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姨……告诉他，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恶心……”在恹恹说完这话后，慕时欢挣扎着就要下床。
  徐姨连忙扶住她，一脸焦急和不解：“太太！太太您这是……”
  慕时欢知道她想说什么。
  “徐姨，我想洗澡。”避开徐姨的视线同时避开她的追问，她别过脸，没什么力气地坚持，“出汗了，不舒服，我想洗澡，发烧没关系，泡澡对发烧也有好处。”
  她堵住了徐姨所有想说的话。
  “太太……”
  “扶我进去吧。”
  徐姨心情复杂，但见她坚持，也只能妥协，只是规定好了时间，不能泡太久，毕竟泡澡是对发烧有好处，但泡久了反而会着凉加重病情。
  “太太，我先进去给您放水。”
  “好……”
  徐姨说着快步走进洗手间。
  慕时欢垂下了眸。
  其实……
  她身上没有出汗，她只是不能忍受，所有被厉憬衍碰过的地方她都觉得难受，甚至是……恶心。
  他抱过慕暖啊，他对她的柔情蜜意是假装，在给了她欢喜之后将她重重推入谷底……
  苦涩和酸意在心底汹涌，肆无忌惮的架势让她情绪低落，甚至于鼻尖忍不住泛酸想哭。
  可她又不能哭。
  “太太，好了。”徐姨很快将水放满，重新折回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进去。
  慕时欢避开，掩去所有不该有的情绪走进洗手间。
  “徐姨，你出去吧，好了我叫你。”她坚持。
  徐姨不放心，但也只能作罢：“那太太，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您喊我一声就行。”
  “好……”
  徐姨退出，将门轻轻带上。
  慕时欢脱了病服，径直走到浴缸前。
  薄薄淡淡的热气从浴缸里冒出，遮住她视线的同时，似乎还堵住了她的呼吸。
  慕时欢没有在意，自昨晚后她整个人都处在失魂落魄状态，如今更是。
  她踏出一只脚。
  然而几乎是足尖触碰到水面的同一时间，她身体毫无征兆地猛地僵住，浑身的神经亦在刹那间紧绷到了极致！
  呼吸，滞住。
  她怔愣。
  下一秒，一开始被她忽略的仿佛被堵住呼吸的错觉瞬间强烈，喉间的氧气似乎跟着稀薄了起来，一股明显的不适感随之汹涌而出。
  呼吸突然变得短而急促。
  这种感觉……
  陌生又熟悉。
  慕时欢条件反射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脚，然而身体仿佛被定住，她竟是动不了丝毫。
  就像……就像昨晚她掉入泳池中那种深深无力只能任由身体往下沉。
  下一瞬，窒息感排山倒海而来。
  慕时欢似乎听到有个声音在她耳边残忍提醒——
  “放弃吧，厉憬衍不会来救你的，他的心里只有慕暖，他第一反应救的人的慕暖，不是你啊，他恨不得你死，好给慕暖让位……”
  心，猛地一颤！
  呼吸急促到不受控制，慕时欢慌乱无措，她费力想要动作离开，然而不知道是太急还是浴缸太滑，一个跌倒，她直直摔入进了浴缸中！
  “扑——”
  水花溅起，水面将她的鼻息淹没。
  慕时欢小脸惨白！
  她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觉得有人摁住了她的脑袋直往水中按！
  “敢背叛老板？这就是你的下场！”
  恍惚间，一个阴冷残忍的男人声音像是鬼魅一般在她脑海中隐隐绰绰回荡。
  慕时欢瞳孔重重一缩！
  “太太？太太！”
  徐姨听到声响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慕时欢在浴缸中挣扎的画面。
  她吓坏了。
  “太太！”她慌忙跑过去把她从水中扶起，“太太！”
  “咳……咳咳！”慕时欢剧烈咳嗽，单薄的身体仿佛承受不住。
  “太太！”徐姨一颗心砰砰直跳，急得都快哭了，“这是怎么了啊，好好的泡澡怎么就……太太……”
  她不停轻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咳……咳……”
  再又咳嗽了一会儿后，慕时欢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徐姨费力将她从浴缸中拉起来，担心得语无伦次：“太太……太太我这就叫医生来，您等一等……不，我……我先给您擦干身体换衣服。”
  “……不要。”惨白着一张脸，终于回神的慕时欢小声阻止，“我没事，就是……就是不小心而已，不用叫医生，谁也不用告诉，换衣服就好。”
  徐姨不肯。
  “太太！”
  然而慕时欢抓着她手的力道在变重。
  徐姨犹豫了两秒，红着眼圈只能先替她擦身体换衣服，到底是心疼她的，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太太您现在发着烧，以后有什么事都让徐姨来好不好？”
  慕时欢不想让她担心，点了点头。
  只是……
  无法控制的，她的心底生出了一股怨恨。
  怨恨……厉憬衍。
