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妈无奈叹气：“她天天干活，忙得很。不过蔡米不肯让她留下了，说她待在那边不合适。”
  “为什么？”袁博蹙眉问。
  姚大妈叹气低声：“蔡米跟俺说了，住宾馆的啥人都有，坏人一大堆。二妞今年二十岁了，有些臭男人瞧她老实模样好……爱戏弄她。蔡米跟俺说，不如找三宝去帮忙，让二妞回家找其他活干。可三宝现在还在读书，俺不能让他去。”
  袁博皱起眉头，道：“蔡米这样考虑不无道理。婶子，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二妞回来吧。三宝还在读初中，成绩一向不错，不好让他辍学。”
  “是啊是啊！”姚大妈心疼叹气：“三宝读书忒认真，他自个也卯足劲儿学，俺都不好让他不读了。胖壮跟俺说了，过年回来就带着二妞一起回来，打算帮她找其他活干。”
  袁博想了想，问：“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不？尽量在附近找吧，这样她早晚回家能帮忙干活，减轻婶子你的负担。”
  “俺……俺打算让胖壮送她去你那边的。”姚大妈忐忑看着他，低声：“胖壮说，得找熟人才行，不然怕二妞被欺负。二妞那丫头向来老实巴交，被人打了骂了也一声不吭。他心疼妹妹去其他地方打工会被欺负，所以一个劲儿跟俺说必须得熟人照应，不然宁愿她在家帮俺养鸡鸭鹅。”
  袁博为难摇头：“婶子，我那边也不怎么适合二妞去。那边除了煮饭的大姐和三冰的媳妇外，其他都是大男人。而且离县城远，不能早晚回来，肯定得住在那边。一大群男人都住宿舍，二妞即便单独住一间，也不怎么妥当。”
  “啊？”姚大妈吞了吞口水，眼底尽是浓浓的失望：“这样呀？那好像也不行的样子。”
  袁博想了想，道：“等过了年回来，我再帮忙找一找。如果实在没其他地方可去，再去我那边。”
  “行……那俺们先找找看。”姚大妈似乎想到了什么，压低嗓音：“隔壁阿姑说，不如趁机给二妞找一户人家，趁早嫁了。那丫头二十岁了，是可以找婆家的年纪了。”
  袁博眸光微闪，低声：“婶子，等胖壮回来，你跟他商量商量吧。当然，最重要是得跟二妞商量，毕竟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得她自己点头才行。”
  “她就一个闷葫芦，啥都不说。”姚大妈没好气道：“今年春天的时候，有媒婆来说亲，她就一个劲儿摇头，连听都不想听！俺问她说是不是不满意，她也不说。这两年也不知怎么了，她越发不爱说话，跟哑巴似的。她以前虽然不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也该说就说。现在大了，反而啥事都不爱开口，每天闷得好像所有人都欠她钱似的！”
  “那……就让胖壮问她。”袁博扯了一个笑容，道：“她跟胖壮最亲近，会告诉他的。”
  姚大妈呵呵笑了，道：“对对！他们几个都跟胖壮亲，跟俺这个老娘反倒没啥话说。要俺说呀，女孩子还是得趁早结婚，不能拖到年纪太大，到时急了随便找一个将就，受苦的就是自个。”
  袁博心不在焉听着，站了起身。
  “……有些晚了。婶子，我得先回了。”
  “哦哦哦！”姚大妈腾地站起来，吆喝：“小五，鸭蛋呢？咋还没拧进来呀？”
  外头响起小五的嗓音：“妈，俺……俺弄太多了，拧不动。”
  姚大妈和袁博对视一眼，转而都哈哈笑了。
  一会儿后，袁博拧了一篮子的红泥咸鸭蛋走出巷口。
  “阿博！阿博！”姚大妈跑了出来，胖乎乎的身板晃啊晃，“等等！等俺一下！”
  袁博忙停下脚步，转身迎回去。
  “婶子，还有事吗？”
  姚大妈不好意思呵呵，呵呵笑了。
  “阿博，俺想问一问……能不能还是让二妞去你那边煤矿干一阵子？”
  袁博眉头微蹙，忍不住问：“婶子，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我身上有钱——”
  “甭用甭用！”姚大妈解释：“俺卖鸡蛋鸭蛋，日子过得下去。胖壮现在每一个月都会寄一点儿钱过来，家里够用的。俺就是想……你那边男工多……能有敦厚老实的人家给二妞搭个线。”
  袁博微愣，转而低声：“婶子，那边的男工都是附近村子镇上的人，都是农村乡下人，经济上一般都不富裕。”
  “俺家也不富裕。”姚大妈道：“俺们也是乡下地方来的，俺咋可能嫌弃乡下人家。只要是老实人，勤快爱干活，家里没厉害的公婆就行。”
  袁博仍有些踌躇：“婶子，我那边工人多，短工流动也大，我担心——”
  “阿博，你就答应了吧。”姚大妈叹气低声：“二妞性子闷，人太老实还不爱开口，去到哪儿都容易被人欺负。除非是熟人，不然俺压根不敢托付。家里几个弟妹还在读书，她如果能帮忙挣多一两年的工钱，俺的压力也不会太大。闺女也是俺的心头肉，俺也舍不得她太早出嫁。”
  袁博听罢，只好点点头。
  “行，那就让二妞去我那边的大厨房帮忙。那边现在都是女工，一个是三冰的媳妇，一个是隔壁镇上的李大姐。她们都是老实人，相处起来不难。”
  “忒好忒好！”姚大妈露出欢喜笑容：“那就这么办！大厨房干活最好，天天不用担心饿着。”
  袁博微微一笑，道：“到时我给二妞安排一个单独的宿舍，在我们二楼最后一间。前边住的人少，没什么杂人，都是熟稔的。”
  “太好了！”姚大妈激动不已，“俺就知道还是得熟人好，不然没人照应呀！那孩子老实巴交，又是闷葫芦，不过她干活忒勤快，不怕吃苦也不怕累！”
  袁博抿嘴点点头：“婶子，我知道的。”
  片刻后，他将咸鸭蛋放在副驾驶上，心不在焉上了驾驶室。
  二妞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多年来她对自己的炙热爱慕眼神里暗藏着什么，他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只是他一直当她是妹妹看待，从没回应过她什么。
  后来他重遇肖颖，跟她走在一起并顺利结婚。不必他亲口说什么，姚胖壮那个大嘴巴回家铁定都会说给家里人听，二妞自然也通通都知道了。
  这一年多来，他极少往这边来走动，怕的就是她太尴尬。
  小姑娘单纯又朴实，性子文静乖巧，他不想伤她的心，却又无可奈何。
  世事多无奈，有些人有些事，明明不忍心，却又不得不为之，因为确确实实做不到。
  多时不见，她又在省城待了大半年，她多半已经走出阴霾了吧。
  至于自己，假装自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没这一回事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