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 第218节
作者:天下归元      更新:2022-08-03 01:41      字数:3960
  星辰在高天闪耀,大海在眼前起伏。每道光每起波浪都折射着她的影子,闪烁迭荡不休。
  她想起方才他审问完俘虏转首里目光冷酷,再转向她时便无尽温柔。
  这让她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生成独立的个体都有自身环境和后天导致的原因,她又何德何能,要一个人为了她改变自己,不断去追逐她的背影呢?
  飞羽却好像感觉到了她的心绪,安慰地摸摸她的发,起身看着铁慈这边的俘虏,道:“他都说了,你闭紧了嘴有什么用?”
  那人冷笑一声,睁开眼,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听起来心平气和的,铁慈却听出来是骂人。骂飞羽不男不女,是断了根的妖人。
  作为皇储,周边国家字和语言她都是要涉的。
  飞羽静静听着,伸手轻轻把铁慈的脑袋拨到一边,另一只手向那俘虏递过去。
  铁慈听见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呼。
  她注视着地面杂草,心想飞羽这是听懂西戎话了呢还是没听懂?
  学一门异族语言并不容易,非皇族豪门不会去涉及这些。
  飞羽轻声道:“你们西戎人不怕死是吧?但是你们讲究全尸入葬,不受污秽不是吗?你说,我把你的脑袋扔进狄一苇大营的茅坑怎么样?”
  那人变色。
  飞羽又道:“钻了一座山,挖了一条道,你以为我就猜不出你们想干什么?”
  那人又变色。
  飞羽凝视着他,忽然笑了笑,伸手一拨。
  咔嚓一声,那大好头颅便掉了下来。
  飞羽随意一踢,道:“谁还真稀罕你的供词。”
  铁慈一看便知道他已经从他那个俘虏那里得到了供词,来这边不过是察言观色验证一下,根本不需要这位的供词来互相对应。
  就对自己的审讯本领还挺自信的。
  有那么一瞬间,铁慈想到了辽东密探机构绣衣使。
  这个机构也在大乾朝廷重点关注名单上,因为前不久她在东明时,就曾得到消息,说有人试图刺杀她,被盛都郊县的替身蒙混过去后,父皇将替身又召回了宫内,然后宫内还出现了刺客,怀疑还是针对皇太女的。
  夏侯淳派人去查,得回来的消息是怀疑是辽东绣衣使。但不能确定。
  铁慈就纳闷了,她和辽东绣衣使无冤无仇,何以如此不死不休?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太女九卫还特地派人去辽东简单查了查,绣衣使使主还在辽东,最近很受定安王器重。
  要么飞羽是辽东绣衣使出身?据传绣衣使有一组成员,不计出身,专寻能人异士,以飞羽的能力,倒也够格。
  绣衣使名声不大好,而且密探机构要求保密,如果飞羽是这种出身,那么他对自己讳莫如深,倒也说得通。
  但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铁慈看了飞羽一眼,心想夏侯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追上自己。
  现在自己身边没人,想查什么也查不了。
  飞羽道:“这批西戎人是一支西戎军队中的前锋队,专管探路事务。他们在对面,”他指了指山的那面,“找到了一处窄路,可以穿山,但是非常狭窄,地形很差,行军中很容易出事。因此他们前锋小队便轮换着开路,将道路拓宽,好尽快过大军。”
  铁慈心中已有猜测,并不意外。毕竟西戎人如果不是发现了重要通道,没必要再来这个已经被屠村的小村。而且也没必要屠村,毕竟屠村太伤天害理,还容易引来麻烦。
  这孚山山体疏松,极易滑坡,年深日久,内部出现裂缝也是正常的。
  如果拓宽出道路,西戎军队秘密穿山,进入大乾国境,狄一苇的大营猝不及防,非得吃大亏不可。
  “这是已经拓好了吗?”
  “还没有,因为中间过一道山梁,狭窄湿滑,极易出事,所以这些探路小队始终都在寻找可以替代的其余道路。”
  铁慈想之前那老少二人听见的上头的动静,可能就是一批批探路的西戎军队的动静。
  难怪那孩子说爷叔们还没走,他夜里撞见过人影,便以为是那些惨死的爷叔的冤魂。
  “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对面是西戎翰里罕漠,环境恶劣,出没的只有沙盗,并无军队驻扎。方才那些人也是沙盗装扮,这就奇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西戎军队到了这个方向,既然是正规军,又为什么要扮成沙盗?”
  飞羽查看了一下这些人的行囊,里头是一些很粗劣的食物。
  这些人身上也有伤痕,皮带和弯刀都很破烂,上面有很多刀砍的痕迹,显然经常作战,且无法及时更换装备。
  联想到之前路遇山民所说的,药草都被粗暴偷挖的事情。应该就是这支西戎军队所为了。
  感觉像是一支境遇不好的军队。
  铁慈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尸首。
  “既然道路还没完全通,那么这支小队就还得回去吧?”
  两人目光一碰,飞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铁慈起身,准备通知底下的人上来,挑人改装。
  既然已经杀了这支小队,那么如果这支小队迟迟不回,西戎那边肯定会察觉,引起警惕就不好了。
  正好她也要带队进入西戎,从这个裂缝进去,又堵了通道,又混入了西戎,一箭双雕。
  正要起身去招呼底下的人,飞羽按住了她的手。
  此时天色已亮,铁慈目光落在他手上,近距离仔细地看,才发现他手指上不知何时多了很多细长的疤痕。
  那些疤痕太细,又多在手指侧面,并不容易发现。
  是下厨导致的吗?
