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的衣服还是那身蓝白色制服。
  高塔里的世界已经转移到了外面，调查军团也早已没有。
  秦纵，谢英杰，王珏，郑由这些昔日统治者，甚至都未能够成为百川市的核心干部。
  一切物是人非。
  但在内心深处，白雾始终认为自己是七队先锋组的第六人。
  五九没有说什么，他回忆起白雾想要救下深红时的画面，只是拍了拍白雾的肩膀。
  一如既往，刚强坚毅的说道：
  “我们之间的话，等战斗结束再说。”
  五九内心何尝不是有许多话想说，只是他从来都是如此，总是会克制住自己，理清楚最重要的事情。
  白雾点点头，看着队长如今的模样，他内心涌起负罪感，仿佛食言了一样。
  但这里的确不是叙旧的地方。
  井五似乎发生了蜕变，气息和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
  而井一，就算井中试炼归来，白雾也没有把握能够打败井一。
  尤其是……如今的井一。
  相比起已然摆出战斗姿态的二人，井五倒显得没有那么凝重。
  队长。
  听着这个词，井五恍然，这个以绝对速度不断压制自己的人，他终于记了起来。
  是有这么一个人，个子不高，打架也没有什么言语，属于拔刀就干架的那种冷血杀胚。
  一个相比起白雾，没有任何特殊性，真正意义上的纯粹人类。
  这个人总是跟在白雾身边，有着惊人的战斗天赋和成长性，自己本该记住他的。
  井五终于回忆起一切。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连自己一招也接不住，恐怖的负面情绪会瞬间侵蚀他。
  但到了第二次，他已经可以和那面镜子，对自己造成麻烦。
  第三次，这个人舍弃了人类的身份，成为了和自己站在一个起点的怪物。
  井五忽然有些羡慕。
  白雾身边似乎总是会有这样的人，
  零号，还有这个队长，还有百川市避难所，高塔外围所有舍命战斗的人类……
  他们似乎总是会为了白雾而不断努力。
  自己这七百年呢？
  井五眼中的狂放少了许多，但对白雾的憎恶却还在。
  井一忽然开口说道：
  “这就是你留下的错误，老五，要么你解决了他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井五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是么？你前一秒还想杀死我来着。现在怎么就改主意了？大哥，我该感激涕零么？”
  井一已然换了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局面已经分析透彻，白雾的出现，井五的蜕变，都不足以造成威胁：
  “我说过，我承受不了法阵被破坏，你找回记忆的风险，扭曲的世界，需要扭曲的仆从。”
  “但如果你能够杀死白雾，我会相信，你还是那个忠于我主的人。”
  “而且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天赋，你身上的力量，对我主以扭曲征服世界，也有相当大的帮助。”
  “现在的你，不再是一个废物，只要你能证明忠诚，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
  三方混战，最重要的，自然是谁先成为众矢之的。
  井五其实不笨，自己的确靠着新的能力，得到了所有与自己有牵绊之人的能力。
  当然，这种牵绊必须是正面的。类似于仇敌的这样的羁绊，是无法获得力量的。
  在昔日的“壳世界”里，井二到井六，这五个人也曾短暂的视对方为朋友过。
  所以井五如今才有多种特性的力量。甚至包括井四的少部分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与万相法身不同，羁绊掠夺，更像是升级版本的“融入者”。
  他无法通过肢体接触获取对手的力量，而是需要与对方建立某种社交上的“关系”。
  曾经的井五，绝对是一个值得所有人结交的人。
  如今的井五，已然被扭曲，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这种力量，终究觉醒的太晚。
  “我所要的一切么？大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井五戏谑的看向井一。
  “那就取决于，你现在的选择是什么？”井一意有所指。
  一个选择摆在了井五面前。
  眼下到底是杀死白雾，还是杀死井一？
  无论如何，自己的第一个选择，会决定接下来的战斗局势。
  白雾已然是井五的心魔。
  回忆起白雾时，井五有愤怒，也有恐惧。
  他看向白雾。
  四道黑色障壁竖立瞬间在岛中心周围，足以让一切湮灭的佛光如同云层中跳跃的漆黑闪电一样……环绕在障壁周围。
