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辞职，去做那种不稳定的工作。”莫康倒不是训她，完全是叹息的口吻了。
  “我不抵触，不代表我会去做啊。妈，我很庆幸我可以做个普通人，可以更倔一点，想逃就逃。叶子就不行了，她比我心气儿高，又有甜甜要养。她没我这么自由，向您去询问职位的时候，心里一定很难受了。”
  莫康离开了，杨程程回到杨正林面前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一个劲儿地表达自己看到他为自己站出来的时候是有多开心。她29岁了依然很少女，虽然嘴上表达得热烈，却并没有认真严肃地对杨正林说喜欢，也不是特别好意思看他那张被午间阳光镶嵌得如同P过的脸。
  “抱歉，杨老师，我收回之前对你作出过的评价。”
  杨程程大眼一睁，特别天真无邪，“我不知道你之前对我怎么评价的啊。要不……你现在再评价我一次？”
  杨正林拿她没办法，沉思了一阵，玩味地说：“时效性、新奇性，你很不错。”
  “哈？？？”
  杨程程没太懂，因为她不了解，对于新闻工作者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毕生追求的三分之二了。
  ……
  陈秋糖作为物理课代表，组织全班给杨程程办了一次欢送会。那天，杨程程的最后一节物理课，大家该走神走神，该小声说话小声说话。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她正伤心，突然陈秋糖一声令下，大家麻利且有序地实行关灯拉帘政策，前后的同学迅速用报纸把前后门上的窗户也封了。
  投影仪突然开始大家暗地里做好的小视频，陈秋糖专业摄影配上矫情的《小幸运》，杨程程一下子就哭了。
  杨程程抱着四十个人的一大袋子临别信，啜泣着住到了叶从心家。她这是突然袭击，陈秋糖和叶从心谁都不知道。杨程程一进门，就冲进了叶从心的卧室打算蒙着被子大哭一场，结果一推门，愣住了。被子没叠，乱糟糟地堆在墙侧，两个枕头叠在一起，床单被撤了，正晾在外面。
  唔。杨程程有一个大胆的、可怕的猜想，虽然只持续了一秒钟。
  她的冲卧室行为严重地吓到了正在做饭的陈秋糖，叶从心受到的惊吓也不轻，连忙把杨程程拉到沙发上。
  “哇，叶子，你脸好红。”杨程程泪眼朦胧地说。
  叶从心埋怨地瞪了陈秋糖一眼。
  杨程程决定了，要做一个彻底自力更生的人，要离开家庭，出去租房住，在租到房子之前，就先住在叶从心这里。叶从心拥着她欢乐地表示欢迎，并且再一次把陈秋糖轰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陈秋糖闷闷地应着，转身回到厨房里去了。
  三个人像是一个家，杨程程喝了好多酒，她酒量很好，喝多了也不过是胆子大一些。气氛正好，叶从心向她承认，是因为自己触怒了方茹，才害她被举报。当时太生气，更是太自私，根本没有考虑到杨程程的处境。
  而杨程程更是激动，抱着叶从心晃晃悠悠地说：“是我对不起你啊！！！我听了我妈的话，让甜甜不论如何都要让你出国，如果不是这样，甜甜哪会招惹上那个小姑娘啊！我哪是一个负责任的老师呢？为了一己私利，放任学生畸形早恋，我明知道她们逃课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话说得，旁边的甜甜脸热得快炸了。但是这番话就像是开闸放水，叶从心和她两人之间，这段时间一点点积蓄起来的心结，一下子全都放干净了。
  没几天，叶从心回清华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滚蛋。她要腾出实验室的工位，还有那间被当做仓库的博士生宿舍。工位收拾干净的时候，她一个抽屉里发现了写着“丁香”二字的小花瓶。对着它看了一阵，她将花瓶摆在了实验室的窗台上。
  是扔还是留，就看以后实验室里的学弟学妹们如何处置了。逃避责任真TM爽啊。
  “叶子。”
  叶从心听见莫康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文件放你桌上了，自己看看吧。”莫康说完，就离开了。
  叶从心回到工位，拿起文件——是合同。是把她留在这里，给她一个助理研究员职位的用人合同和审查意见。
  此时的心情，真是很难用语言描述了。她瘫坐在椅子上，突然感到了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就几年后了嗯。
