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从现在开始，要叫我马库斯老师！”
  虽然这所天神小学校的师资力量、管理团队都十分薄弱，但再穷不能穷教育！教育事业时刻也不能松懈！
  就算整所学校只有我一个人，也要体现出气势来！
  在阳光明媚的室外，我并排摆上了两张课桌，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好了，我们先学习历史课。”
  我把厚重的历史手稿摊开，翻到之前留有折痕的页面，皱着眉头看着上面的标题。
  “圣灵时代的兴盛与衰退。”
  联系前后文看了一会儿，我就大概知道为什么卡特神父会教到这里，就为难地停下来了。
  这本书的作者在进行历史研究时，看得出来极其注重提取一手资料，收集文物残留证据，再将上面的信息进行合理地推导，还原历史本来面目，一反过去注重史料继承的传统。
  这样的研究方法极大程度地开阔了史学研究的眼界，不仅不再因循守旧过往陈例，还大胆乃至出格地提出了许多新颖观点。
  估计就是这种掀人饭碗的行为，才导致这一本煌煌巨著竟然没有人愿意出版，最后只有几个人合资刊印，充为了私人图书馆的收藏之一。
  当然了，我不是说这种方法就绝对正确。
  诚然皓首穷经的方法，固然会让前人错误的历史观点掩埋在训诂之中，但过于注重考古发掘的研究结论，也往往会被幸存者偏差所影响，做出许多无法自洽的论断，反而成为了阻碍史学研究的绊脚石。
  因此这位教授撰写的《伏尼契历史手稿》，很谦虚将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称为在茫茫沙滩上收集的一层浮尘，自己仅做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更希望后来者，能在他的浅薄努力上继续发展，驳倒他错误的观点，把历史还原出本来的面目。
  对于这位走遍了世界，耗尽一生精力搜寻资料进行研究的教授，我是充满了敬佩的——在具备这样渊博的知识同时，还能一直保持着如履薄冰的治学态度，毫无疑问称得上是一代宗师。
  换成其他人，拥有了这么多开创性的研究，还不得大鸣大放一辈子，奋力攻击异见者，稳固自己的权威地位。就算死了，也恨不得建一座方尖碑，把自己的丰功伟绩都刻上去流传千古吧？
  …………
  在教学中，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就是这名教授在对历史的态度上，呈现的是一种非常尖锐的质疑态度，每一处拥有既成观点，都会被他添加进许多猜测观点，仿佛他也是生活在信息虚假里的楚门或者尼奥先生。
  他质疑着许多历史事件的真实性，调查许多历史人物的生活轨迹，用与谦虚态度完全不同的严谨精神，重构了掩埋在岁月里的故事。
  前半部花岗岩般扎实的考据结合天马行空的设想，绝对不是一个人想到哪里写到哪里的随意妄为。
  这就像一个人辛辛苦苦画好设计图、打牢建筑根基、准备好了所有的建材，肯定是为了建出一栋令人惊叹的楼宇！
  换个比喻，就像是漫威接连拍了绿巨人、钢铁侠、美国队长、雷神，肯定是为了在复仇者联盟里，把这群人聚集起来收割票房！总不能像隔壁华纳本末倒置，好不容易把超级英雄出场铺垫好，最后前一句“i'mrich”，后一句“heistall”就完结了吧？
  可惜这手稿的后半部，已经消失在了意外中，否则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本书的后半部，一定有着石破天惊的结论！
  我甚至怀疑，这位教授正是固执地追逐着某个神秘的事件，才把自己搞得人间蒸发的。
  幸好，和永久失踪的手稿下半部不同，正联导剪版还是会出来的。
  “可惜了……”
  我感叹了一句。
  优站起来问道：“马库斯老师，你为什么皱着眉头呀？”
  我咬着牙说道：“感觉这堂课上完，卡特神父会对我实行神圣的火刑……”
  这颗星球的历史，本就和我原先的记忆完全不同。
  比如直至今日仍然联结在一块的盘古大陆，比如散落外洋的星列岛屿，比如完全不同的历史走向。
  按照这份手稿的记录，星球的文明在原始的城邦时代、混乱的海陆大战时代、神秘的神灵时代之后，迎来了第一次大一统的时期。