  飞羽从身后一直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一个薄薄的东西,递到了她手上。
  那东西折成几折,铁慈好奇地打开,发现是一件白色的薄背心一样的东西,但比背心重多了,她伸手去按,被飞羽拦住,“小心,很锋利。不要大力去按。”
  铁慈能感觉到背心分层,里层是细细的硬物,外层是一层丝织物。可以折叠成很小的块,那小块的边缘清晰,里层竟然不像是布料。
  飞羽按了按背心底部,变戏法地抽出了一根细丝,那东西在日光底下闪耀着浅紫色的光芒。
  他将细丝竖在石头上,铁慈眼睁睁看见一片树叶飘过细丝被割成两半。
  这种锋利程度,她不由想到渊铁,可是渊铁能打磨成这么细,还能编织成衣裳?再说这颜色也不像啊。
  就太不可思议了。
  “试试,我原本想密织成衣,后来发现那样太重了,便编成了图案,怕它弹出来伤了你,用了一种极其柔韧的银蚕丝,那蚕丝,再锋利的刀刃也割不断。这里头织了三百多根细丝,除了护住你刀刃不伤外,每一根都可以拿来杀人。”
  “这是什么材质。”
  “我们辽东的一种铁,叫靛铁,练成武器非常坚韧锋利,就是产量极少,我好容易攒了这么些,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做成了这些。”
  铁慈慢慢抚摸着丝织布料光滑的表面,感受着底下坚硬的纹理,喃喃道:“这得磨多久”
  飞羽笑而不语。
  铁慈目光落在他手指上,那些细细密密的斑驳的白色伤痕,一层覆了一层。
  是磨这极其锋锐的丝弦导致的吗?
  她忽然想起自己出宫前,父皇曾说过要给她带上宫内奇珍的护身宝甲,但是传了司库监来,却说这宝甲早年就由先皇赐给了大臣,回头叫查册子也说遗失了,父皇气得骂了司库监一顿,却终究无计可施。
  她当时说护身宝甲说起来牛逼,其实想也知道是防弹背心之类的玩意儿,重得能让人得颈椎病,穿起来还像只乌龟,不要也罢。
  父皇当时又骂了她一顿,此事也便过去了。
  如今她终于有护身宝甲了,比想象中轻,穿起来也不像个乌龟,薄而精致,白色丝绸底映衬出底下青蓝色的编织图案,有种奇特的美感。
  想说其实你也需要,觉得矫情;想说谢,觉得没甚意思,最终她不过一笑,脱下外衣,当即将这背心给穿上了。
  其实还是有点重,但是压衣裳,挺温暖的。
  飞羽微笑端着下巴看着,道:“你看,我给你编的式样,就是特别好看。”
  铁慈低头一看,此时才发觉,背心胸上位置织就的图案是螺旋圆形,还隐隐突出来点。
  铁慈:你这流氓玩意儿。
  第203章 本宫不死尔等都是太监(一更)
  “这背心其实还可以研究一些杀人的机关,你且自己琢磨吧。”飞羽道,“我得赶紧给你穿上,穿上就是我的人了。”
  铁慈不理他,听见地洞底下隐约有点响动,便反手从腰后取出一个袋子,递给了飞羽。
  这下轮到飞羽诧异了,问她:“给我的?”
  铁慈笑,摇头,道:“不,给你瞧瞧,让你看看我的手艺有多好。”
  飞羽嗤笑一声,接过袋子,打开,诧道:“铁扇?”
  袋子里是一柄扇子,通体清亮,比寻常扇子要小两号,虽然是男子折扇,大小却和女子遮脸团扇差不多,而且边缘圆润,有点像西洋的那种女子装饰扇。
  飞羽的脸黑了黑,严重怀疑某人是在暗中讥笑他的女装技能。
  “这手艺似乎不怎么样。”他将折扇翻来覆去地看,折扇打磨得很是光润,没有扇面,直接是一根根扇骨连缀,没有雕刻任何花样,但其本身材质的特殊光芒使得折扇天生有种精致华丽感,再加雕刻反而多余。折扇最外面的扇骨边角圆润,扇面边缘是蕾丝装饰一般的波浪形,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然而飞羽不知道按动了什么地方,一根扇骨忽然飞了出来,夺地一声钉入旁边的一块石头的缝隙中。
  日光下寒光一闪。
  飞羽此时才发现那里头的扇骨顶端极薄,刺中人便是扁扁的一道伤口。
  铁慈接过那扇子,手腕运劲一挥,扇子波浪形的边缘忽然断开,化成几个回旋镖,旋转呼啸在头顶转了一圈,所经之处劲风凛冽,土块如被刀割般裂出缝隙。
  “这外头一层是回旋镖,需要以巧劲儿挥出,里头的扇骨按扇柄底部的机关,便能射出。”
  扇柄上还打了孔,用来挂在身后。
  “这是你做的?”飞羽很是诧异。
  如果说他那件宝甲需要花费时间心力,这扇子就需要精巧的设计和手工了,他见过她的玉笔,那笔就是变幻多端,设计复杂。而且和扇子一样,非常具有迷惑性。挂在身上,谁看都只是个装饰。
  “我哪有这本事。我有个师兄擅长这个,嗯,不是二师兄。我的玉笔就是他设计的,他还给我设计了这个扇子,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好材料做。那回在滋阳,我破获了渊铁案,海右布政使给我奖励了一柄渊铁武器。我日常不用刀剑这些,干脆融了,又请人帮忙寻了能工巧匠,做出了大部分部件,剩下的连接和打磨工作,才是我自己做的。”
  之前她从那些缴获的渊铁里,挑了一支武器,融了之后,交给了夏侯淳,让他在回京送信时候顺便寻工匠,做成了主要部件,夏侯淳回来就给她带来了。
  后头的机关设置,扇骨连接,是她自己做的。
  她注意到飞羽很少携带专用武器,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样,不方便随身背着刀剑到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