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王子突然紧紧地抱住尤里安，语气激烈了起来：“尤里安，你总是让我跟在你后面，你总是先一步靠近我，又把我甩掉。”
  他的声音像是困在海底石牢中的妖火，困兽一般孤注一掷地热烈燃烧着，仿佛要爬过双臂将两人连接之处的皮肉都烧得熔化黏连在一起。
  他的身体里涌现出无数黑色的触手，瞬间就贯穿了尤里安的身体
  。
  没有一滴血流出，它们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反而是在她是身体里寻找什么更本质的东西。
  尤里安痛苦地呻吟一声，但很快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黑色黏滑的触手瞬间就钻入了她的身体，一部分窜进她的口中，沿着喉管一吸一吸地往下爬。尤里安呛得满脸都是泪水，涎水无意识地流下来，反而让那些湿漉漉的触手更加兴奋。
  她感到恶心窒息，想要把身体里钻来钻去的东西呕吐出来。但那些东西胀满了她的血管和肠壁，紧紧地缠绕住了她的心脏，她浑身一颤，指甲本能地抓挠着白雪王子的双臂想要挣脱。
  “别怕，尤里安。”白雪王子的声音比尤里安当初的还要轻柔甜蜜，就像一朵轻飘飘的云擦过耳边，“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
  “唔唔！”尤里安开始抓挠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他却毫不在意地让触手刺入了对方的心脏。脏器血液的注入使得触手微微弹跳的血管不安分地蠕动了起来，疯狂地吸吮着美味。扎人心脏的细小触须绽开血肉，硬生生顶出尚在流血的一只只眼珠，它们从各个角度生出，挤满了狭小的心脏，转动着窥视着任何一个角落。
  “人们常说，心脏里住着人的灵魂，如果人们相爱，灵魂就会紧紧纠缠在一起。尤里安，我也想要你的灵魂。”白雪王子陶醉般地两颊泛起潮红，“不如我割开我的胸膛，把原来的那颗心换成你的，这样，你的灵魂就会一直住在我的身体里，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真正合二为一了。”
  “你别怕。”白雪王子看着尤里安惊恐地摇头，痛苦挣扎的模样，眼底带着点湿润的泪，像是心愿得偿般的极乐，又像是剜心剖肺般的极苦，“我会很温柔地吃掉你的身体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无论你想要去哪。”
  他面容扭曲地伸手扒开自己的胸膛，掏出了那颗尚在跳动的心脏，他舔了舔，居然是苦的。
  他毫不犹豫地把它丢弃了。
  “别怕，只会疼一下。”他苍白的手指还是血淋淋的，又朝尤里安的胸口伸去。
  但他扑了个空。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尤里安居然在一时瞬间挣开了他的双臂，身体外的触手被扯断了好几根，滴滴答答流着血，体内的触手却因为断裂的疼痛而狂暴起来，胡乱地游走爬动。
  尤里安弯下腰，干呕了几下，嗓子眼游走的触须顽固地吸附在喉管上，蠢蠢欲动，又被她顺着强行咽了下去。
  他看到尤里安愤怒而委屈的的泪痕，突然愣在原地。但下一瞬他就反应了过来，他向前走上几步，就见尤里安警惕地后撤了几步。
  “原谅我，尤里安，原谅我。”他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收回了那些触手。
  白雪王子抱住因为触手而脱力的尤里安，哽咽着：“对不起，尤里安，原谅我吧。”
  他蹭蹭她的脸，摸摸她的头发，嘴唇循着去亲她的泪痕：“原谅我吧，尤里安，我会让你快乐的。”
  他亲昵地吻着她的脸颊，吻着她的唇，全然不顾自己还在敞开着的狰狞的胸膛。她的身上全都是他的血液与肉沫的混合物，她的指甲里是从他胳膊和脖颈上刮下的残渣。水池里的水被他胸膛里流出来的血染成了红色。
  白雪王子抱着尤里安跌坐在血池里，满池子的铁锈味和尤里安身上的花香混合在一起，碾碎在交缠的唇舌间。
  “尤里安……”白雪王子痴痴地捧着尤里安的脸，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头昏脑涨，或许他的血都要像他心里的泪水一样即将枯竭流尽了，“原谅我吧。”
  他紧紧抱着她倾倒在血水流淌的河中，仿佛埋藏着尖锐恨意的雪山倾倒在滚烫的熔岩内。
  尤里安感到汹涌的红色液体从四面八方涌来，连忙屏住了呼吸，闭上了眼睛。但白雪王子的手更快地捂住了她的眼睛，于是她陷入了一片安静的黑暗中。
  嗅觉被浓重的血腥味掩盖得近乎失灵，视觉被封闭，这使她的听觉和触觉变得异样地敏锐。
  她感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小腿一点点蠕动着往裙内爬去。
  冰冷、潮湿、黏滑，凸起的吸盘吸吮着腿上的肌肤，又痒又有些微微的疼。
  当那东西钻入底裤的时候，尤里安倒吸了一口冷气，半途中又连忙闭上嘴，想象中苦涩腥咸的味道并没有涌入口中，有什么温软潮湿的东西先一步贴上了她的唇。
  挡在她眼前的手移开了。
  白雪王子的脸近在咫尺。他海藻一样微微卷曲在水中散开漂浮着，白皙的脸像是海底贝壳里散发着淡淡光泽的珍珠。微合的眼泛着潮湿的红，嘴唇是浅淡的绯。
  他的眉目如此清晰，像是刚从她的梦中活生生剜出一般。
  他美丽而冰冷，和她小时候见到的那些形状美丽的雪花一样，乖巧地贴在她的掌心，每个角都精致、完美，却又暗含着刺骨的尖锐，让她的手感到发红麻木的胀痛，却还舍不得丢弃。
  她知道只要一点点温度就能让他彻底沦陷。
  但他只是贴住她的唇，并不厮磨，就像是一个单纯的、礼貌的吻。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血水像是岩浆一样沸腾汹涌起来，无数的触手捆缚住了她的四肢，缠上了她的身体。
  他珍珠白一样的皮肤映在滔天的红水中，黑色的眼睛像是幽暗的漩涡。脸庞俊美如同海底凝视着的神祇，身体却满是挂着皮肉的森森白骨和漆黑粘腻的触手。
  就像是人类的头颅缝在了丑陋狰狞的怪物身体上。
  又恶心，又惊悚，又美丽。
  交心，物理意义上的；浴血奋战，字面意义上的。
  悬娘：他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我也在写一种很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