  五九知道，现在的井五恐怕比刚才更加难缠。
  至少那种速度上的差距消失了。
  而且对方一个念头，就能聚集起如此庞大的能量。
  手肘处的猩红长刃呈盾架姿态，战场的空间被缩小，这是井五面对五九恐怖速度的应变之法。
  相比起来，白雾平静的多。
  只是白雾看向井五的神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似乎井五做出了很意外的举动。
  “我会杀了你，白雾。”
  井五一步步走向五九，脚步缓慢无比，每走一步，四道巨大的黑色障壁上，缠绕着的能量就多一分。
  五九横栏在白雾身前，一如既往。
  也就是五九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白雾注意到，残破黑袍遮掩之处，井五胸口，多了一道透明的痕迹。
  巨大的能量汇聚！
  在这个瞬间，白雾猛然冲向井五。
  双手的七枚戒指，有六枚戒指发出闪光。
  七罪的能力中，只有一种能力无法使用，那便是傲慢。
  电光火石之间，井五和白雾仿佛将要展开最为激烈的碰撞。
  就连井一的目光，也被二人吸引。
  秩序法则启动，序列拟态为——破坏神。
  蕴含着七罪之力以及破坏神的强悍拳头，与井五带着破灭一切的佛光即将相触！
  整个黑金岛都在恐怖的能量波动下，不断震颤，仿佛将要分崩离析！
  但就在这个瞬间，白雾与井五……齐齐转向！
  那句井五只说了一半的话，补齐了下一句。
  我会杀了你，白雾。
  “但不是现在！”
  就算是井一，也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瞬间，看到这样的一幕。
  破坏神与七罪之力，强大的扭曲佛力！
  两股力量没有碰撞在一起，而是彼此融合，仿佛一道足以击穿一切的矛！
  这把矛如今刺向了自己！
  这便是井五的选择！
  井一绝对不相信，井五会与白雾联手！
  不朽的身躯被恐怖的力量贯穿！
  整座黑金岛，被二人联手的拳风一分为二。
  不仅仅如此，岛外泛起滔天巨浪，拳风汇聚的轨迹，就像是海神的三叉戟一样，将大海给分开！
  远处的聂重山等人，原本险些被那具女体的精神力击败，陷入昏睡之中，却因为强大的能量波动……一切都被破坏。
  那具属于“鱼”的分裂女体，来自于农场的禁地，算是诸多分裂体之一。
  她们几乎没有心智，脸上的表情始终是呆滞的。
  但就在一个瞬间，分裂体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忽然露出惊惧的表情。
  那是一种天然的压制。一种与她极为相近，却又绝对凌驾于她之上的气息。
  女体害怕的尖叫着，也让原本牢不可破的精神防御，有了极大的缺口。
  奄奄一息的柳病树说道：
  “老聂……趁现在，冲进去。”
  ……
  ……
  浩瀚之力的联手一击，最终慢慢归于平静。
  井一那破碎如尘埃一般的躯体，缓缓汇聚。
  白雾与井五，都是无法被因果看透的人……
  所以二人的临时起意，就连他也没有防范住。
  但他想不清楚，他和白雾为何会在这个瞬间，做出如此精妙的联手。
  “这就是你……的选择！”
  井五皱起眉头，没想到井一的“不朽”，远远胜过其余几个井。
  遭遇致命伤，对于井字级来说，虽然不会死，但大概率会回到各自的“原点”，然后慢慢恢复。
  显然，扭曲之主遇到了井一之后，赋予井一的权限更多了。
  尘埃，草木石屑，还有水雾慢慢散去，白大褂已经彻底破碎，裸露处井一身躯上，那恐怖的坑洞。
  破坏神与七罪之力，加上白雾对情绪的领悟，以及井五恐怖的助攻，哪怕是如今的井一，能够瞬间凝聚破碎的躯体，伤口处，也慢于其他地方。
  如果是在遇到扭曲之主前……方才的一击，已经足以让他返回农场了。
  井一当然没有败北，他的表情凝重许多：
  “你知道你选择了什么吗？”
  “当然知道，从今天起，我不就是井五了，你可以叫我黑金岛主，你已经不是我的大哥，这座岛，不欢迎你。”
  井五完全没有退却。
  井一想不明白，自己无法看穿井五的因果，井五也无法看穿白雾的因果。
  那么他们是在什么时候联手的？
  傲慢是原罪。
  他当然想不明白，因为现在的他，犯下了和井五一样的错误，忽略了战场上另一个存在——
  五九。
  时间回到二人打出联手一击，重伤井一之前。
  在井五说出杀死白雾的那句话时，五九横栏在白雾身前。
  那个瞬间，井五发动了因果之力。
  他想要看出自己的两个选择，到底有什么后果。
  想要知道，联合白雾对付井一，与联合井一对付白雾，到底哪个更有利。
  但强行查阅无法看到的因果，只会让他的身体……被因果反噬。
  内心深处，井五是更厌恶白雾的。
  井一也确信这一点。
  他能感觉到，井五流露出的对白雾的憎恶和恐惧。
  所以井一才会大意。
  才会认定井五会选择先诛杀白雾。
  但井一终究没有明白一点，井五已经变了。
  他已经在死亡的鬼门关前，拿回了自己的记忆。
