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刚走到门口的克里斯突然折身返回，重新走到书架前，伸出一只手，也不拿哪本书出来，只触摸着书脊，过了会儿才放下。他注视着自己的书架，一动不动僵在那好半天，兰斯也陪着他不敢动，他看见克里斯终于动了——克里斯低下头，翻了翻那本笔记本。他突兀地开口说，“你们动了我的笔记本。”
  电脑里正放着一部情景喜剧，主角讲了一个蹩脚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但旁白的笑声却很癫狂的模样，一阵哈哈哈哈的从音箱里传了出来。
  兰斯点了暂停，站了起来，“抱歉，是我做的。”
  克里斯依然有几分恓惶无助，他叹了口气，“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问你要不要搬走了吧？”
  “你应该报警的。”兰斯问。
  克里斯把手上拿着的东西都放回书桌上，拉开凳子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慢慢地佝偻了脊背，深深弯下腰，把脸埋在胸前，两只手抱住脑袋，十指耙着头发，紧紧地拽着，指骨都用力的发白，仿佛想要拽出一枚深埋已久的刺。他低声地喑哑地回答，“我试过了……我报警过的……”
  “……”兰斯低下头，和克拉克对望一眼，他挑了挑眉梢，克拉克皱了皱眉间。
  “但是没有用，证据不足。他藏得很隐蔽，我报警过，警察找不到他，还以为是我的恶作剧。”克里斯松了松手，不再折磨自己可怜的头发。谈及这些事时，他十分恐惧似的微微颤抖起来，脸色也越发显得苍白，瞳孔微张，视线略微涣散，额角渗出薄薄的汗水来。
  “在这说好吗？不会有监视器吗？”兰斯问。
  克里斯轻轻摇头，“没关系的，这里没关系，我每天都会检查的。”
  兰斯想，难怪他每天都那么勤快仔细的整个寝室的打扫卫生。他把自己收到的那张纸条递给克里斯，“我收到了这个。”
  克里斯接过纸条，没有作响，低着头，掉了颗眼泪下来。兰斯又默默地给他递了几张纸巾。
  “谢谢。”克里斯抽了一下鼻子，说。
  “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跟踪你吗？”
  克里斯还是摇头，“他，他没有真的接触过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只是一直跟着我，一直跟着我。每当我和谁稍微接近点他就会警告我。”克里斯哽咽着说。
  “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像是个幽灵。从我十二岁开始，从我十二岁他就在了，徘徊在我身边，监视我，警告我，阻止我和别人接触，不让我拥有正常的生活。我连妈妈都不敢怎么亲近……我的生活全被他给毁了。”克里斯低低地哭泣起来，“我都特地离开家那么远了……没想到他居然也跟来了。”
  虽然被克里斯的啜泣感染的有几分悲伤，可光听克里斯的叙述，似乎被警察当成是恶作剧也不无可能，如果只是拿着那几张纸条报案的话。
  克里斯委屈地说，“他们还怀疑过是我精神分裂，逼我去心理医生那做过检查呢。”
  “结果怎么样？”兰斯问。
  “我当然不是神经病啊！”克里斯愤愤地回答，“你难道也觉得我是在说谎或者我就是个神经病吗？你去警局问一下就可以，再找个心理医生来也可以。可我不会出钱。”
  “照你说的话，那个人是做出了一些恐吓，并没有伤害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呢？既然他不会真的伤害你和你身边的人的话，你别理他就是了啊。”
  克里斯抬了抬头，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东西，面色发青地说，“不，有过的……他杀了莉莉。”
  “莉莉？”
  “我从街上捡来的小猫，灰色短毛，绿色眼睛，那么可爱……他警告了我，可我不信……第二天，莉莉被切成几块的尸体就被装在塑料袋里扔在我家门口。”
  克里斯笃定地说，“不要问我为什么，反正我就是知道，那个人干得出来。我知道他肯定干得出来，他会杀人，只是他不会轻易出手，如果他真的做的话，就会像他跟踪我这件事一样做的让人瞧不出来。”
