里啊，真不好受。关平安吐了一口气，垂下眼帘又长又密的眼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不耐。
  “我是不知你和我爷爷有啥深情厚谊，反正我爷爷如今后院就有一妻俩妾，哦，不对，这么些年来他身边还有一个女秘书。”
  关大娘放下杯子的手一滞。
  这就惊讶了？您总不会还自信到以为我祖父爱你爱到一直为您守身如玉吧？扶额的关平安只好继续“爆料”。
  “这位呢，今年才刚过五十，看起来非常年轻，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大美人，您可别误会，对方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生孩子。
  据我所知是我爷爷先断了人家心思，可人家就是舍不得离开我爷爷，至今这位就一直待在我爷爷身边没走。”
  关大娘撇开与孙女对视的目光，转头看向了窗外，“……就知道……他早答应过我此生就你爹一个儿子……”
  关平安怔了一下。要不是她耳尖，她现在就差点要没听到她奶嘟囔声。“你或许还在寻思就你一个女人生了我爹，我爷爷是不是对你就特殊？错了，大错特错。如对你有特殊，从你苛待他儿子那一天起，也啥都没了。”
  关大娘幽幽叹了口气，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孙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不起你爹？”
  关平安挑眉：难道不是？
  “看，你们一个个全以为是我的错。当年……算了，还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干啥，我说逼不得已你们都不会信。
  很多事情，就像那年马大夫说你后脑勺止住血就没事了，结果你娘怪我不让她带你去医院检查一样，全成了我的错。
  我就是再不喜你娘，你娘生你和你哥那会儿就吓到我。你奶我得有多蠢，蠢到明知你爹像眼珠子一样护着你兄妹俩还故意见死不救？
  丫头片子再不值钱，你看我有没有饿到你们几个。为了这事儿，你爹心里就怨上我，你们兄妹俩人也不待见我，你爷爷也怪我心狠。”
  关平安默了一下，“事到如今，你还是以为你自个没错。那是我命大，要是我没了，你还能说你没有故意见死不救？”
  “是你自个蠢，我有教你不自量力救人还差点把你自个一条小命给丢了？后来那白眼狼不是遭报应了，到现在连渣子也没找着。”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关平安默念不气不气，“我知道我爷爷为啥后来不待见你了，就你这种想法，你就没长心。
  不，你是长心了，为你自个长了心罢了，你就是自私。你看你多厉害啊，你可不就骗我爹，使计让我爹养你那一窝窝囊废了。”
  “那也是你爹亲兄弟。”
  关平安忍不住爆出口，“放p！你好意思说我都没脸听。少提你那几个窝囊废儿子，就他们，还亲兄弟？他们还不配！”
  “……”关大娘忍无可忍伸脚蹬了一下开始急眼的关平安腿，“你爹就是这么教你没大没小的，我放p？”
  “那你说我爹他又有啥错？他又没让你生下他，本来好好的一个大家公子哥居然成了小奴才还得为你上面两个儿子铺路。
  等没利用价值了，你眼里也没了这个儿子，这是谁的错？你可千万甭说怀上我爹是意外，胡大少虽说没了，但当初证人还是在的。”
  “啥证人？”
  还半信半疑呢？关平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她祖母，“你说还有啥证人？不怕再告诉你一桩事，你当你自个真聪明啊。
  当年要不是胡大少想你缠住我爷爷，我爷爷又傻乎乎地觉得他自个找着了真爱，你会有机会偷偷倒了药，还是有机会调走关绍宽？
  事关血脉传承，谁家敢大意？我爷爷当初自然不可能仅凭胡家大爷通风报信就断定你怀了他亲骨肉，何况你那时还是胡家下人。
  就算是我爷爷凭猜测意气用事，你当我太爷爷和太奶奶他们是什么人，在我爹上族谱之前他们二老早就调查个一清二楚了。
  那些调查报告，不单我爹看过，连我和我哥也看到了。包括你在那期间特意指使走关绍宽好能证明我爹身世的后手在内。
  你要说怀上我爹是意外那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可你瞅瞅，你费了老大心思以爱为名生下的儿子，结果你又利用了这个儿子干了啥？
  要是一早我爷爷压根就不想要我爹这个儿子？那还好说，可明明不是的，你和你老娘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我爷爷和我爹。
  我真不知你咋就能一直理直气壮觉得你自个压根就没错的，你该庆幸你生下了我爹，不然就凭你算计我爷爷，你早八百年前就没命了。
