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群起哄的力量哪里是这么容易动摇的，所谓法不责众，大家心里都清楚，林松林是不可能拿他们做处分的。于是有恃无恐，继续起哄。
  林松林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理他。尤其是地上扭打的八个人，打得如火如荼，忘乎所以。
  但林松林自然不能由着她们来，坚持不懈地在一旁拉着喊着，“赶紧住手！别打了！陈蓉蓉我看到你了！赶紧松手！别打韩火火的脑袋了！哎呦这脑袋可不能踢啊，踢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还有你汪曼妮！不要咬，咬出狂犬病可怎么办啊！还有你们，都别打了，都想被开除是吧！看什么看你们看什么看，放学不回家干嘛呢，叫人看笑话真是……”
  这滑稽的一幕持续了五分钟，终于，那一堆扭打的人团总算是松动了些，韩火火找准机会，用力推开两个女生，而林松林在一旁看着，拉住了那两个被推开来的女生，不让她们再扑上去。
  而韩火火一巴掌扇在陈蓉蓉的脑袋上，一脚踢到她的屁股上，把她从汪曼妮身上踢下去，然后马上拉起地上的汪曼妮，站了起来，冲进人堆里，朝外面跑去，人们纷纷让开。
  “别走！我他妈今天要打死陈蓉蓉！”汪曼妮这个脑子里缺货的家伙还在叫嚣。
  “你给我闭嘴！”韩火火没好气地回头朝她吼，瞥见后面的陈蓉蓉捡起地上的板砖朝她们追了过来，后面的林松林只有两只手，自然拉不住她。
  正在这时，等待已久的公交车终于来了，一个急刹车停在人堆外面，打开了前门。司机饶有兴趣地朝外张望，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他看明白呢，前门就急匆匆地登上来了韩火火，她的手上还拉着一个汪曼妮。而她们后面的陈蓉蓉，距离她们不过两米。
  就在这时，陈蓉蓉忽然举起手里的板砖朝韩火火扔去，兴许是刚才被韩火火踢了好几下胳膊，使不上多少力气，没能朝韩火火的头砸去，但却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韩火火的右手腕上。
  被韩火火拉着手的汪曼妮明显感受到了韩火火手上的力气一松，眼瞅着韩火火的手腕变成了一种扭曲的怪异姿势，她心想韩火火的手腕可能骨折了。
  汪曼妮的左脚刚踏上公交车，右手忽然被陈蓉蓉抓住了，陈蓉蓉试图把她从车上拖下来。汪曼妮知道韩火火的手不能再使劲儿了，否则会伤得更严重。可还没来得及让韩火火松开她的手，就感觉左手一紧，一股大力让她挣脱了陈蓉蓉的手，把她带上了公交车。是韩火火伸出另一只手将汪曼妮拉上车的。
  司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看清楚了她们的处境，在汪曼妮上车后迅速关上了车门。陈蓉蓉在外面扑打着车门，嘴里叫嚣着，“汪曼妮！有本事你给老娘下来！老娘弄死你！”
  韩火火和汪曼妮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坐下。两人现在脸上身上都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尤其是汪曼妮，整个人像是从淤泥里面爬出来的一样。脸上，脚上全是皮外伤，嘴角还被人打肿了。
  但韩火火比汪曼妮惨，她的手现在已经使不上一丝力气了。整个手掌维持着一种怪异的姿势，她疼得嘴唇惨败，额头上直冒冷汗。
  “你手腕骨折了！”汪曼妮惊呼，全车人的目光再次汇集到她们俩身上。
  “你小点声行不行，嚎丧呢。”韩火火不满地看了汪曼妮一眼，左手抓着右手，咬着牙，抓住右手手掌往某个方向用力一送，只听见咔哒一声，她的手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汪曼妮不明所以地看着韩火火，“你这是干嘛呢。”
  “脱臼，没见过？”韩火火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刚才一瞬间，手腕上的疼痛感特别剧烈，她差点叫出声来。
  “你自己给接回去了？”汪曼妮戳戳韩火火的右手腕。
  “啧——”韩火火用左手排掉汪曼妮的爪子，“别碰我。”
  “可别人脱臼都是脱肩膀这里啊，你怎么脱手腕呢。”
  “小时候营养不好，被不小心扯着脱臼了几次，后来手腕周围就没长好，变成了习惯性脱臼，脱的次数多了，我自己都能把骨头掰回去了。”
  “那你手现在还疼不疼？”
  韩火火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汪曼妮看着韩火火脸上脏兮兮的伤痕，心里什么别扭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她微微咳嗽了一声，头转向一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以为韩火火会来看她笑话，或者直接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转身就走，但她没想到，韩火火会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果断冲出来，挡在她面前，帮她打架，惹了一身伤，讨不了半点好。
  她本来不必来趟这趟浑水的，但她还是来了，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样……
  这让汪曼妮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反思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
  那天她问韩火火，如果自己没有钱了，还会跟自己做朋友吗。
  如今，韩火火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汪曼妮心里很感动，也很高兴。
  其实，今天发生的一切韩火火都意外得很。她没有想到汪曼妮会被人在大庭广众下欺负，而且还是以那么羞辱的方式。当时她就想冲上去，但马上打住了脚步，转身去了门卫室，门卫室只有一个懒警卫，对于在学校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管，所以一直冷眼旁观着。
  她借了电话，让人通知了林松林。然后去救汪曼妮。
  ——她的确是生了汪曼妮的气，但远不至于绝交。她心里明白，汪曼妮虽然脾气不好，总是不带脑子，但她的确是真心把自己当朋友。
  前不久，她从王旭那里得知，汪曼妮曾经从他那里抢走了一千五百块钱——那么市级竞赛一等奖校长给的奖金就说得通了。谁都知道清河的校长是个抠门的人，平时地上掉一毛钱都要捡起来的人，怎么可能一出手给她一千六的奖金，都赶上高年资教师半个月的工资了。她心想，一定是汪曼妮给了校长，让校长名正言顺地给自己的。
  那次清河公园的事情也是这样，她偷偷地把钱放在自己的书包里，就是不想让自己难堪。
  看到她被人打，她没有不出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