  这个时期里，从北方极地崛起的圣灵教会，号称得到了神灵的指引，用极快的速度就驱散了大陆的恐慌迷雾，带来了真正照耀在人类头顶上的曙光。
  在卡特神父的口中，他们封印了肆虐大陆的扭曲点、驱逐残杀生灵的邪魔、废除了原始残忍的献祭，是绝无仅有的真理象征，教廷的功绩是无法抹杀的！
  但是在手稿的记录中，根据威廉·普鲁尼尔教授长期在同时期沿海聚落的挖掘，都发现了焚烧和破坏的痕迹。比如原先的图腾柱被砸毁、价值连城的金银器被掩埋、钙化的骨骼上残留着殴打后碎裂的痕迹。
  这就很让人尴尬了，难不成当时出来传教的，是带着铁皮圣经和战锤，高唱着圣歌用野蛮冲撞殴打邪魔的武装神父？
  教授还引申了一些早期宗教文献的记载，双方结合基本上可以断定，圣灵教会口中的神，并没有像隔壁世界的光之王那样，化身陨石从天而降——幸好没有，不然这个世界也将布满苍天已死之类的口号。
  在历史学角度上来说，圣灵教会的出现，其实也是历史的必然。
  从大陆中心密林走出的原始教团如火如荼了几百年，演化出了无数的教派和思想，也塑造出了无数令人匪夷所思的神灵形象。
  在这些纷繁复杂的教派之中，一部分慢慢传播到了远离文明的极圈地区，和本土的思维相互融合。
  极圈长期的低温和频繁的极夜，让当地人对于光明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向往，这也成为了极圈民族相同的崇拜偶像。
  教授在手稿中，不止一次地体现出了对这个文明的好奇，可惜联邦和教廷长期的交恶，让他无法获取护照前往，而在大陆中心原始密林的科考，也没能追踪着原始教团的最后足迹，取得预想的成果。
  因此猜测终究是猜测，对于圣灵教会的发源并没能取得明显的宗教形象演化、文明碰撞融合证据。
  …………
  课上到一半，表情包小马趁着天气晴朗，又看见这里有人聚集，就溜溜达达地过来了，迈着蹄子甩着尾，乌溜溜的眼睛不停往课桌这里看：
  ???？
  梅看到熟悉的小马，忍不住出手去抚摸马鬃，“哇，是小马！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我赶紧把书收起来，生怕这个表情包以为我们仨围在这里吃东西，一口把这本书再吃掉一半。
  好不容易把小马赶走，我才板着脸对梅说：“上课不要交头接耳，知道了吗？还有，下次看到它要叫马老师！”
  梅：“……”
  咳咳，本校师资比较薄弱，只能拉点外聘人员了嘛——于得水老师听过没？
  好了，接着讲课。
  教廷和史学界最大的分歧所在，就在于宗教的发源问题。
  密大的历史学家一致认为，圣灵教会的出现必定无法脱离当地文化的启蒙，只要给他们开放调查的入境权限，就能从蛛丝马迹里找到线索，拼出这个历史猜想的最后一块拼图。
  但是教廷的神学家对此嗤之以鼻——然后连夜关闭边境，还加上了十几道锁。
  教廷的典籍文献记载，神明虽然没有降临，却启发了无数的灵子降生在这个世界，宣告着圣灵的荣光。
  这也是历史学家目前无法解释的一个现象。
  在当前的历史发掘中，就在神灵时代的末期，从极圈地带，出现了无数神奇的幼童。
  这些儿童出身自各不相同的家庭，却能够颂唱同样的诗歌篇章、背诵同样的宗教典籍，并且在政治、文化、神学乃至军事上，拥有难以解释的造诣。
  注意，不是天赋，而是造诣！
  简单来讲，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凭空出现了一群“生而知之者”，这些人还有着共同的信仰！
  这就有点厉害了。
  曹刘孙想法各不相同，却生在同一时代，因此造就了传唱千年的三国时代。可要是这三个人没由来的共同信仰社会主义，会不会早一千八百年就把红旗插遍寰宇了？
  目前史学界主流观点，也认为有着这么一批不讲道理的开挂神童，帮着圣灵教会将圣光播撒到大陆的每个角落，但这个东西本来就很反正常逻辑。
  更奇怪的是，这些宛如天降圣贤的灵子只拥有常人的寿命，他们的出生从神明时代末期一直延续到圣光时代中期后，呈现逐年减少的现象，期间还造成了许多的黑幕与丑闻，直到彻底消失。
  在近代，每年还是会有无数的虔诚家庭，上报灵子降生在自己家的消息，但圣事部的神父却只能遗憾地回报，这些儿童没有一个能成功通过圣灵的检验。
  灵子的消失，似乎也成为了教廷由盛转衰的一个关键时刻。
  教廷内部不断有人认为，这是由于神父长期以来的亵渎与怀疑，信徒们的傲慢与怠惰，导致圣灵彻底放弃了这个世界。
