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严伟光当然不能放过，他亲自跑了几趟，都是铩羽而归。这天又去碰了一下，回来就发脾气。
  “这些老古董，说他们为了公家吧，还把人情放在前面。说讲人情吧，还不收我的礼！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严伟光灌了一大杯凉水，还是气不顺。
  “你还真就别生气，跟这滚刀肉，你气不起。”计春风安慰道。
  “就是，咱家货往哪卖不一样，不差那一家。”老三这句话，实在是说得没水平，计春风和严伟光对视一眼，不打算理他了。
  关于人情这个事，玉婴也是深有体会。八十年代时，也是讲人情的。
  但这个人情不一定跟钱有关，跟人和人之间相处出来日久生的情有关。
  就比如说找人办事，一个是熟人有过往的，空手来的，另一个拿着很多好处，这礼儿是一定给熟人。
  收了陌生人的钱，不给熟人办事，那要被骂死，出门都抬不起头。
  可这样也有弊端，就是应该公事公办的，为什么一定要绕弯子呢。
  正好是礼拜天，玉婴闲着也是闲着，跑到楼上的办公室找宋玉桥。
  “哥，咱俩啃骨头去。”
  “妹馋了？走，去哪家馆子，你说。”宋玉桥误会了，拉着玉婴就往楼下走。
  “哥你就知道吃，去三副食，啃那个硬骨头，试一下你是不是宝刀未老，当董事长当得，业务能力都下降了。”
  玉婴白了他一眼。
  宋玉桥摸着头嘿嘿一笑，兄妹二人出了门。
  宋玉桥没有骑他的破自行车，叫了一辆出租。
  公司开业后，资金回流很快，宋家的经济条件一下就好转了。
  宋玉桥一直喜欢摩托车，就磨着孟巧莲想买一辆。
  孟巧莲心疼儿子，被他央求几次就有点扛不住了，有心答应。
  玉婴一听这事当时就怒了，最早骑摩托的那一波人，到最后能落个残疾保条命都是好的，她可不能让哥去冒险。
  她找秋月吹了几句风，秋风直接杀过来，把宋玉桥的念头给绝了。
  玉婴跟他说，如果以后有条件了买轿车，没有条件时，宁可坐出租。
  三副食离家里并不远，三公里都不到。礼拜天的三副食，人来人往，这里是卖副食品的。市里一共六个副食品商店，三副食的销量最大，又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销售额差不多是另外五家的总和。
  炒货柜台冷冷清清，跟别的柜台的热闹相比，有点讽刺的意味。
  老牌国营炒货厂的商标是向阳，主要产品就两种，一种是炒瓜子，一种是炒花生。
  都装在皱巴巴的劣制塑料袋里，看着灰蒙蒙的，也不知放了多久，让人没食欲。
  宋玉桥和玉婴刚走到柜台前，就听营业员噫了一声。
  “宋董事长，怎么屈尊来我们这里？”
  玉婴抬头一看，记起这个女孩子了，她原来是卖蛋糕的。去年宋玉桥带玉婴过来，还从她那里打听了一下包装纸袋的事，想不到她换到这边柜台来了。
  这女孩子眼睛里有光，看着宋玉桥直放电，要小心。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宋玉桥憨乎乎的，上当了。
  “报纸上都印着你的相片，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市里最厉害的个体户宋玉桥，还是万元户呢！”女孩子谈吐间，巧笑嫣然，即有小女儿的娇羞，又带着活泼，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宋玉桥才多大，见过的世面有数，也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笑道，“你知道的还挺大，那你跟我说说，这么大柜台只摆一个厂家的货，还就两个品种，这合适吗？”
  “我一个卖货的，合适不合适，跟我说得着吗？”这小丫头的嘴果然厉害，把宋玉桥噎回去了。
  玉婴忍了一下，且让他们两个聊上一会儿，最后来个绝杀就好了。
  “那我跟谁说合适？我们的业务员来了一直碰壁，我就不理解了，这是为什么呢？”
  “你呀，还真问对人了。你问我，我不知道，可是我回家可以问我舅舅呀。”女孩咯咯娇笑。
  “你舅舅？”
  “对，我舅舅就是三副食的经理。”女孩说着下巴一仰，有点得意。
  玉婴看到她别着工作证，认真看了一眼，徐兰娇。
  看样子也是家里宠爱的孩子。
  “那可是太好了，你帮我引见一下好不好？”宋玉桥一听这话，态度大变，口气也软下来。
  “有我什么好处呀？”徐兰娇把小辫子搅到手里，小脖子一扭，娇滴滴地问。
  “你要什么好处？你说，我看我能不能做得了主。”宋玉桥认真的说。
  “那你带我去你们厂子吧，我要把你们厂的每样东西都吃一遍。”徐兰娇又咯咯笑了。
  这时她隔壁柜台的营业员听着热闹，也凑过来，都是女孩子，嬉嬉笑着挤到一起。
  “行，这我还能做得了主，你跟我去吧，都让你吃一遍，撑破你的小肚子，别找我算账就行！”宋玉桥一听这个，马上就拍板了。
  宋玉桥还是属于浑沌未开的，虽然跟秋月处了近三年对象，可是两个人都是很纯洁，单纯讲的是感情，并没有越矩。
  他现在气质跟原来完全不同，一是事业有成，自带意气丰发，二是被玉婴包装一下，与周围那些灰土土的年轻人又不同，多了几分精致。
  这就是撩不自知的人，他只当是随便开着玩笑，谈笑间的事，可女孩子们都是春心萌动，一个个眼睛里都闪着高压电伏，快把宋玉桥吃掉了。
  “我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徐兰娇把话又收了回去，正色道，“你要是真想跟我舅谈谈，晚上就来我家。我姥姥家今天晚上吃团圆饭，你敢来吗？”
  “敢！你们家不吃人吧？”宋玉桥一听有戏，马上接了一句。
  “吃！红烧呢！”徐兰娇又被他逗笑了。
  俯身在开票的本上撕了一张空白的下来，写下一个地址，递给宋玉桥。
  宋玉桥如获至宝，收到口袋里，向她夹了夹眼睛，拉着玉婴走出门。
  “哥，你真要去呀？”玉婴故意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