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纨绔 第25节
作者:
百里虽 更新:2022-07-29 23:46 字数:4235
侯夫人听闻便有些站不住了, 慌忙之中拉住身边丫头的手,深一浅前一步地往厅堂走,等挨了座,才咬着牙怒道:“这死小子一天到晚尽给我闯祸,今日都能把人家丞相府公子打了, 明日是不是就要蹬鼻子上脸直接把我赶出门了!”
“哎哟, 夫人您就别说气话了,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把少爷带回来吧, 人家报信的人说了, 不给一番交代他们不放人, 可怜少爷单枪匹马的, 估计是要遭不少的罪了。”老管家说得涕零泪下。
侯夫人背靠圈椅,单手撑额, 瞧着已是疲惫之态, 老管家便不好再叨扰, 安静地侯在一旁, 只能看着脸色行事。
丫鬟们进屋来添茶,动作轻缓, 亦是不敢打搅。
须臾过后,侯夫人总算开了金口。
“收拾收拾,咱们去丞相府赔礼。”
她端正了仪态,沉着地吩咐起要紧事:“烦请管家去库房取两支上好的人参来,另挑几味活血的药材,备好车马……”顿了顿,侯夫人厉声道:“我们去丞相府要人!”
老管家跟着道了声“好”,片刻不停,吆喝起下人去准备东西。
——
武安侯火急火燎赶进宫,行至御书房,躬身奏请要求见陛下,却被门口宦侍告知陛下身体微恙,实在不方便召见,请他稍安勿躁,于明日朝中再来上书请奏。
今儿城里的热闹传得快,宫人们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眼瞧着武安侯心急如焚,便也猜到他是为了两家幼子打闹一事要找陛下评理来的,出于好心,委婉提醒:“侯爷莫急,眼下最要紧的应当是段公子的伤势,丞相大人怜爱幼子,必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可如今丞相并未入宫,便也存了一点要与侯爷缓和矛盾的心思,如若两家能够私下和解,化干戈为玉帛,不失为京城一大佳话。”
武安侯暗自吃惊:“丞相大人竟还未入宫?”
宦侍轻声答:“是。”
武安侯当即反应过来,他这是着了段老贼的道了,利用他护子心切的毛病,故意放出空话说要找陛下告状,实则不过逼他先乱了阵脚,好在陛下面前失言,借此一箭双雕,打他个措手不及。
文人惯会玩弄权术,谈吐间大有刀剑光影之势,武安侯算是领略了其中不少的教训,今日实属忧心过度,才会无故失了方寸。
他既想明白前后缘由,便马不停蹄立即出宫,改道去了丞相府,但因晚来一步,侯夫人早先离府,提溜着第五辞回门了。
武安侯只得厚起脸皮进门拜访,陪笑陪了大半晌,没得到一句好话,热脸尽贴了冷屁股,这段丞相也是个驴脾气,丝毫不肯做出让步,愣是要给第五辞一个教训,说什么都要面奏陛下讨个说法。
两家这梁子是结定了。
武安侯吃了瘪,怒气一时得不到发泄,回府便逮着第五辞一顿破口大骂。
不过今儿难得新奇,第五辞骂不还口,一幅老实认错的模样,规矩得仿佛脱胎换骨。
到最后骂也骂完了,武安侯找准时机盘问他为何要出手伤人,却冷不丁地听到一句“我看他不爽”。
第五辞跪坐在地,抬头凝视着武安侯的眉眼,再一次重复着刚才的回答:“我看他不爽。”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低吼出来的,语气中带有不可忽视的恨意。
武安侯怔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气得差点背过身去。
反正再怎么教训,第五辞也不会长记性,他便彻底懒得再管,自个儿扶着额头跌坐在椅子上,伸出食指朝第五辞跪着的方向虚虚点了几下,有气无力道:“你……你是非要气死老子不成。”
第五辞听后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上方,接着再次一言不发。
武安侯心里拔凉拔凉地疼,却也拿第五辞丁点儿办法都没有,长叹口气,摆摆手让侍卫把他拖下去关禁闭了。
——
温娴受过侯夫人叮嘱不必参与此事,她便一直待在府中等消息,熬到第五辞回府,听下人传话说他又被关进了祠堂,她才收拾收拾东西悄悄去探望。
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先前偷偷的经历,府里下人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守着祠堂的婆子甚至故意掉出钥匙,为得就是让主子进出自如。
温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先是环顾四周没看到人,再往里走,才发现第五辞正坐在一扇窗户底下,屈起一条腿搭着左手,闭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乍一听见身旁的脚步声,他扭头看过来:“你来做什么?”
