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芙尚且能感知，何况陆静笙。
  昨晚陆静笙本来要回家陪爸妈吃饭，车都开到半路了，接到电话，小季开着车从后镜里看老板的脸一下全黑了。
  “嗯，好，我知道了。”陆静笙很冷静，挂了电话说，“回公司。”
  小季被这气压压得心口闷，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窒息。
  陆静笙回到公司时，被通知到的公司高管全到齐了。
  夜晚的公司走廊和白天有不一样的气氛，灯光映在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上，发白。
  高跟鞋的声音急促而铿锵，推开会议室的门，面对一张张努力压抑却依旧仓惶的脸，陆静笙很平静地告知大家关于亚可的事情。
  亚可是在一位朋友家吃饭的时候被抓的，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亚可正在吸食冰毒，尿检阳性，没话说。
  “这事儿先想办法盖着，盖不住了《云端》就得重拍。”陆静笙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叶晓君一眼，叶晓君也在看她，表情平静，但她不知从哪儿读出了一份鄙夷，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更大了，“今晚就通知剧组！做好剪掉亚可所有戏份，重拍的准备！无论如何《云端》一定要按时上档！”
  “可这时间……只有两个月了，不太可能，陆总，我们是不是……”
  “我不听这些。”陆静笙看都不看对方，“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
  集体沉默。
  一直到很晚博展的人才揣了一兜子的任务回家，制片部门今夜得通宵联系剧组，确保所有主创重新归位、联系外包后期剪辑问题等等……
  叶晓君倒没什么事，若是这回剧本由公司自己出的话，她也得跟着熬夜。
  太晚了，顶替联系不到的蒋小芙来开会的统筹部门一姑娘没开车，要打车回去，叶晓君知道后让她跟她走，顺道给她送回去。
  两人下到停车场，去拿车的路上，统筹姑娘说：“叶姐，你说那个亚可是不是有点惨啊？当初和她经纪人谈的时候我们一天奔她们公司好几回，终于谈下来了，电影也是沾她光才得到这么多关注。人家挺仗义的，片酬也没给咱们多要，还那么尽心尽力地演出。老板也真是绝情，一出事就要把她踢出去……”
  叶晓君：“你倒仁厚。”
  小姑娘嘿嘿笑了一声。
  “只不过你的仁厚用错地方了。”叶晓君转身面对她，“这是工作，是合约，不是谁求着谁。如果她自爱，谁能抢走她的饭碗？她付出是很多，但谁不是一直在努力？因为她的错误导致整个剧组从投资人到剧务所有人的努力可能都会因此泡汤，这不是仗不仗义的事，你活得千姿百态没人有意见，但做人的最基本底线应当是不给别人添麻烦。”
  小姑娘愣愣地听着叶晓君的话，见叶晓君继续往前走，赶紧追上去：“叶姐说得对！做错事就应该勇敢承担！勇敢面对！”
  叶晓君站在车门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惜在利益面前，很多人第一反应不是承认，而是想要掩盖。”
  午夜的停车场空空荡荡，叶晓君的声音不大，却被寂静放大了好几倍。
  就在她要坐入车中时，目光无意间飘到了对面，陆静笙站在车边看着她。
  叶晓君动作停顿了片刻，关门走了。
  和博展的许多高管一样，陆静笙也是一夜没睡。
  答应要回家陪父母吃饭，结果快十二点了才到家。
  回家路上接到制片总监的电话，说后期那边说如果要剪辑重制特效，包括修片的话，时间肯定来不及。陆静笙火气要没顶，但跟人家吼有什么用？他又没做错任何事。
  到家时以为家人都睡了，结果客厅还点着灯，父母坐在沙发上，陆妈妈在看午夜新闻，陆爸爸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茶几上的茶也已经凉了。
  陆静笙站在远处，轻声唤他们一声：“爸、妈。”