  别不信，据我所知早前想算计我爷爷的女人又不是没有，她们一个个的连见我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就连骨头渣子都找不着了。
  说一句不怕吓唬你的话，要不是顾忌到我爹，就凭你敢拿捏我那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一个孙子的太奶奶，你当你到现在还能喘气？”
  第2354章 这怕死的德性
  随着关平安这一句话落，室内顿时一片沉寂。再次盘腿而坐的关大娘没敢反驳一句那你太奶奶怎么还不动手。
  孙女的话虽然带了吓唬之意，但当年关家那位要是早得知孙子在她手上，仅凭捎一句暗示胡家老太太的话？
  自然有的是人帮忙动手。
  当年她娘早就听胡老太提到那位夫人不是一般厉害，不然她当年也不会瞻前顾后，结果一个错，每盘皆输……
  “好了，知道你在担心啥，奶一大把年纪了，还不至于想不开，还糊涂到以为他到如今还惦记我这个老婆子。”
  说着，关大娘低头端起炕几上的杯子，“如今应该不止齐家小子，他家长辈应该也差不多已经得知你爷爷身份了吧？”
  不愧是她亲祖母，这怕死的德性，她这一世就非常可耻地遗传到了……关平安连连摇头，“你还是甭动歪主意的好。”
  “滚犊子！”
  关平安无语地斜倪着她，“知道咋样，不知道又咋样？你就没好好寻思既然我爹都敢带我们回来，我们还怕啥？”
  关大娘瞪眼，“我要好好寻思啥，我是能害我儿子，还是想借这次机会留下你一家子？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片子……”
  关平安终于松了口气，倒不是她有什么受虐喜好，而是她祖母这一句“死丫头片子”终于骂出口就对了。
  明明不是慈祥的老太太，还偏要作出一副被她这个孙女打击欺负到不敢骂半句的模样真不适合出现在她奶身上。
  这样就正常了，不怕你骂人，就怕你一直端着架子客气。骂出口才对，骂出口才说明你恼羞成怒，你又心虚了，胆怯了。
  关平安伸手指点了点搁在她们祖孙俩人之间的炕桌桌面，“先停停，你如今就是想留下你儿子，还真就留不住了。
  瞅您老这作的，作得连您最孝顺的儿子都跟您离心。您就没反省过您错在哪儿，还吓得我爹都对你无话可说了？”
  正骂孙女骂爽了的关大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白我也没用，不信？您要是再折腾下去的话，真会如您所愿到您两腿一蹬那天都见不着我一家人。”
  关平安说完，蹙了蹙眉，“再有，我干爷爷，对，就是当大官的，当初拉拔我爹回城的干爷爷，他可不给您啥面子。
  您要是惹恼他？真不是我吓唬您，不用齐家给我爹面子，他老人家第一个就会连夜都要派他身边警卫员押您回去。”
  “你当谁都是你爷爷蛮不讲理？”
  嗨！
  还不信了？
  “您知他厉害到啥地步？就这么跟您说吧，他老人家只要一句话吩咐下去，您这辈子就只能待在牢里出都出不来了。
  您要知道我这位爷爷他最清楚我爹身世，他老人家可不是一般讨厌您和关绍宽。”关平安有意模棱两可了话意。
  就她奶这闲的，她这会儿再点了点此话，她奶一准会越想越多，她就不信她奶会不知关绍宽当年把柄还被捏着。
  她奶这个人能心狠到不顾关绍宽的死活，却未必就能不考虑被对方连累，自私的人永远改不了她更爱自己的本质。
  “还是那句话，您呢，听我一句劝。真的，我总归是您孙女对吧？您再不好，我就是恨不得咬您一口，我还能下得了口您？
  您看我搭理都搭理关绍宽，可您说想来，我是不是就让我老表叔买票了？难道我不担心您一个想不开过来给我添堵？
  可我不能啊，再恨您对我爹不慈，我都没法对您不孝，您看我人在外面是不是也惦记着给您寄东西又怕您被那帮子人欺负？”
  那倒是真的。这一点，就让关大娘自己说，她也没法否认。谁能想到临了老，她能依靠的居然还是这个孙女。
  一想到这里，看着孙女，关大娘叹了口气，“奶没想给你添堵，奶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想借这次机会给你添堵。”
  “我信。”信您在失去最孝顺的儿子一家人陪伴左右之后有了更明显的对比，要想安享晚年终于体会到了要靠谁。
  哪怕您至今还未反省出来到底错在哪里，就您那三个不孝子出来的子孙，您也该明白您的三儿才是您的靠山。
  “原本这趟来就是想亲自听听你们和你爷爷团圆了，那个家里人对你们好不好，你那个后奶有没有和你们不对付。”
  汗颜！关平安推了推炕桌上对面的杯子，示意她祖母先喝一口水，边看了看她祖母神色，“我要说她很好，您信不？”
  关大娘点头，“换成今晚之前不信，如今我信了。你爷爷还是老样子，喜欢啥都由他自个说了算，那几个没在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