  第108章 优秀的年轻人与失意的中年人
  三年过去, 又是盛夏。叶从心和实验室里的直博小学妹坐在一起, 正在大礼堂当观众。今天是优秀青年学者的校内表彰大会，她们自动化系有一个男性年轻讲师获此殊荣。该讲师从容上台, 主持人便念起他的各项学术经历, 自动化系这一片的观众席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叶从心也跟着鼓掌, 听到前后排有女生在感叹“如果他帅一些就好了，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掉了那么多头发呢”。另一个说：“什么年纪轻轻啊，你没看微博上转得很火的那个吗？28岁就是中年人了。”
  叶从心心一疼。MD，劳资31岁了, 中年了。
  她将目光从台上收回，越过一排排人头去看最前排的领导席，那里, 莫康正在恭喜这个男讲师所属CIMS研究所的教授们。
  身边的学妹说：“莫老师肯定不开心。她和CIMS所长互相看不顺眼不是众所周知的么？话说, 他们为什么不对付啊？我上大二的时候好像还没听说啊。”
  叶从心笑而不语, 心想，还不是因为咱们伟大的莫老师动用私权把我留在实验室里, 让人家抓住了把柄, 斗了一通。结果人家现在是院长，莫康依然是副的。
  “唉学姐，我听他那些成就，虽然是挺牛, 但是你也不差啊。你怎么就不能升个讲师呢！”学妹一直都在为她打抱不平。
  这个学妹其实代表了不少同届学生的想法。他们刚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听过叶学姐的威名，那时候叶从心以令人大跌眼镜的优异成绩作为博士优秀毕业生代表，在六千多人的会场里做代表讲话, 照片在本科生宿舍的墙上挂了好久呢。初入大学的小女生们，都以这个文弱有气质的学姐为榜样。他们上大二的时候，叶从心给他们当专业课助教，那时候他们面对女神战战兢兢；等他们这届学生读了博士、硕士，也有了当助教的资格，女神依然在当助教——只不过多了个专业实验课老师的资格。
  学妹小矮个儿，大心缝儿，对人毫无戒备，和杨程程少年时期特别像——写代码的女博士们大部分都是这种性子。叶从心挺喜欢她，于是对于她有些逾越的问题也不介意，“咱们的级别有学术经历限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啦……我就是不爽，吐个槽嘛……”学妹说，“不只是职称的问题，平时学姐你也太低调了，好多课题都给我们做，你连个二作也不署名。”
  一个关系户，超越流程而留在这里，重新通过关系而拥有了小车间，拥有比其他助理研究员都优越的paper发表渠道。这样的人还不低调，那么叶从心也太没长进了。
  她笑道：“我自己也不是空着手没课题做，其他那么多课题，我不分给你们的话，自己也没精力做啊。你当我真那么能吃亏？我又不是活雷锋。”
  散会后，两人回到实验室，学妹又问：“那学姐，你之后要不要出国啊？”
  叶从心此时刚把手机拿出来，看到陈秋糖发来了一条消息。
  秋：拍完了，正在你楼下。
  叶从心收了手机，走着神回答：“应该会吧，就这一两年。”
  她走到实验室窗前，将当年放在这里、现在被学妹收拾着的花瓶往旁边推一推，便看到楼下正在和穿着洛天依cos服的小姑娘说话的陈秋糖。
  甜甜十九岁了，现在在传媒大学摄影专业，如愿以偿地学习着自己喜爱并擅长的东西。她现在经常受约给人拍照，cos居多，也有漫展的场照，但不接私房。有时候如果网上的朋友又需要，还会帮助朋友拍个多视角的宅舞之类的，总之，是个大佬。
  她对任何拍摄工作都是收费的，和coser们保持着冷淡的商业关系，绝不接受任何正常报酬之外的诱惑。久而久之，她的名声在圈里面好得很，可她就是不混圈。
  今天的拍摄工作叶从心听她说过了，是清华动漫社的几个妹子出cos，在荷塘那里拍古风。陈秋糖对于地点也有偏好，如果是在清华拍摄，结束后她就能去找叶从心，心情好，因此费用都能打点折。
  她的身高终于停止了生长并定格在一米七九，和那几个coser站在一起，男友力超级高。叶从心倚在窗边继续看，并且打开了窗户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这里是二楼，他们说话声音大一些的话还是能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