  在这部分人中，演化出了改良倾向的洁净派与新灵派。
  洁净派认为过于宽松的刑罚纵容了罪孽滋生，试图恢复原始的宗教审判机制，对有罪之人进行制裁，从而获取圣灵的宽恕。后来宗教裁判所掀起的腥风血雨，都与他们的激进主张有关。
  而新灵派则主张更彻底的改革。他们指责洁净派形而上的意识形态，制约了本该继续发展的教义停滞不前，因此应该从意识根源改良出新的圣灵教义，和蓬勃发展的经济进行融合，自然能得到圣灵的垂青。
  在我看来，灵子是否存在我不清楚，但是圣灵教会内部的分裂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
  表情包小马被我赶走后，就跑回了野马群，和高出它不止一头的杀马特野马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带着委屈的表情不停地回头看我们。
  我本以为表情包小马只是在抱怨自己被赶走，也没放在心上，等它去玩一会儿就该忘了。
  可过了一会儿，讲课讲到一半的我们，忽然感觉阳光骤然黯淡了下来，四匹高头大马竟然团团围住了我们。
  我一抬头，就看见野马们脸上都表达的一个意思：
  (???﹃??)??！
  （吃的呢？给我一口！）
  “……”
  都说了这没有吃的！
  你这个小马到底在想什么啊！(╯°Д°)╯︵┻━┻！
  又费劲九牛二虎把它们都赶走，课桌周围才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优好奇地说：“马老师们为什么又过来呀？”
  我黑着脸说道：“看错课表走错教室了吧，没事我们继续上课。还有，它们不叫马老师。”
  优和梅一起抬头问道：“那应该叫什么呀？”
  “叫kevin老师吧。”
  你看它们那个支棱的头型！叫tony老师也行啊！
  好吧，接着讲课。
  结合手稿后面的篇章，南部海岸托拉斯集团的发展逐渐壮大，洁净派想通过军事和政治的优势，继续保持对辽阔疆域的统治，因此主动开展清洗。
  而新灵派已经赤裸裸站在了托拉斯集团的一方，认识到了眼下的窘境，想通过内部改革的方式主动放弃部分权利，适应新时期的发展需要，保证在思想上的主导。
  这一篇比较深奥，我也是费尽了心思，在向两个小孩解释什么是政治斗争。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小的时候，读不懂什么是政治斗争；等长大了，又不敢懂什么是政治斗争了。
  反正这么大的一个集团，内部出现的分裂其实是再正常不过，两头下注也是合理手段——真没脑子的组织早一百年就该灭绝了。
  在两个派系斗争极其激烈的末期，战斗终于演变为了武力纠纷。
  洁净派在教区的接壤处陈兵、新灵派也装备了最先进的武器，两者的战斗终将决定这个大陆下一个时期的历史走向。
  这场战斗的结果，不仅被记载在书籍和报纸上，也记忆于大陆人民的口口相传中。
  那一场大战的上午，洁净派先是占据了上风，但在驻地遭到了突袭。长期的宗教清洗让他们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新灵派的武装趁机将战线拉回持平阶段，最终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手稿的篇章在这里告一段落，因为历史的发展总不如人意。
  没有人能想到，战胜的新灵派失去了价值，后续很快被托拉斯集团抛弃，联邦的雏形也应运而生。
  而战败的洁净派，最终改变了当初的想法，并联合了重新回归的新灵派，两者合并成了全新的再临派系，主导了直至今日的教廷政治。
  啧，真是肮脏的政治啊……
  我刚刚把书本合上，两道白色的影子就像是利箭一般射向这里，转瞬即至！
  下一刻，两只毛绒绒的白色鸡崽就出现在了课桌上，小眼睛左顾右盼，似乎在搜索着什么东西，急躁地“叽叽叽”叫唤着。
  我一转身，果然看见表情包小马鬼鬼祟祟地躲在仓库门口，往这里打量着。
  “……”
  都说了这里没吃的！你不要到处传谣了啊！
  优好奇地指着阿尔法鸡说道：“马库斯老师，它们是鸡老师吗？”
  我沉吟了片刻。
  “不，要叫鸡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