  “吃了饭没有？”陆妈妈站起来，刚刚烫卷的头发垂在肩头，将睡衣往身上裹了裹。尽管她保养得好，年过五十还有一帮人追在屁股后面夸赞她看上去年轻，怎么看也是位四十左右的少妇。可惜少妇禁不住熬夜，一旦晚睡，脸上的肌肉便开始争先恐后地表现衰老迹象。
  “还没。”陆静笙看出妈妈的疲劳，将鞋脱了放好，扶着妈妈的腰往客厅走。
  陆妈妈：“让阿姨给你把饭热一下，等会儿咱们一起吃。”
  “你们还没吃吗？”
  “吃了，我和你爸吃得不多，也没什么胃口，就想等你回家一块儿吃。”
  陆妈妈摸了摸陆静笙的脑袋，她很少做这么亲昵的动作，就这么一个动作陆静笙就明白爸妈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深夜饭桌，全是陆静笙喜欢吃的菜，但她吃得心不在焉。
  到家之前她就和亚可的团队联系上了，她经纪人已经在局子里见到她，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亚可是被一位多年旧友叫出去的，她瞒着经纪人和旧友待了足足两天，旧友一直怂恿她吸，最后她没扛住，吸了。她是在旧友家里被抓获的，巧得很，她刚吸上警察就来了，就跟掐着点似的。警察进屋时她那位旧友不在，后来也没再看她露面。
  “这还不明白么？这他妈的就是一个陷阱！”亚可的经纪人小白姐直接在电话里撂脏话了，“将亚可骗过去，甚至还邀请了刘导，这事儿不就是冲着《云端》去的么！”刘导就是《云端》的导演，“但刘导没去，刘导这老江湖了，跟千年的狐狸一样精得很，有点儿腥味儿不对他就躲得远远的。也就亚可傻！”
  陆静笙：“还能直接招呼刘导？这旧友谁？”
  “亚可死活不说，见了鬼的是刘导那边也绝口不提。我看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这位‘旧友’来头不小。”
  的确来头不小，且目标明确，冲着《云端》甚至可以说就是冲着陆静笙来的。项目选得好，这部电影陆静笙投入巨大资金，其他各种广告、代言牵扯在一起，若是无法上映，除去亚可的团队蒙受巨大损失，博展的损失也难以估计；时机选得好，选在上映前两个月的时候干掉女主，让制作方连重拍的时间都没有；如果推迟上映，前期的宣传基本上都要作废，投资对博展而言将是个天文数字。
  幸好，这么一闹，也算是将《云端》推上风头浪尖。就因此，更是不能拖，等热度过后大家视线一转移，电影就
  难得一家三口吃顿饭，父母也极为体贴，一桌好菜当前，但陆静笙就是没有胃口。
  上火。
  她自认脾气向来不好，虽不是爱挑事的人但若有人欺到她头上，必定睚眦必报。
  她自然知道这行竞争激烈，利字当头，互踩的事情屡见不鲜。可说到底，无论哪一行都得有讲究，正当竞争你赢，是你有本事。背后搞小动作、恶意竞争、恶性踩同行的都是小人行为，谁都要防小人，也要打小人。
  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样过去，陆静笙过不去。
  她从小没吃过什么亏，特别还是这种暗亏。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时她眼里燃着的怒火很吓人。
  一片烧鹅肉放入陆静笙碗里。
  陆静笙抬头，见爸爸正看着她。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陆爸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19章
  今早六点叶晓君就被陆静笙的电话吵醒，让她跟着出门一趟要去机场。
  《云端》的编剧要出国，加入一出大型歌剧的顶尖团队，这是他本人一直热衷的事，所以非常重视。《云端》的剧本可能要改，但他正要出国，经停b城且中午就飞了。别说往后主创重组补拍时剧本的变动能否跟进，就算是现在让他当场改他也没时间。
  陆静笙昨晚打电话过去亲自和他谈了剧本授权修改一事，虽然在签订合同的时候已经明文指出修改剧本是制作方的正当权益，但秉持着尊重编剧的原则，还是要和他说一声，达成口头协议。
  对方也爽快答应，今天一早趁他还在北京，陆静笙得带上叶晓君找他，面对面把剧本现在以及往后的整体框架确定下来，以后真的要修改剧本时可以再邮件或者电话沟通。
