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邦在自家老娘那里吃了憋，索性说起了正事。
  “我这次到南方走这一趟，算是开了眼界了。有钱有胆的，大把都是。我跟六子那些，只能算小打小闹。我想过了，咱们还是正规一点，先把公司搞起来。原先那支建筑队，先搞个建筑公司。到时候，下面的红砖厂，砂场合进来……”
  他说起自己的计划。
  尤钱拧眉听着，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会不会搞太大，这里头的程序怎么走，咱们也是眼前一摸黑。再说了，万一要是失败了——”
  “没事，失败了就失败。”余安邦混不在意，“大不了再重头来，反正我还年轻。”
  “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嘛。”余秀莲不赞同，“咱们家如今条件好，没必要瞎折腾。”
  余安邦懒得理会专泼凉水的老娘，直接问周小满的意见。
  周小满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对了，反正还年轻，大不了从头再来。”
  试错成本并不算高。毕竟，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余安邦顿觉找到了知音，笑眯眯地继续说起自己的计划。
  全家人商量了一阵，余安邦就说要去找周六子谈跑货的事。
  余秀莲却把他留住了。
  “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别见天往外跑。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事，好歹管一管。”
  余安邦此时却不再耍嘴皮子，歉意地看向周小满。
  “有什么事，你只管安排。我保证干得漂漂亮亮。”
  周小满好笑。
  余安邦回来几天了，从余秀莲口中得知余天天生病那段时间家里的兵荒马乱，对上她，就一直是这么一副听凭差使的态度。
  “该干的体力活都干了，”周小满道，“你该干嘛干嘛去，不要耽误了正事。”
  余安邦还没说话，余秀莲却道：“也不是没有事了，你明天去一趟机械厂。前几天你尤叔回乡下，你大舅让他带了点东西过来，说是给卫国他们两口子的。我们一直没时间过去。”
  没时间是事实，不想去也是事实。
  反正周小满是不乐意去。
  要去找余卫国，余安邦也有些不乐意。他问：“大舅捎了什么东西过来，还要带给卫国他们。他们两口子在城里不知道多快活。哪里还要她们两个老的惦记。”
  “都在墙角放着呢，你自己看。”尤钱朝旁边一指。
  好嘛，是冬瓜，南瓜之类经放的菜。那样子，看着有十几斤。
  “难怪我回来吃了两三顿南瓜了。”余安邦撇撇嘴。
  这么多南瓜，可不得使劲吃吗。
  抱怨归抱怨，第二天是工作日，余安邦认命地扛起那些个大瓜，去机械厂找人。
  被门卫拦下盘问了好一阵，又问了不少人，才找到余卫国。
  许久没见，余卫国不仅变白了，也明显发福了。小肚腩都挺了出来。倒有几分城里人的样子。
  余安邦乍一看到，差点没认出来。
  余卫国却没发现这么多，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那堆瓜，抱怨道：“上次回去我就说了，我们家都不喜欢吃，怎么还是送过来了。”
  余安邦听得来气：“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你们厂门口了。”
  “要要要，别扔。”余卫国见状，忙嬉皮笑脸拦住了他。
  自己不喜欢吃，送人也是好的嘛，还能落下个人情。
  他又不傻。
  对余卫国，余安邦实在没什么话说，东西送到了，转身就要走，却被余卫国叫住了。
  “ 安邦，小满的工作定了没有，上回听我那口子说，你们已经找好了地方，到底是去哪里？”
  余安邦回头看他：“你问这些做什么？”
  余卫国眼神躲闪，只嘿嘿笑：“就问问，也是关心关心自家人嘛，以后大家都在城里，相互有个照应。”
  到底是谁照应谁。
  余安邦很是怀疑，嘴上却随口道：“是定下来了，好像说是去你们隔壁的百花炼钢厂。”
  “百花炼钢厂啊，”余卫国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头也偏向了东边炼钢厂的方向，“近得好，近得好。”
  余安邦眼睛微眯，威胁道：“没事别去打搅我媳妇，不然——”
  他将手指头的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余卫国连退两步，畏惧地做出阻挡的姿势。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不会去打扰你媳妇，你放心。”
  “知道就好。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余安邦威胁完，满意地转身就走。
  他不愿意与余卫国多相处一刻。
  余安邦大步流星出了机械厂，想着现在就去找周六子，才走了没多远，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没有交代。
  大舅还有话捎给余卫国。
  “真是前世的讨债鬼。”余安邦嘀咕，只好转身再次回机械厂。
  沿着原路返回，远远的，就看到余卫国的身影。
  不过，此时他身边有另外一个人，两人正在说着什么。
  余卫国两只手挥舞着，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显得有些激动。听的人背对着余安邦，倒是看不清神色。
  余安邦站在原地等了一阵，想等两人说完话再过去。可足足等了几分钟，两人还没有说完的意思，他看了看天色，决定还是先把话带到。
  走得近了，余卫国说话的声音也清楚了。
  “……她也分配到咱们这附近来了，就在隔壁的百花机械厂。真是近啊，有什么事，抬脚就过去了。要我说，周小满真的挺不错的，长得漂亮，又是大学生。就是配了我家那个大老粗傻弟弟，不像白科长您，长得俊，人又有才……”
  余安邦听得眉心直跳，拳头攥得紧紧的，就要过去。
  这时，背对着他的那个男人回过头来。
  余安邦看清了男人的脸。
  是白安城。
  两人见过几次面。
  过程都不是很愉快。
  “安，安邦，”余卫国回头，也看到了余安邦，只吓得连退两步，两只手抖得像晚秋的树叶，“我，我没跟人说你媳妇的事，是……问起了，我才说的。”
  余安邦微微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