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余光看见康明珠紧张到头上都出汗了，一张小脸紧张得都白了。
  后悔了吧？干嘛要来找顾若曦的麻烦呢？
  “老师，我觉得——”
  顾棠飞快打断了康明珠的话，康明珠还顶着宋珠珠的名字活动也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情，顾若曦回来也跟顾棠说了。
  “对的，这就是另一个抱错的孩子，她现在是康明珠。”
  巴老师脸色越发得不好了。
  她足足被瞒了半年，顾棠不理她还情有可原，毕竟不是亲身女儿了，心里有怨气。
  但是宋珠珠——她这半年找她谈了多少次话？
  她是怎么敷衍她的？
  ……我妈妈出国工作了……
  ……我一定跟我妈说……
  ……我一定好好学习……
  “宋珠珠！”巴老师有点生气，“语文卷子已经改出来了，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99分！满分一百五的卷子，你只考了99分，你真的是我带过最差的学生！”
  “宋珠珠？”这时候赵青婷也进来了，她惊讶地重复了一句，然后就冲着顾棠来了，“她现在是康明珠，不是宋珠珠了，你以为叫这个名字就能让她心软？我告诉你！我不会心软！”
  “她这件t恤是b家的460，裤子是l家的1280，鞋子3000多，赔钱吧！”
  康明珠虚弱地叫了一声“妈”，恨不得从五楼的窗户跳下去。
  但是赵青婷会错了意，还以为她在装柔弱，毕竟这是赵青婷最拿手的戏码了，她又道：“你看你们把我女儿吓成什么样子了！你赔得起吗？”
  这个形势是顾若曦怎么都没想到的，她冲顾棠眨了眨眼睛。
  顾棠装作没看见，还没结束呢，要眨眼睛回去再眨。
  顾棠看了一眼老师，道：“您刚才说是在高二（9）班的门口起冲突的？”
  齐老师点了点头。
  “康明珠。”顾棠视线落到了康明珠身上，柔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在（2）班，（2）班在四楼，你能告诉我，你上五楼是来干什么的？是为了锻炼身体吗？”
  “你放屁！”赵青婷破口大骂，“你那个没出息的孩子给我女儿身上泼脏水，你不想赔钱还要转移视线？你信不信我请律师把你们全送进监狱！”
  “这位家长！这里是学校！”巴老师大声道，宋——康明珠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已经很明显了。
  顾棠震惊地看了她一眼，“以我为数不多的法律常识，泼水是怎么也够不上进监狱的量刑的。”她又扫了一眼地上的盆子，底下沉了不少灰，“脏水也不行。”
  齐老师咳嗽两声，道：“你也少说两句。”
  顾棠招了招手，顾若曦两步走到了她身边。
  顾棠道：“她上来之后跟你说了什么？妈妈来了，你说吧。”
  这语气，就特别像是跟她讲阅读理解时候的语气。
  顾若曦悟了。
  这里是学校，她面前两位是教书育人的班主任。
  这里更是三中，全陇丰市升学率最高，风气最好的重点高中。
  顾若曦小声道：“她说她们家有钱，她还说她有了港城身份，她考400分就能上京大，我永远上不去，她说我们是穷鬼，她还说我们的终点线距离她的起点线还有十万八千里。她说我一辈子都奋斗不到她这个地步。”
  两位老师都生气了。
  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故。
  学校为什么要把国际班放到南校区？
  为什么要把创收班跟其他班级分开？
  就是避免学生中出现严重的攀比，还有金钱至上学习无用论。
  再说就算是有钱人，也要把孩子送到陇丰三中来，他们看重的难道是攀比？
  不，他们看重的是陇丰三中的教育质量，是校风好，是能帮助学生形成正确的三观。
  再说了，哪个真正的富豪不让孩子读书的？那才是真正的精英教育。
  办公室里稍微安静了两秒钟，赵青婷道：“怎么，不想赔衣服？还是你赔不起？”
  康明珠彻底崩溃了，她前头能装得那么好，就是因为她熟知老师们看重什么，因为她知道怎么做个好学生。
  现在呢？
  她彻底社死了。
  “你少说两句吧！”她直接站起身来，抓着裹在身上的浴巾就往赵青婷身上扔了过去，“你就不觉得丢人！”
  康明珠直接跑了。
  赵青婷不觉得丢人，但是这个女儿是她嫁入豪门唯一的希望，这点她还是明白的，赵青婷转头，恶狠狠地威胁顾若曦，“你给我小心点！不然我饶不了你！”
  然后就追着康明珠走了。
  两位老师对视一眼，齐老师道：“今天这事儿应该是个误会。”
  顾棠温和地岔开了话题，“刚才听巴老师说卷子改出来了？我们若曦考得怎么样？”
