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许久，终是许静的哭泣声打破了这一寂静。
  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 ，柳荣眼眶也有些湿润，懒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好了，别哭了。”
  许静依旧哭得停不下来，柳荣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些事。
  虽然他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这个过程，但是单单是想着，都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那些疼痛就是大人也难以忍受，弯弯当时还那么小，她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啊。
  看着他们，叶鸣低下了头，说道：“我知道你们怪弯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但是不这么做的话，她将一辈子生活在恐慌之中，时时担忧会不会因为自己再让家人受到伤害，一开始我也是不同意的，但是知道如果不同意的话，弯弯会更难走出来。”
  弯弯既自责自己拖累了家人，又埋怨自己不够强，或许前者是最主要的，但后者是可以让她有心里寄托的， 总归是个方向，不会让自己一味沉浸在自我厌弃的情绪之中。
  即便只是能够稍稍转移一点也是好的。
  他话音刚落，有道身影猛地往楼上冲去。
  清风和秦盛紧跟着也走了过去。
  许静泣不成声，哭得嘴唇都在发抖，叶鸣看了看他们，起身走到阳台上，垂眸抽着烟。
  不久，身侧多了道身影，他没有扭头也知道是谁，默不作声地递了根烟过去。
  许凌没有拒绝，接过来抽着。
  他已经戒烟很久了，但此刻，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心里的压抑。
  楼上，许启明正绞尽脑汁哄着弯弯，只是不管他表演什么节目，唱歌跳舞还是耍宝卖乖，她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叹了口气，他有些力竭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下巴搭在床边担心地看着她，干脆抱着纸巾盒给她递纸，看一张纸湿透了就换一张，每多给一张纸，他就多一分心疼。
  不是心疼纸，是心疼她。
  掉这么多眼泪，得喝多少水才能补回来啊。
  正想着，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动作太突然，又有点猛，他忍不住被吓到了，然后就看到他二表哥跑过来一把把姐姐抱在怀里。
  回过神来，他的脸慢慢鼓了起来，想了想，又没说什么，他哄不好姐姐，万一二哥行呢。
  想到这里，心里又有点小别扭，要是真让他给哄好了，那他的面子往哪里放哦，会不会显得他太没用了。
  无暇顾及小孩子的那些心思，清朗紧紧抱着弯弯，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给她拖后腿了。
  对不起，让她担心了。
  也对不起，让她吃了那么多苦。
  叶鸣的话一点点在脑海中回放，眼睛酸涩得厉害，他微仰着头眨了眨眼，努力逼退酸涩，然而非但无济于事，水意还越来越重。
  弯弯愣住，想从他怀里出来，奈何他抱得太紧，没有成功，只好顺着回抱住他，听到他的话，摇了摇头，“不怪二哥，是我的错。”
  清风和秦盛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两个人抢着揽责任，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心疼。
  他们以为那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可是曾经受过的苦和痛，哪里有那么容易过去啊。
  那些都是他们人生的一部分，忘不掉又忽视不了。
  他们也努力忘记，只是此刻才意识到，他们哪里有替他们忘掉的权利，身上受罪的是他们，心理上受煎熬的还是他们。
  相比之下，他们那些年等待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最起码，那时候他们还在父母的保护之下健康安全，而弯弯呢，躺在病床上，由着那些刀子一点点割开她的筋脉。
  眨了眨眼，清风走上前，无声地将弟弟妹妹抱住，秦盛在另一侧抱住他们。
  许启明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手上纸一扔，撅着小屁股硬是挤开一条缝，挤到他们中间，抱住弯弯不撒手。
  担心把他挤坏了，弯弯赶紧从清朗怀里出来，秦盛和清风也松开了手，看着仰着嫩白小脸的小孩，有些哭笑不得，清朗也被他给气笑了，没好气地伸手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凑什么热闹。”
  他们一松开，许启明反而抱得更紧了，抱住弯弯的腰，还有些得意，这下子姐姐是他一个人的了，他回头看着几个哥哥，嘚瑟道：“姐姐是我的！”
  “呵。”清朗冷笑一声，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提溜到一边儿，“小屁孩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完，他又扭头看着弯弯，想再抱抱她，又想到了什么，手快速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道：“还疼吗？”
  弯弯怔了下，没懂他问的哪里。
  抿了抿唇，咽下喉咙里的哽咽，清朗语气艰涩地问道：“做手术很疼吧。”
  说完，他眼睛又有点湿润了，怎么可能不疼啊，就是谁都得疼死过去啊。
  弯弯愣住，看了看秦盛和清风，清楚看到他们眼里的心疼，顿时明白过来，他们都知道了。
  想起他们之前因为去竞技台的事怪她，一时间又有些忐忑，摇了摇头，小声说：“不疼了。”
  在这件事上，她也任性了。
  本来也可以不治的，陆哥哥已经给她接好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只是不能画画和练武而已。
  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她低着头，等着他们的训斥，却不想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只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头上，怔了下，她抬头看着他。
  秦盛没有说话，缓缓弯腰抱住她，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沉痛，他说：“对不起。”
  清朗和清风看着这一幕，也没有吃醋，只看得眼睛发酸。
  许启明本来想说点什么的， 看了看他们的表情，又放弃了。
  他还小，但也能感觉出来气氛不对，现在不是他胡闹的时候。
  弯弯听着他的道歉，轻声道：“哥哥，你们没错的。”
  抬眼看向清风，朝他伸出手。
  清风上前握住她的手，在她开口前抢先说道：“不要说对不起，是我们没有考虑到你的情境，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不想让家人担心，但更不想让家人受到伤害。
  每个人成长的路上，都免不了苦痛的。
  于他们来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