  陆静笙和小季在机场等着叶晓君，叶晓君从远处走来，一副有些复古的圆眼镜将她衬托得书卷气十足，天气转凉，她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打底，外面套一件长及大腿的姜黄色敞怀外衫，黑色瘦腿牛仔裤、普通的球鞋，随意扎在脑后的长发可以看出她出门匆忙，但私服搭配还是有些功底，看着让人舒服。
  “抱歉，来晚了。”叶晓君怀里抱着她的k，一上来就奔着工作的事去了，“jameswu在哪里？”
  swu就是《云端》的编剧。
  “在中转候机vip里，我和他约好在边上的咖啡厅见。”陆静笙走得很快，小季帮她拎着包几乎是一路小跑跟着。叶晓君个子矮她一头，跟上她的步伐也有些吃力。陆静笙没回头，但很快放缓了步子，叶晓君也没说话，走上去和她并肩。
  找到jameswu，叶晓君打开笔记本swu一边说她一边记。
  陆静笙坐在她边上盯着她电脑看：“你只记重点，不怕漏了细节？也没带个录音笔。小季，你带录音笔了吗？”
  小季：“好像一直都有放在包里一只！我找找！哎？哎？放哪儿了？”
  叶晓君目光还留在电脑屏幕上，摆摆手：“不用，我都记得，现在时间紧迫所以先说重点，等回去之后我再将完整的写出来。”
  陆静笙挑了挑眉，有些不太相信，小季的录音笔找半天也没找出来，挨了她好一记白眼。
  swu把剧本都交托给叶晓君，中午时飞走了。
  “你回公司？”
  机场停车场内，陆静笙问叶晓君。
  “嗯，我回去把剧本先整理出来，整理完之后发邮件给你。”
  陆静笙：“没事，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剧本的事还没这么快决定。早上起得早，辛苦了。”
  像陆静笙这种活生生的大小姐没点大小姐脾气人物设定都得打回来重写。时而热情亲切，时而冷淡寡言，她自有她世界和脾气，没人能拦得住她，叶晓君都可以理解，所以电梯里被忽略那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陆静笙似乎也不记得这事儿了，她更是没什么好记仇。
  “没什么，工作，应该的。我出来的时候喝了杯咖啡，不困。”叶晓君坐上车，没问陆静笙的行程也没跟她道别，直接走了。
  陆静笙站在原地一阵发呆，小季忍不住开口问：“老板，咱们现在去哪儿？”
  “吃午饭！”陆静笙低低一吼，吓了小季一跳。
  小季心道：老板最近火气正旺，一定要谨言慎行，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她扒了皮……
  小季是真的很怕陆静笙！
  昨晚的公司高层大会蒋小芙没赶上，陆静笙一天也都没在公司，让她想要负荆请罪都没处去。
  下午的时候叶晓君来公司，蒋小芙一下就拉住她：“陆总去哪儿了？”
  叶晓君：“我不知道，这事儿你得问小季。”
  “你没跟她一起？”
  叶晓君：“……”
  蒋小芙嘴太快，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
  叶晓君也没搭理她这茬，走到办公室里把门一关，复原剧本细节，一直到晚上9点，细节全部复原，用邮件发给了陆静笙。
  一发出去就收到一封新邮件，她以为是陆静笙的自动回复，点进去的时候又进来一封邮件。
  收件箱里最新邮件，发件人：jessicalu322内容：我已收到您的邮件，会尽快回复。
  这是自动回复。
  下面一封加粗未读邮件，发件人：bearxxx内容：
  bearxxx又出现了……叶晓君心里一跳，内容空白？
  点了进去一堆的乱码，下拉条被挤成细细的一条，浏览器差点被卡死。叶晓君往下拉，满屏的乱码。
  这是怎么了？
  不好的预感随着页面的下拉越升越高，直到最后一行才在乱码里发现几个可以连接在一起的词。
  内容：堓b緂)?剧本n暯脴?op&很关键эψgw漋傛沧嵿0辔櫋烗b5兎巅z瓽看/?垵蜖铫x薖.y?小心使得輭l?caf伍腌sz万年船r3?z汹?
韼熋-介凕锵瞟坹i?wとj肻遥豭f蝤?东风局
  剧本很关键，小心使得万年船。
  最后一个“东风局”叶晓君不太确定是乱码还是正确的内容，将邮件慢慢往回拉，确定除了这行字外再没有其他可以读懂的信息。
  bearxxx在提醒《云端》的相关事宜？
  剧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