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就过来串门子的梅子也跟着劝。
  “嫂子说话难听，你别见怪啊。你小满姐说的对。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你要想清楚。六子如果真瘫在床上，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你。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日子久了，你们两个人只怕会相看两相厌。到时候矛盾多起来，你肯定就后悔了。再有一个，你们要不要生孩子，万一真有孩子，谁来照顾。这些都是很实际的问题，你要想清楚。”
  “我没想那么远，”王小小声音低落，“六子如今是关键时刻，我就想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康复。我是学护理的，照顾人不比医院的医生护士差。而且，我比他们更细心。”
  “现在不是说照顾不照顾的时候，”周小满打断她，“我们是在说你的终身大事。这几天，六子家人对你态度完全变了吧，人家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心里有数。你哪怕装傻，六子今天下午应该也给你把话挑明了。长痛不如短痛，你要趁早下决定。”
  王小小沉默了。
  知道周六子出事那刻起，她整个人就是懵的。等见到真真切切的人躺在病床上，她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要好好照顾他。
  就像他曾经对自己那么照顾一般。
  至于结不结婚，她真没有想那么远。今天过去医院，六子直接挑明了问她，是不是打算照顾他一辈子。
  她当时没多犹豫，也是发作内心，点头就应下了。
  六子似乎很高兴。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很吃惊。
  他不同意两人处对象了。
  他还跟她说，以后都不用去医院了。
  她懵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家几个伯母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她们都劝她说，六子是因为伤势的原因，心情不好，让她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可六子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说，两人以后都不是对象关系。
  让她不要自作多情，每天往他跟前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家几个伯母也没有办法。
  只能先把她拉了出来。
  周家大伯母更是宽慰她说，让她只管每天来医院，六子那边，就是他钻了牛角尖，她们会去做他的思想工作。
  病房里的六子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甚至开始摔东西赶人。
  她隐约还听到他在骂她傻。
  她是哭着出医院的。
  出了医院，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到了周小满家。
  她想找人说说话。
  可话题依旧是绕着自己与周六子的事。
  她突然不想再听下去了。
  “小满姐，嫂子，我回去想想，你们别为我操心。”
  王小小不顾两人的挽留，跌跌撞撞就出了门。
  余秀莲很是担心。
  “小小这姑娘太单纯，我怕她钻了牛角尖，非要跟那个六子结婚。也不是说六子不好，要是换作以前，那是顶顶好的一门婚事，可如今这情况又不一样了。过日子可不是处对象那么简单，柴米油盐酱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操心。她一个女人，不一定撑得起来。”
  她是过来人，太知道年轻时的一时冲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要不，你们还是去封信给王家，省得到时候你舅母怪罪起来，你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话是对周小满说的。
  周小满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心底却没有那么急。
  他们应该给一点时间让王小小自己想清楚，而不是让家里所有的长辈都掺和进来。
  梅子却觉得余秀莲的话很有道理。
  “还是给舅妈他们去封信，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小小怎么选择，估计咱们谁也拦不住。咱们现在不说，就怕到时候落埋怨。”
  她是怕王家舅舅那边因为王小小的事，对她们姑嫂生了罅隙。
  到时候，婆婆要怪罪起来，自然不会怪周小满这个亲生女儿 ，只会觉得她这个当儿媳妇的没管事。
  周小满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梅子的担心。只在心底暗暗叹气。
  那就送封信回去吧。
  天高皇帝远，等舅妈他们收到信再赶过来，小小应该也想的差不多了。
  几人又感叹了几句，撇过这件事不提。
  时间就这样过去一个礼拜，王家那边有了消息。
  王家舅妈舅舅两口子进城了。
  得了消息的周小满夫妻，自然是义不容辞去火车站接人。
  王家舅妈一看到周小满，眼眶就红了。
  “小小这孩子，怎么就是一根筋。她要真跟六子结婚了，这可怎么得了。”
  王家舅舅接过余安邦递过来的烟，沉默地抽起来。
  显然，他也是不乐意的。
  周小满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家事，抱着王家舅妈的胳膊，就往自家的方向走。
  “有什么事，先去家里落脚再说。反正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咱们急不来。”
  王家舅妈被她半拖半拉着，也没顾得上再说话。
  等到了余家，大家坐下来，王家舅妈忍不住抹眼泪。
  “我们家辛辛苦苦培养一个大学生出来，也不是为了让她嫁个……小满啊，小小从小就喜欢跟着你跑，也最听你的话，你劝劝她。她那牛脾气上来，我们两个老的也没辙。”
  周小满苦笑。
  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打心底里，她也想让王小小嫁个好人家。
  可周家不好吗？周六子不好吗？
  都很好。
  唯一的缺憾就是，六子有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站在小小这边，她是不赞成她嫁给他的。可站在六子那边的角度想，付出了那么多，也想要有同等的回报吧。
  两头都为难。
  当然，她只是为难，关键还是要小小自己想明白。
  “舅妈，”周小满想了想，就劝道，“你先别急，小小又不是说马上就嫁人。咱们还有把她拉回头的余地。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人家周六子也不同意。”
  王家舅妈脸上的丧气顿时僵住。
  信里只说自家女儿非要嫁给可能要瘫痪的男孩子，并没有说那孩子本人也不同意。
  “这是真的？”王家舅舅有些不可置信。
  “是真的。”周小满点头，“六子应该是怕拖累了小小，说什么都不答应。而且，还说以后不许小小去医院探望。是小小非要去的。”
  那就是自家女儿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王家舅舅心情复杂极了。
  一方面，觉得周六子是条汉子，另一方面，对自家女儿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更多的，是惋惜。
  周六子这么好的对象，跟小小是有缘无分。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很多了。”王家舅妈一扫刚才的愁怨，“人家都不乐意跟她结婚，她想什么都没用。”又对周小满道，“小小宿舍在哪里，你带我过去。我要好好跟她聊聊。咱们女孩子家的，哪有这么上赶着的。”
  王家舅妈越想越坐不住，非要拉着周小满，马上去王小小的宿舍。
  周小满没有办法，索性又出了门，两人去了公交站牌，就往王小小的宿舍赶。
  至于王家舅舅与余安邦两个大男人，得安心地留在家里喝茶。
  说私房话什么的，还是女人们出马吧。
  等周小满坐了一路的公交，又问路去了王小小分配的医院宿舍，却是扑了个空。
  同宿舍的舍友告诉周小满，王小小最近都没有回来住。
  说是天天往人民医院跑，有时候太晚了，就没回来。
  王家舅妈一听，顿时气得跺脚。
  “这个死丫头，别被我逮到。”
  她拉着周小满就要去人民医院。
  “我倒要看看，我们王家的姑娘，什么时候有这么厚的脸皮了。”
  周小满暗笑。
  她有一种预感，舅妈见到人，只会更生气。
  不得不说，周小满是个半仙。
  一个小时之后，两人都受到了巨大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