温娴没回,兀自忙活着手下的动作,打开食盒往外摆菜,这地儿着实简陋得很,连个小杌子都没有,饭菜不至于摆在地上,那也未免太寒碜了些。
她坐看右看,最后只得把蒲团搬来,当作垫子,摆放好吃食。
第五辞追随着她忙碌的背影,一看面前这几道菜,水晶蒸饺,醋溜素黄鱼,虾丸鸡丝汤,外加几个薄皮肉包子。
他本不饿的肚子顿时就叫嚣起来。
第五辞徒手拎起一只蒸饺,扑通扔进嘴里,嚼得满齿留香,满足得哼哼唧唧。
温娴拿起帕子去擦他嘴角的油渍,嘀咕道:“慢点吃,不着急。”
有淡淡的女儿香气萦绕在鼻尖,第五辞闻着甜,心里也同样泛着甜,不知怎得,下意识便把错误交代了出来。
“我打人了。”
温娴停下来看他,没说什么,替他拨正散在鬓角的碎发,祠堂内香烛不断,第五辞的侧脸隐没在昏暗中,半是模糊半是清明,他的一双眸子,极为漂亮。
“……我打了段循礼。”他喉结上下一滚,斟酌了许久才开口。
她回:“我知道。”
温娴又重复了一遍:“我都知道的。”
第五辞攥紧了拳头,呼吸隐隐变得困难,他猛地把住温娴的双肩,急切问道:“你不怪我吗?”
全京城都在看他的笑话,人人都在骂他,而他却只想听听她的意见。
不知为何,他竟有一丝丝的期待。
温娴兀自忍受着肩胛传来的剧烈疼痛,而后对上第五辞渴求的双眼,她却突然起了想要逗弄他的兴趣,四目相对之时,她使了一个埋怨的语气:“怎会不怪。”
话刚说出口,第五辞便觉浑身一僵,竟没由来得生出一丝悲凉之感,他旋即颓废地收回手,肩膀也耷拉下去。
整个人看起来丧气又无助。
可下一瞬,温娴又眨着眼睛,调皮道:“我怪你没有把他好好打一顿,段循礼坏事做尽,是个十足的泼皮,京里谁人没受过他的气,这世道太乱,就缺夫君这样的正义之士教训他。”
她说得抑扬顿挫,大有一股嫉恶如仇的气概,与平时正经的模样判若两人。
第五辞瞧着忽然觉得有些可爱,他歪倒在墙边,低低笑了起来。
“泼皮?我劝你还是慎言为好,这话若传了出去,岂不有失你的身份?”
温娴胆子小,听他这么一说,果然面子挂不住了,她赶忙捂上嘴,拼命地摇头,似乎以此表明刚才之话并非出自她的口。
可第五辞还是在笑,斜睨着她,眼里尽是玩味与戏弄。
“我口误的。”温娴耳根子太软,受不得他如此挑逗,匆忙之下站起来,想要转身逃离。
可她远不及第五辞反应快,刚走了没几步,便被一只大手拦腰抱住,接着往后一带,她被迫对上第五辞那张笑脸。
他按着她坐回原位。
“你说得有理,往后他若是再敢欺负你,我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温娴当然不满第五辞如此暴力,好说歹说把他脾气捋顺完,才偶然想起方才的话,不禁有些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欺负过我?”
“我……我猜的。”第五辞浑身冷汗直冒,“你都说了京里没人不受他的气,我便猜想你肯定吃过他的亏。”
温娴想了想也是,离她少时曾被段循礼爬过墙头至今过去这么多年,温府的下人都不一定会记得,更不要说第五辞了。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面前的蒲团,随意问了一句:“那夫君为何要打他?”
