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
  厉憬衍点了根烟，凉淡视线落在徐姨身上：“今天太太在医院遇见了谁？”
  徐姨想了想：“一位叫祁深的先生。”
  祁深？
  厉憬衍徐徐吐着烟圈，眼底暗色浓稠：“是他告诉了太太马场的事？”
  “是，他说……说救太太的是您。”
  “还有呢？”
  “还有……”徐姨为难。
  “说。”
  在他的眼神下，徐姨没撑过两秒。
  她斟酌着，莫名觉得背后发凉：“那位先生还跟太太说，他的朋友叫……叫贺二的，让太太不用理会，说什么过段时间就好，还说他朋友不是坏人。”
  厉憬衍冷嗤了声。
  “先生？”
  烟雾缭绕下，厉憬衍容颜似乎平添了几分冷意：“今晚老爷子来这里又对太太说了什么？”
  徐姨懊恼：“老先生一来这里就让谢管家带我出去了，没人知道他对太太说了些什么，就是……”她担心，“就是太太换好衣服下楼时，我觉着太太脸色很不对劲，像是很怕老先生一样。”
  厉憬衍眸中的暗色更浓烈了。
  目光扫过站在徐姨身旁的高一高二，再开腔，他的嗓音冷而沉：“以后无论是谁，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能带太太走，太太去哪，你们都必须跟着，事无巨细，第一时间跟我汇报，否则……”
  冷冽的眼神一扫，高一高二皆低下了头，只觉周遭寒意浓重，而这股寒意，分明是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直叫人不寒而栗。
  “明白，厉总，今天这种情况，绝没有下一次。”两人异口同声。
  徐姨也跟着点头：“明白了，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
  淡漠收回视线，厉憬衍面无表情地继续抽着烟，直到烟燃尽，他才摁灭烟头，起身上楼。
  然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笼罩在客厅的那股寒意始终没有消散，冷得始终入骨入髓，让人胆战心惊。
  徐姨身体打了个寒颤。
  她忍不住望了眼楼梯方向。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觉得，先生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
  本想直接去书房，但经过主卧时，步子不自觉停下，站立良久，厉憬衍到底还是推开了门，径直走向床边。
  灯光晕暖，她的睡颜一如他离开时。
  只是……
  “不要……停下……停下……我不是……不要……”
  近乎低喃的梦话断断续续，她的眉头随之皱起，一股明显的排斥抗拒意味从她周身散发，呼吸更是逐渐急促。
  厉憬衍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色顿时晦暗难辨。
  良久，她才渐渐安静。
  手摸上手机，厉憬衍转身离开。
  回到书房，他拨出老萧的号码。
  然而，和上次一样，依旧无法接通。
  厉憬衍脸色不免更沉暗了些。
  想到今天种种她的异样，指腹在屏幕上摩挲几秒，他找出容修寒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
  “嗯？”
  长身而立在落地窗前，厉憬衍幽沉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心理医生师妹，擅长催眠，无人能及。”
  容修寒翻看资料的手一顿。
  合上书，他问：“慕时欢？”
  “嗯。”
  沉默片刻，容修寒淡淡道：“我可以帮你试着联系，但她目前行踪不定，不一定能及时回复我，而且我这个师妹，脾气怪，就算联系我了，也不见得会答应。”
  厉憬衍摸了根烟出来。
  “好。”
  容修寒的嗓音是一贯的清冷，有条不紊：“憬衍，你想好了，确定要对慕时欢那么做？开弓没有回头箭。”
  点烟的动作微顿，厉憬衍唇角咬着烟，迟迟没有继续。
  ……
  翌日。
  慕时欢睁眼坐起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男人裸着的上半身。
  腹肌、人鱼线，还有那头发上滴着的水，一路往下，最终流淌进神秘地带……
  轰！
  她只觉大脑瞬间被炸开。
  “你你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小脸顷刻间涨得通红，脸颊滚烫，一颗心砰砰直乱跳，她想也没想扭过头，“你……穿衣服！”
  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厉憬衍冷哼一声：“这就脸红了？”
  慕时欢：“……”
  “你穿衣服呀！”脸上温度越来越烫，她怒，几乎就要口齿不清，“要么……要么穿衣服！要么就去你自己的卧室，反正就是不准……唔！”
  下颚猛地被捏住。
  猝不及防。
  慕时欢瞪大了眼。
  男人气息逼近侵入所有感官，她只觉心跳快得就要蹦出来了。
  将她惊恐的表情尽收眼底，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厉憬衍哼笑威胁：“再废话一句，我让你今天都穿不了衣服，下不了床。”
