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看看。”
  悬浮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从驾驶室走出两人，但还没来得及查看周围，便被守在两侧的铃祈和帕帕迅速敲中后颈，那两人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身子就软软倒了下去。
  铃祈和帕帕蹲下身，开始剥那两人身上的制服，一边对桃刀道：“快去。”
  桃刀会意，绕到悬浮车背后，找到位于右舱门上的一个巴掌大的换气孔，从口袋里掏出一些晶莹的粉末，顺着换气孔小心撒了进去。
  那是秦容交给她的催眠粉，从一种名为南溪梦蝶的灾兽身上提取而来，若是被人体吸入，便会造成短时间的昏厥，且不会留下痕迹。
  桃刀把一整袋催眠粉都撒入后，和犬饲一起打开后车门，当看清眼前的景象，却又一下愣住了。
  车厢内，数道铁笼并排而放，将本就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而铁笼里更是关满了人，他们各个奇形怪状——有头上生着鹿角，手臂却是一对兽爪，有人长着可怖的口器，腰部以下则是蛇的躯干，甚至有个人半张脸上都是触须，密密麻麻地纠结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在他们中，竟只有寥寥数人勉强保持了人形。
  桃刀四人哪里见过此等场面，一时皆愣住了。
  “这……”犬饲喃喃道，“这些都是实验体吗？”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外表畸形的人，心下惊愕——他们原本都是正常人，如今被迫接受了大皇子的实验，居然变成这幅模样！
  铃祈注意到帕帕表情不妙，轻轻拍了她一下：“你还好吗？”
  帕帕脸色苍白，紧紧盯着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后者虽是人形，半条手臂却长满了溃斑，浓水流了一地，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听说……”犬饲低声道，“大皇子从来不管实验体的死活，如果有实验体撑不下去了，他就会提取他们的血液，用来制造新的基因试剂。”
  而那个少女的命运，已昭然若视。
  帕帕一声不吭，放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握成拳，指节根根发白。
  她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铃祈盯着她。不禁面露担忧。
  这时，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拍了帕帕的肩膀一下：“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帕帕一怔，回头看，是桃刀。
  桃刀径直跨入车厢，一边道：“我们快点混入实验所，拿走那颗血石，大皇子就不能再制作新的基因试剂了。”
  甚至，他们还可以释放这些实验体，带他们回天蝎之星——寺西行和秦容一定会想办法医治他们的。
  她安抚地对帕帕笑了笑，转身进入车厢。
  拥挤的车厢内，那些实验体倒了一片，桃刀穿过各种奇形怪状的触须和节肢，想了想，走回车门边。
  她拎起刚才那个手臂溃烂的小女孩，对铃祈等人道：“我选她。”
  帕帕看了眼女孩，点头道：“可以，你们条件差不多。”
  为了让桃刀和犬饲混入实验所，他们需要顶替掉两个实验体，桃刀选择的少女年龄刚好与她相仿，稍微伪装一下，应该不会被察觉。
  另一侧，犬饲也选好了一名长相与他有六分相似的实验体，他们将两个实验体捆起来，安置在驾驶座的后侧。
  “我们会把他们带回基地的，”铃祈道，“你们快准备下。”
  桃刀和犬饲点头，迅速脱下天蝎之星的制服，换上那两个实验体的衣服。
  说是衣服，其实不过是一件工艺粗糙的麻布衫，剪裁还极其粗糙，桃刀调整了下扣子，感觉自己仿佛套了一个简陋的蛇皮袋。
  换完衣服后，四人齐齐站在车厢门口，对视一眼，目露迷茫。
  “那个，”桃刀举手，“我们该怎么找线人？”
  出发前，寺西行曾嘱咐过他们，他安排在实验所的线人也会在这趟车次上，他们需要与ta接头。
  “应该会有什么暗号吧？”铃祈皱着眉。
  帕帕：“……你们想过一种可能性没？万一ta也被催眠粉迷晕了呢？”
  众人：啊这.jpg。
  这时，从车厢的最里侧忽然发出一道轻微响声，桃刀迅速抬头：“谁？”
  其他三人立刻摆出提防姿态，警惕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须臾，却见一道纤弱的身影越过倒在地上的实验体，缓缓走了出来。
  当看清她的面容，众人不禁一愣。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黑发绿眸，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润泽的象牙白，眉眼间透出一股锋利，因此中和了过于精致的五官，为她添上几分雌雄莫辨的美。
  她直直看向桃刀，薄唇微启：“你们是寺西行安排的人？”
  众人怔了下，这女孩……居然直呼将军的名字？
  桃刀反应过来，点头：“是的。”
  “嗯，”少女颔首，简短道，“详情我已经听寺西行说了，之后由我负责带队，你们称我为零即可。”
