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弯弯心情沉重，沉默许久，才出声问道：“舅妈，老人家的身体还能好吗？”
  沉吟片刻， 陆云岚摇了摇头，看得弯弯的心又沉了一下。
  “老人家这情况，有身体病理上的，更多的确实因为年迈，器官衰竭，这个是不可逆的。”
  说到底，这是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如果单说身体哪里得了什么病，哪怕是癌症，也总有解决的方法，但现在这样，他们能做的最多的就是延长一些时间，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多久，已经快到极限了。
  这话她没有说出来，但从她的眼神中弯弯还是品到了这个意思，心底不由得有些难受起来。
  “其实老爷子这样活着是很遭罪的。”说完，陆云岚叹了口气，大限将至，到后期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吃不下东西，每天也只能躺在床上一天天熬着日子，眼睛真的闭上了，反而是解脱。
  然而作为医生，这种话她也没有办法说出来。
  想着顾老爷子的模样，几人心里都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弯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依稀还能感觉到残留的温度，以及他刚才看她的眼神，他精神头不好，就连眼睛都睁不大，但里面的光很柔和，很慈爱，她不由得在想，如果没有那些事，她跟他之前就认识的话，也能拥有一个很疼她的长辈吧。
  这些假设做着没什么意思，但总是让人忍不住唏嘘。
  又和陆云岚聊了一会儿，弯弯和叶鸣才离开，走的时候，两人都沉着脸，面上挤不出一丝笑意。
  忽然，叶鸣脚步停了下来，弯弯扭头看去，“怎么了？”
  叶鸣盯着一个角落，有些晃神，“等我一下。”
  说着，他大步往那边走去，似乎有些焦急，生怕自己慢上一步会失去什么一样，转过弯，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心头狂跳，上前握住她的肩膀。
  女人回过头来，满是不悦，“你干嘛。”
  看到陌生的面容，叶鸣心瞬间冻住，“抱歉，认错人了。”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长得周正，失魂落魄的，不像是故意揩油的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怎么了？”弯弯也跟着走了过来，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见他神色落寞，担忧道。
  “没事。”许久，叶鸣才轻吐一口浊气，步伐沉重地转过身，“走吧。”
  “嗯。”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愿意说，弯弯也就没有多问，免得戳中他的伤心事。
  两人走后，一旁缓缓出现一个身影，凝视着他们的背影离开，这才往病房区走去。
  病房里，只余一个老人家躺在床上，形容枯槁，气若游丝。
  看着他，女人眼里闪过难过，半晌，转身去了里面的卫生巾，拧了毛巾过来轻轻给他擦着脸，擦到眼睛那里的时候，老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她，缓缓笑了起来。
  她也跟着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爷爷。”
  顾老爷子嘴唇动了几下，幅度很小，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她盯着他的口型，缓缓点了点头，面上也露出笑意来，“嗯，是他们，我知道。”
  见他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她，她说道：“刚才来的路上遇见他们了……嗯，还没和他们碰见，我躲开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不过也很快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听到这话，顾老爷子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很慈爱，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又睡着了。
  像是今天这样能醒两次，已经是近期来最好的一天了。
  继续给老人擦拭着脸，做完后，她搬了个椅子过来，静静陪他待着。
  -
  把弯弯送到家里，叶鸣说要出去一趟。
  想起他刚才在医院的异常，弯弯不放心地追问道：“要去哪里？”
  这一次叶鸣没有瞒着她，“去看一下那个女人，有些事想要问她。”
  对叶母，他连一声称呼也不想叫，心底十足的抗拒，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弯弯点了点头，没再拦着，“路上小心。”
  “嗯，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快进去吧，不要乱跑，想要什么跟我说。”
  “好。”
  知道她不进去他是不会走的，弯弯冲他摆了摆手便进了家。
  叶鸣取出一根烟来，点燃，开车离开。
  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车子才在一个别墅前停了下来，两个黑衣人走了上来，恭敬道：“老大。”
  叶鸣点头，往里走去，两人上前开门，等他进去后，继续守在门外，目光坚毅，步态沉稳，都是练家子。
  黑漆漆的房间里满是压抑的黑暗，一打开门，恶臭味传来，叶鸣脸色不变，抬步走了过去，看着墙角披头散发臭气熏天的女人，淡淡说道：“顾家人回来了。”
  角落里，叶母仿佛没有听到他这话一样，靠在墙角，一脸傻笑。
  没有理会她，叶鸣继续说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对我的女儿动手，而你，往后余年，也将会在监狱里度过，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不会让你判处死刑的，只会让你永远无期，在最偏远最恶的监狱里，保证你没有一天是孤独的。”
  听到这话，叶母终于有反应了，知道他看出了她是在装傻，她也懒得再演，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阴狠，恶狠狠地诅咒道：“叶鸣，你不得好死！”
  “是吗？那我们不如先看看是谁死得最惨。”
  叶母瞳孔微缩，想起他刚才的话，又笑了起来，“你说，顾家人回来了，你以为你还能拦得住他们吗？”
  当年她只以为顾馨月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是他们告诉她的，然而即便是顾家人又怎么样，依旧是个没人要的小贱人罢了。
  她阴恻恻笑道：“五年前让你的小野种侥幸活了下来，我倒要看看，这一次她还有没有那个运气，你就等着帮她收尸吧哈哈哈哈哈。”
  她仰头笑得癫狂，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下场一般，连带着对自己未来的恐惧也都消散了，只要他们过得不好，她看着就开心。
  叶鸣冷冷看着她，“那我们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