  “我不敢，兰斯，我不敢。”克里斯苦涩地闷声说，“别管我了，只要我不违背他，说不定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乖乖的遵守他指定的规矩，就谁都不会受到伤害了。这样也挺好的。”
  兰斯暂时的搬出了寝室没有回去住，他们决定暂且不要打草惊蛇。克拉克偷偷跟着克里斯好几天，克里斯因为害怕遭受袭击迫不得已不会去那些人少的地方，而在热闹的场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想要发现一个精明的隐匿自己行踪的人却并不简单。
  对方显然是一个跟踪方面的高手，但也是个普通人。
  克拉克用他的超能力找出了这个人，毕竟除了铅以外的屏障都遮挡不了他的视线，再嘈杂他也能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声音细微的低语。兰斯他们尝试着拍摄了几张这个男人跟踪时的照片，只是他打扮的也很低调，遮住容貌特征，而且每次都换一套装束，几乎让人认不出来是同一个人，也无怪乎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暴露行迹。
  “只是这样会不会证据还是不够？”克里斯问，“我害怕……要是他被放出来……他一定会报复我的。”
  兰斯也是个谨慎过度的，他赞同克里斯的想法，要考虑所有的可能性，于是就和克拉克做进一步的调查。那个跟踪狂大概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跟踪，克拉克虽然没有跟踪人的经验，但即使到处都是建筑物也挡不住他的视野啊，他尽可以隔着一栋楼看到对方是往哪个方向走的。竟然就这样没有费太大力气地就找到了跟踪狂的落脚点了。
  困扰了克里斯那么久的人他们花了四天就找到了，兰斯甚至在想是不是太容易了点？转头又想了想，克拉克不是普通人，能解决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异的事嘛，要不然怎么能让他成为超人呢。
  这天跟踪狂又如往常一般整理好着装出门监视克里斯，可今天却是个不一样的日子，他这只螳螂去捕蝉了，并未注意到背后还有一只黄雀。
  确定跟踪狂走远之后，克拉克发了消息给兰斯，过了五分钟，兰斯就赶到了聚头的地方，克拉克已经在街边等了好一会儿。这日天气微凉，早晨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泛着一股湿意，兼有隐约的泥腥味，他经过一排漆黑花尖栅栏围着的花园，拐过街角，看到站在星巴克门口等自己的克拉克。
  唔，好孩子不要学这段。兰斯和克拉克已经研究过了怎么摸进跟踪狂的屋子里，方案是从后巷那头翻上阳台进去，兰斯肯定是没有那么好的身手的，但挂在克拉克身上努力不掉下来还是做得到的。
  这人从克里斯的故乡一直跟到这里来也没几天，这个房子大概还是租来的，客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设有基本的家具，干净的不像有人气。他们当然不是来翻客厅的，越过了直接去了卧室，门锁着，不过克拉克用点力没什么锁能不破。
  卧室的窗户也紧闭着，拉着窗帘，厚重的暗色的光线将房间隐约照出个模样来，可能这里鲜少开窗，房间里的空气有股古怪的味道。
  “啪。”灯光把房间照得彻亮。
  眼前看到的场景让兰斯毛骨悚然。
  墙上挂满了克里斯的照片，显然是偷拍的，各种神态、表情、动作，有几张镜头拉的特别近，仿佛就是在克里斯身边拍的。墙上挂着的都是比较新的照片，兰斯很快发现了一张照片，上面有自己的背影，是自己和克里斯一起去图书馆的那一回，照片里的克里斯半侧着身子，朝某个方向看上去，有点慌张的样子。接着他又发现了几张自己的照片，里面他站在门口要出门的姿势，兰斯记得照片里自己穿的那身衣服，就是刚住进宿舍的那天。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躲在哪里。
  “兰斯，看这里。”克拉克对兰斯说。
  兰斯听到克拉克的话，走过去瞧，这边架着一张白板，上面贴了几张照片，有他还有几个他看着有点眼熟的人，好好想了一下，记起来是这些天和克里斯稍有接触的人，而在他的照片下面被人用红笔写了个“危险”的单词，还圈了个红圈圈。
  接着兰斯戴上手套，检查对方的桌子，这个跟踪狂倒是一个非常细致的人，他将不同月份年份克里斯的照片都分好放着，因此翻看找寻的时候都很轻松。放在最底下的一个文件袋和其他文件袋有些不同，它的外面被做了个星星的记号。