第五辞捧起鸡汤嘬了一口,乍一听见这话,尴尬到脚趾都蜷缩在了一起。
论起段循礼的疯言疯语,他自己都有些难以启齿,更不要说再告诉温娴,她脸皮这么薄,知道后还不得羞愤而死。
第五辞支支吾吾没有道明缘由,反而打起了马虎眼。
“没什么,都是以前结下的怨,今日彻底闹翻脸了。”
幸好温娴没再继续深挖两人之间的关系,她只是一下一下顺着第五辞的后背,想着今日府中的动静,神游天外去了。
第五辞趁机赶紧吃了两口蒸饺,经过刚刚的冷却,现在温度刚好,一口一个还不用担心烫嘴,别提有多美哉。
然而美妙时光过了没多久,温娴哪壶不开提哪壶,竟又扯到今日的打架事件,还扬言要去给段循礼送温暖。
“过两天等夫君解了禁闭出来,我们还是抽空去看看段公子,他毕竟因你受的伤,我们不好坐视不管,理应过府去探望探望。”
第五辞半只饺子挂在嘴边:“什么!?”
第三十二章
散朝后陛下点了几名要臣留在御书房商讨正事, 一番讨论刚过完,段丞相便窝不住火气,手持笏板上奏来了。
永康帝无心朝政, 打算先行一步,屁·股才刚离了位置,就听底下一顿痛斥之声。
段丞相声嘶力竭, 暗骂武安侯教子无方, 德不配位, 又道武安侯之子荒唐无度, 为非作歹,罔顾天家律法,肆意残害忠臣之后,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不把举国百姓放在眼里。
武安侯听后老脸臊得通红, 心里恨不得一掌把第五辞拍死, 但面上还得维护着他的尊严,出面辩解一二。
“丞相大人言重了, 小儿年幼, 虽是顽劣, 但并非目无法纪, 此事多有误会,还望大人明察, 切勿给犬子安上这等恶臭之名。”
“侯爷的意思, 莫非是我诬陷令郎不成。”段丞相吹胡子瞪眼。
“自然不是。”武安侯侧身颔首:“丞相与我, 皆是护子心切, 遇事难免冲动,只被眼前证据蒙蔽住了双眼, 吾儿伤人,的确是他的不对,但事发突然,焉知就不是贵府公子出言不逊在先?”
段丞相一听当场就不乐意了,“我瞧侯爷这意思,摆明了是不想认账,京里谁人不知,侯府公子蛮横霸道,一身武力,打遍天下无敌手,我儿一介读书人,就算言行多有偏颇,可也不至于会招来令郎如此对待,他如今重伤未愈,侯爷难道就想推卸责任不成?”
“不过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丞相莫要太过介怀了。”
“我看是侯爷想包庇自家幼子,故意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吧。”
“丞相说话好没道理……”
“难道侯爷的话就有道理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退让,在场朝臣虽多,却无一人敢出言帮衬,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唯恐战火殃及自身。
武安侯竭力忍住喷火的冲动,转身面向高位,行之一礼,好言道:“既然丞相大人想讨一个说法,不妨把此事交由陛下,由陛下定夺,你我静观其变,也不至会失了公正。”
把陛下搬出来确实算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办法,唬得段丞相立马闭了嘴,对着永康帝拱手一拜,再次道了句“不敢”。
永康帝冷眼瞧着底下二人的你争我斗,没有理会,转而去问身后的宦侍:“可有此事?”
中御府令韩照提步上前,躬身道:“陛下,确有其事。”
他详尽叙述了两人斗嘴事件的原委,言简意赅,未曾有丝毫偏袒。
永康帝宠幸宦官,朝野上下皆知,对于韩照所言,几乎深信不疑。
面色冷峻的帝王,不怒自威,光是指尖敲击着桌案的微妙举动,便已令群臣栗栗危惧。
须臾,他才启唇:“你们都怎么看。”
把问题抛给群臣,意味着他无心审问此案,而兹事体大,事关两大权贵,当中恩怨,不便闹得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