  慕时欢：“……”
  “你！”
  “试试？”
  心跳越来越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鼻息喷薄，呼吸交缠。
  暧昧丝丝流转。
  脑中莫名想到昨天种种，还有临睡前他说的那句夫妻义务，慕时欢……很没出息地怂了。
  她才不要……
  慌乱间，她猛地拿开他的手，又跟扔烫手山芋一样想扔出去。
  却不料还是慢了步。
  手腕，被男人牢牢扼住。
  慕时欢心慌意乱，磕磕盼盼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整：“我……你……我不要……不要……”
  “我什么？没名字？”厉憬衍睨她，眼角眉梢间皆是不满，甚至是不耐。
  慕时欢：“……”
  这人……有病！
  可她偏偏在面对他时很容易怂。
  “厉憬衍……”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声。
  直到叫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种情况下叫他的名字，竟然……竟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无法形容，更是从未有过。
  “厉憬衍？”咀嚼着她的话，厉憬衍盯着她，要笑不笑，“慕时欢，我看你就是欠。”
  慕时欢猛地抬头！
  “你才……”
  视线交汇的刹那，她突然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只一秒，她脸上温度再升高。
  不管是自己为了赌气还是气他也好，叫他老公，她不觉得有什么，哪怕昨天被他压在床上威胁叫，她也能忍受，可……可现在不行啊。
  在这种情况下，要她主动叫……
  她叫不出口。
  贝齿咬唇，睫毛扑闪，慕时欢看着他，死死不吭声。
  却不想……
  男人指腹突然往下，先是脖子，再是锁骨，然后……
  心跳如擂，慕时欢惊慌失措，带着颤意脱口而出：“……老公！”
  “哼。”
  她听到男人要笑不笑地轻哼了声，随即，是他形容不出的眼神漫不经心扫过她的……
  慕时欢只觉羞耻。
  “不准看！”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羞愤之下猛地将他推开，迅速拉上被子遮住春光，她没发现的是，自己嗓音不像是羞愤，更像是无意识的娇嗔。
  但即便推开了他，她仍是羞恼，尤嫌不够，她想说什么，抬头的瞬间，余光却瞥见了他的手，下一秒，她终于想到了他的受伤。
  话，堵在了喉咙口。
  她愣愣的，忽然间不知所措，心中更是慌乱。
  “看什么？”厉憬衍居高临下睨她。
  慕时欢贝齿再度无意识地咬上了唇。
  “你……你……”心底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拉扯，她被拽来拽去，最终，还是遵循心意问出了口，“你的手……还……还好么？”
  “你说呢？”
  “……”
  到底是因为自己受的伤，尽管心里别扭，慕时欢还是忽略了他的阴阳怪气，小声地说：“那……”
  “擦药。”
  突然的一句，跟着，一瓶药膏扔到了她怀里，是昨天她从医院里替他带回来的药膏。
  心跳，倏地漏了拍。
  舔了舔不知何时变得干燥的唇，慕时欢抬眸，就见男人已然在床边坐下，一副大爷似的架势等着她给他擦药。
  眼见着他的视线就要扫来，慌乱丛生，她猛地再垂下眸避开。
  嗤笑声自头顶响起。
  男人没说一句话，可那声笑，却比用言语笑话她还要让她羞恼，他分明就是在嘲笑她。
  骨子里不服输的因子被激起，慕时欢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迅速拿过药膏。
  擦就擦！
  她才不怕，更不会什么害羞呢！
  别想小看她看她笑话！
  哼！
  只是，尽管心中是这么想的，慕时欢也是这么给自己鼓气的，可当她涂了药膏的手指碰上他的手臂，那一刹那，她的脸还是很没出息的爆红了。
  指尖处更像突然蹿过电流似的，酥酥麻麻异样的感觉随之蔓延，不仅如此，这种感觉让她的某些记忆也跟着苏醒。
  一瞬间，脑中点滴全都是这个男人对她……
  她突然很想把手缩回来。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她才动了一动，一股温热覆上她的手背。
  男人……抓住了她手。
  心，陡然一颤。
  几乎是同一时间，慕时欢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干什么，他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对她怎么样，为什么和一开始一点都不一样了。
  难不成……
  他……他喜欢自己？
  喜欢……
  当这个字眼在脑海中冒出的时候，慕时欢整个人呆住了，而下一秒，她的呼吸也跟着停滞，只因为，她脑中冒出了另一句话——
  那她自己呢？
  有且只有面对这个她掷地有声说讨厌的男人，她会脸红，会心跳加速，会委屈，会难受……
  难道……
  那就是喜欢？
  她喜欢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