  气氛轻松了一些。
  齐老师笑道：“我们班里没这么快，巴老师有六个肝，我们都比不上她！”
  说实话，跟家长开这种玩笑也是不太合适的，不过这会儿就管不了这么多。
  顾棠跟着一起笑了起来，道：“巴老师真的是很负责。”
  又无意义地寒暄两句，耗过五分钟，顾棠给齐老师转了买毛巾的钱，道：“她们应该是不会上来了。”
  她又跟齐老师道：“有事您就打我电话，要是那边要赔偿什么的，我没有问题的。这点钱还是有的。”
  齐老师连忙答应，把两人送走了。
  办公室里没了外人，剩下两个老师面面相觑。
  巴老师教重点班的，齐老师教的是创收班，两人开会都不在一起，而且一个教语文，一个教英语，不在一个教研室，平常没有交集，根本就不熟。
  再说重点班跟创收班也是分开两层楼的，所以到现在，康明珠跟顾若曦两人的关系才被这两位老师知道。
  齐老师摇了摇头，感慨道：“我是真的没想到，顾若曦这半学期变化很大，她以前上课睡觉，从来不听讲的，没想到就半年，就有这么大的进步。”
  巴老师是愤慨，“多好的孩子都能让她教成废物！就半年时间，她退步了至少100分！”
  巴老师站起身来，道：“我得去找年级组长，把她调出重点班。”
  顾棠拉着顾若曦的手，回去教室拿了书包，然后锁上教室门一起回家。
  顾若曦道：“我是不是有点冲动？我往她身上泼水。”
  “也还行，小孩子嘛，正常的。”顾棠语气轻快，听起来不太在意的样子。
  “不过下回你别往她身上泼，你把盆子往地上扔，然后扔得离她近一点，这样她身上溅的水多，你身上只有几滴，就不怕她告状了。你可以说你失手，不小心没拿好，盆子掉了。”
  这段话说出来语气就更稀松平常。
  顾若曦惊得走路都慢了半拍，不过她很快就笑了起来，“妈妈，你这是教坏小孩子！”
  顾棠：“你都有身份证了，你不是小孩子。”
  顾若曦把她胳膊一搂，“我以后不理她了，她怎么说我都不理她了，她真讨厌。”
  “我估计你也没机会了。”顾棠道：“她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考试又没考好，我觉得她说不定就得专班了——等一下，你下学期可能跟她一个班哦。”
  顾棠今天的表现，给顾若曦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且不管是赵青婷还是康明珠，都是全程弱势的。
  “我觉得我以后不会生气了。”顾若曦若有所思道：“反正尴尬的不是我。”
  顾棠道：“你上回说你们门口的廖阿姨奶茶特别好喝？咱们尝尝？”
  “要大杯的，我要加双倍椰果。”
  这边还跟以前一样快乐，但是康明珠那边就不是很开心了。
  她一个人跑出来，赵青婷穿着高跟鞋根本追不上，就说下楼这一条，两个人就差了三分钟。
  等赵青婷追下来，康明珠早不见影子了。
  而且从赵青婷当年对顾若曦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其实不怎么在乎孩子的。
  所以赵青婷叫了两声，又打了两个电话没打通之后，直接就骂了一句讨债鬼，然后开车走了。
  外头实在是太热，再这么下去，她的妆要花的。
  康明珠转到了学校背面的小路，手机一关，整个人都清净了。
  她现在特别后悔，深深的后悔。
  刚才她为什么去找顾若曦呢？
  首先就是她的港城身份办好了，赵青婷回来就是为这事儿，顺便住两天，然后跟她一起去港城。
  康明珠想耀武扬威。
  虽然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潜意识里的心虚，但是大脑已经自动做出了选择，她需要用炫耀来增加自信。
  第二就是她这次考试没考好。
  整个两天的考试，康明珠都昏沉沉的，考完之后别说回想答案了，她连做了什么题都记不清，虽然她前头一年半的基础都很好，但是这样的表现，康明珠觉得自己不会超过550分。
  她想找个人发泄一下。
  最后，就是康明珠真的讨厌顾若曦。
  讨厌她越来越开心，讨厌所有人都羡慕她，讨厌她过得越来越好，明明她才是假千金，她占了她的位置十几年，她凭什么一天到晚傻乐？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了！
  住在不到10平米的房间里，怎么可能快乐！
  康明珠在外头游荡到天黑，回去什么都没提，直接道：“咱们什么时候去港城，我暑假不想补课了，根本没有用，你去给老师写个假条。”
  赵青婷求之不得，康振宗是什么人？坐拥两亿豪宅，家族企业每年营业额近亿。
  这种人的女儿，学习根本就是镀金，而陇丰三中明显没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