  她虽看似瘦削，清冷的语调却带着某种莫名的压迫力，四人站在她面前，竟不由自主地停止腰板，连大气也不敢出。
  少女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出发吧，每辆运输车都受到跟踪，如果不能在时限内赶到目的地，很容易引疑。”
  零的语气不容置喙，命令简短肯定，等众人反应过来，已不自觉地按照她的吩咐而行动了。
  犬饲瞥了她一眼，喃喃道：“感觉……跟将军好像啊……”
  众人对视一眼，点头如捣蒜。
  几人忙活了一阵，遮盖掉可能留下的痕迹后，由帕帕和铃祈驾车，朝悬浮车原定的目的地驶去。
  悬浮车早已设定了自动导航系统，因此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见桃刀和犬饲愣愣站在原地，零道：“估计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目的地，你们两坐下吧。”
  车厢里早就塞满实验体，根本没有空余的地方，犬饲好不容易瞄准了一处空位，立刻坐下，见桃刀和零两人都还站着，犹豫了下，道：“这里还可以挤个人，要不……”
  他还说完，就见零走过来，简短道：“起来。”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可拒绝的语调，等犬饲反应过来，人已经乖乖站起。
  零回过头，对桃刀道：“过来坐。”
  桃刀：“……啊？”
  犬饲：“？？？”
  “等等？！”他不可置信道，“这可是我找到的位置……”
  零瞥了他一眼，绿眸中满是冷色，犬饲喉咙一卡，自动静音。
  零屈起手指，轻点了下墙壁，以示桃刀，后者只好蹭过来，不好意思对犬饲道：“那我坐啦？”
  犬饲：“……”坐你妈。
  结果，明明是犬饲先找到的位置，他却和零两人站了一路。
  过了约莫几小时后，悬浮车终于驶到目的地，那些被迷晕的实验体也纷纷醒来，见状，桃刀三人忙混入人堆，做假寐状。
  几分钟后，悬浮车停了下来。
  “喂！快点出来！”车门被狠狠敲了下，一道粗犷的声音自外面响起，“别磨磨蹭蹭的，快点！”
  那些实验体纷纷起身，自动在车厢里整队，桃刀和犬饲对视一眼，目露困惑。
  “那是执法者，”零低声解释，“他们负责维护实验所的制度，如果遭到抵抗，可以直接对实验体用刑。”
  闻言，两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实验体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
  很快，车门被打开了，刺目的光线中，两名虎背熊腰的大汉走进车厢，手上挥舞着巨大的合金棍：“都赶紧下车！”
  实验体不敢怠慢，鱼贯走出车厢。
  桃刀下车时，往驾驶室瞥了眼，铃祈和帕帕透过车窗，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稍微放下心，连忙加快脚步，跟上队伍。
  零的视线一直落在桃刀身上，见她回头，低声道：“在这里要跟紧我，别乱跑。”
  她伸出手，轻柔却有力地握住桃刀的手腕。
  零的动作很自然，带着一股莫名的熟稔，桃刀不由诧异看她一眼，才道：“……好。”
  所有的实验体都被从车上赶了下来，挤在一根狭窄的走廊上，那两名大汉依旧不断吆喝，将他们往走廊对面的房间赶。
  桃刀三人被挤在人堆中，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动，犬饲忍不住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嘿！”谁知他的肩上突然重重挨了一下，一名大汉敲着合金棍，不客气道，“那边的狗崽子给我注意点！”
  大汉下手很狠，犬饲被敲过的地方泛起一阵窒息的麻意，他咬了下牙，却只能忍气吞声。
  趁大汉回头，零低声道：“他们禁止实验体间相互交流，你们两都要注意点。”
  桃刀和犬饲忌惮点头。
  这时，走廊尽头的门开了，那两名大汉像赶羊似地将所有实验体赶入门后，桃刀三人顺着人流进入房间，却发现门后是一片巨大的封闭式场地，头顶呈半弧形，周围的墙壁上开了许多扇小铁门，密密麻麻的，乍一看像蜂巢。
  除了这些刚进来的实验体之外，房间里原本就有一群实验体，如今几百号人挤挤攘攘地堆在一个房间里，如同被压在罐头中的沙丁鱼，连转动身体都十分困难。
  犬饲快窒息了，拼命挥动手臂，才勉强推开身侧一个半熊形的实验体：“这……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零沉默不语，一双纤长的黑眉却紧紧蹙在一起。
  桃刀忽然抽动了下鼻子，抬起头：“……等等，这里味道不对。”
  犬饲：“你说什么？”
  桃刀又用力吸了口空气，喃喃道：“外面……不对，就在这里，我闻到了很多灾兽的味道。”
  “？”犬饲道，“灾兽？你是指这些实验体吗？”
  桃刀摇了下头，正要说话，却听身后陡然传来“嘭——”的一声重响，房间的大门被关上了。
  唯一的光源被切断，整个场地陡然陷入黑暗。
  见状，那些实验体纷纷惊慌起来，拼命开始推搡：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来人啊！放我们出去！”
  “等等！别挤……！我要窒息了！”
  “你们两个，”零抓住桃刀和犬饲的胳膊，将他们拉到墙边，尽量远离人群，“到这里来。”
  犬饲连忙点头，桃刀却忽的打开零的手，朝另一边跑去。
  零一愣：“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