  所以此时的井五……仇视白雾，却已然具备了一些“人性”。
  他看不到选择任何结果的因果。
  因为白雾和井一，都是无法观察的存在。
  但在场的人类里，还有五九。
  当五九横栏在白雾身前的一刻，井五看到了未来的片段。
  “一次次拦在他身前，就这么想死么？”
  “我不允许我的部下，死在我前面。”
  五九的回应，让井五有刹那间的恍惚。
  如果没有扭曲，他和五九或许在某一方面，极为相似。
  他也会这样保护自己的部下，会抢着替自己的部下，承担一切伤害。
  也正是五九在某个因果可能性里的这句话……
  让井五瞬间反思，然后想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如果要选择一个暂时的合作伙伴，那到底是选择有人愿意舍命守护的白雾……
  还是选择一个反复无常，本打算杀死自己的井一？
  这个答案很明显，在这个瞬间，井五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同样的，在这个瞬间，白雾的眼里虽然不会浮现出未来的画面，但他有“文字提示”。
  于是残次品与报废品，在即将决出生死的瞬间……
  联手了。
  不过魔术师没有解开他们的谜题，面对井一，就算二人联手，也未必绝对能胜的。
  井一的伤口终于被尘埃填补满，那些遍布在周围的“农场孩童”，在方才井五白雾联手一击下，荡然无存。
  局势变得略微棘手，这也意味着，他必须要拿出更强大的手段。
  “你总是做出错误的选择啊，老五。”
  井一的躯体，开始一点一点膨胀，巨大化。
  而白雾注意到，井一的双手手臂……出现了一道道仿佛裂痕一样的纹路。
  这些纹路扭曲着，抖动着，竟像是活了过来。
  下一秒，纹路发生变化，成了一张张嗜血的嘴。
  见到了这一幕，白雾瞬间明白了。
  井一，正在召唤扭曲之主的躯体。
  这自然不是扭曲之主的本体。
  但至少具备一部分扭曲之主的特性。
  一旦完成对躯体的召唤，井一就相当于一个弱化版本的扭曲之主。
  白雾与扭曲之主的一道分身打过交道，知道那种巨大的力量差距。
  “我会用绝对的扭曲，镇压你们两个异类。”
  巨大化的井一面目狰狞，即便还没有完成“躯体召唤”，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压迫感。
  本就在白雾与井五实力之上的井一，如今实力更是空前增加。
  井五问道：
  “现在你有几分把握？”
  这句话是问白雾的。
  白雾摇了摇头：
  “没有把握。毫无把握。”
  他在井世界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已然能够看到“扭曲”运转的痕迹。
  这场对决，不会有什么三人激烈对攻，漫长的拉锯战。
  井一如果完成了仪式，召唤出了弱化版的扭曲残躯，也许战斗会结束的异常迅速。
  偏偏眼下，白雾和井五都没有办法打断井一的变化。
  此时在白雾眼里，井一就像是一颗即将引爆的核弹。
  无数扭曲之力汇聚在井一周围，甚至超越了白雾发动领域时的程度。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是井四的逆井领域，或许能够瞬间破坏掉井一的仪式。
  但如果是自己井之领域，一旦靠近，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这是一种很讽刺的事情，一路对抗扭曲的人，和扭曲之主，有着几乎同源的力量。
  现阶段，还不到与这样的井一交手的时刻。
  留给白雾的时间，已然不多。
  井五看着周围汇聚的浩瀚的黑雾，忽然说道：
  “接下来的战斗，被波及到的，非死即残，而你我就算联手，也没有把握打败他，但我看不到那些小偷们……死去的因果。”
  小偷自然指的是另一侧，聂重山等人。
  在那具女体陷入恐惧后，聂重山等人就顺利进入了海下密室。
  白雾说道：
  “你想说什么？”
  “我认识的你，总是会有后手，我无法杀死你，井一也不配杀死你，所以我断定，你必定有离开这里的办法。”
  井五的眼神，瞄了一眼白雾腰间的袋子。
  那是白雾在井世界永恒银行拿下的储物袋。
  而里面藏着的……是大量返回轮盘。
  返回区域——井世界第四层。一旦拿到黑金岛的末日拼图碎片，白雾就可以前往井世界第四层……
  解开井最后的谜题。
  但眼下，上船的人，似乎又多了一个。
  “没有我的帮助，我敢保证，他们的因果必定会改变。全部都会死在这里。”
  井一即将完成变化，井五的智商在关键时刻突破。
  白雾摇了摇头：
  “都说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我还以为你洗白了，怎么反而变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