  兰斯打开这个文件袋，倒出里面的东西，又是一叠照片，用塑料纸袋子装着，还没有将塑料纸袋子取出来，兰斯就一眼看到了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一只被解肢的猫咪，灰色的毛发沾满了血脏糊糊的，是不是绿眼睛却看不出来，因为照片上那个小脑袋上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眼眶。
  兰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恶心的图片，难以遏制地产生了反胃的情绪，克拉克握了握他的手，“我在这。”
  兰斯看了克拉克一眼，重新低下头，深呼吸，把里面的照片拿了出来。
  前面几张是猫咪尸体的照片，翻过去之后，一张人类残尸的照片兀的映入眼帘，兰斯的手都抖了一下，但他还是镇定了下来，继续查看，死者是一个年轻的白人男性，还是少年的样子，身材纤细，他的死状颇为恐怖，灰白的尸体被分成几块，下身也被割了下来，脸上的眼睛也不见了。但明明四肢都被分开，却被人摆了回去，像是一张人体拼图，拜成大字型，四脚朝天，长大了嘴巴，那双已经没有了眼珠子的眼睛好似仍在望着天空。
  这几张照片似乎有点旧了，边缘都有些泛黄。
  兰斯和克拉克等在附近，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看见那个跟踪狂的身影，还有两条街他就到落脚点了。
  兰斯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拿出一次性手机拨打了电话，“喂，您好，是大都会警署吧？我要举报我的邻居藏毒……嗯，是的，好的……地点是xx街oo号……是的，好，谢谢……”
  说完，兰斯挂掉电话，和克拉克一起站起来，往学校的方向走回去。顺道把那个一次性手机给扔了。
  兰斯边走边问，“你那老乡的事怎么样了？”
  克拉克耸肩无奈说，“他暂时拒绝和我沟通。”
  正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遇见两个眼熟的姑娘，克洛伊欢快地跑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嘿，两位大哥哥！”
  克拉克和兰斯和她寒暄几句。
  克洛伊笑着说，“我今天和露易丝一起逛街看到几件特别可爱的衣服。我听说玛莎阿姨怀孕了，不知道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克拉克和兰斯都愣住了，他们看着对方，你对我眨眨眼睛，我对你眨眨眼睛。
  “……妈妈怀孕了？”
  ☆、127·克里斯安吉事件（三）
  玛莎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怀孕,明明医生确凿的告诉她她这辈子是不能怀孕的。不能怀孕的女人怀孕了，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但在这段时间的斯莫维尔可算不上什么。玛莎和强纳森去医院的时候可听说了更多的奇事,就在几个月前的某一天,身处斯莫维尔的人们都看见了一束光,然后没过几天斯莫维尔的住院部差不多全空了出来，一夜之间,医院里的所有病人都病症全消。谁也说不上原因,昨天还奄奄一息被下病危通知书的病人竟然活了过来,被确诊是癌症晚期无法救治的病人隔天检查却检查不到癌细胞……
  克洛伊的爸爸苏利文先生那天睡了个午觉起来，看见世界一片清晰，还以为自己又迷糊地戴着眼镜睡觉了,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是没有戴眼镜的。过了两个月，苏利文先生去医院做检查，遇上了好友肯特夫妻，就一起排队聊天。然后……知道了玛莎怀孕的消息。他颇为震惊，转头又把事情告诉了女儿克洛伊。克洛伊转头又把事情和克拉克还有兰斯说了。
  兰斯和克拉克知道玛莎怀孕很高兴，可又有点奇怪，为什么父母没有把这件事情通知他们俩。他们不大敢正面询问玛莎和强纳森，决定先旁敲侧击一下外公外婆，就打电话问了威廉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