  这种怨恨渐渐地蔓延至了她全身，以至于徐姨带她去楼下草地散心时，哪怕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太太，您怎么了？”徐姨很担心。
  慕时欢无力摇头。
  “太太？”
  “徐姨，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么？”
  说罢，她双腿曲起，双手抱着，脑袋搁在了膝盖上。
  见状徐姨只能不打扰，安静地陪在一旁。
  周遭还算安静，但慕时欢的心却始终平静不下来，身体里，那股强烈的窒息感始终存在，而脑海中，昨晚落水的画面也那么清晰。
  但最清晰的，莫过于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背叛老板……
  到底是什么意思？
  和她的过去有关么？
  可是……
  “慕时欢！宝贝儿！”
  忽然，一道欢喜的声音由远及近。
  慕时欢机械抬眸。
  贺嘉焕一见她看向自己，心中一喜，连忙加快脚步，也不在意跑了一路有些喘，更不在意高一高二两人挡在面前，一副摆明了防备他靠近的架势。
  “宝贝儿！我特意来看你的，找了你好久呢！”他也不恼，索性就隔着高一高二和慕时欢说起了话，“我听说昨晚你落水了？怎么回事？是不是慕暖故意推你下水的！”
  贺嘉焕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中的担心毫不掩饰：“宝贝儿，我不信是你推的她，外边儿怎么传我都不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他们清楚！别难过啊，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还有我！”
  慕时欢一怔。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从心底升起。
  刹那间她只觉鼻尖酸意蔓延。
  见她脸色极差，神情也恹恹的，贺嘉焕只觉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一向很会哄女人的他，此刻竟有些手无足措。
  “哎……宝贝儿，时小欢，你别难过啊，别哭……别……”他急得恨不得冲上去安慰，偏偏被拦着，只能隔着距离一遍遍哄，“别难过，别委屈，我会帮你的，宝贝儿，时小欢……”
  时小欢……
  心像是突然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样，一瞬间呼吸被滞住，钝痛蔓延，慕时欢恍惚抬头，喃喃的，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叫我……时小欢？”
  贺嘉焕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一顺口……
  “是啊，时小欢，”眼睛忽的一亮，他索性应下，“宝贝儿以后我就叫你时小欢吧！专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称呼，怎么样？”
  老厉那家伙不准他喊宝贝儿又如何，以后他叫宝贝儿时小欢，看他还威不威胁，要不要拦！
  这么想着，他嘴角溢出几分得意笑意。
  “时小欢！”他兴奋地喊道。
  慕时欢十指却是骤然攥紧。
  “时欢……时欢……时小欢……”脑海中，一个低冽的男音若隐若现，缱绻深情，笑意缠绕。
  再然后……
  她看到了一张脸，渐渐清晰。
  是……
  “时小欢？”
  又是一声，一个激灵，慕时欢猛地清醒，只几秒，额头冷汗涔涔。
  极力忍住发颤的身体，她看向叫她的贺嘉焕：“你说……你说外面都在传是我推慕暖下水的，对么？”
  贺嘉焕一听到这个就生气。
  “时小欢你别管，这事我会帮你处理的，那帮……”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贺嘉焕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一副开心到不得了的模样：“好啊好啊，别说一个忙，就是十个一百个我也帮！我为你做什么事都可以的，只要你开口！说吧，什么忙？”
  慕时欢看着他，双眼并没有什么焦距。
  “帮我……报警。”
  贺嘉焕和徐姨在听到报警两字时，都下意识地以为昨晚动手的人其实是慕暖，所以她要报警还自己一个公道，但两人包括高一高二怎么也没想到，当贺嘉焕叫来警察时，慕时欢竟然说——
  “我想自首，昨晚在慈澜酒店，我有预谋地把慕暖推入了泳池，我想让她死，所以……我还带了把刀，现在应该还在池底。”
  徐姨几乎浑身哆嗦地给厉憬衍打电话：“先生……先生不好了！太太……太太她被警察带走了！”
  ……
  一路疾驰赶到警局，厉憬衍整个人如裹着寒风而来，神情阴鸷冷漠，眼睛里更是能结出一层冰。
  律师也在同一时间赶到。
  然而厉憬衍等到的却只是慕时欢让警官转达的一句话——
  “拒绝保释，拒绝律师，拒绝见他，除非……签下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