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导致，她再次见到那几个人的时候被对方消瘦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等小环打听到消息回来知道怎么回事，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不过也不意外，上辈子送了她这个不受宠的女儿进方家，担心方家不满意他们都能举家搬迁，这辈子被她和曹凝霜同时记恨，睡不着觉可太正常了。
  只是看如今的模样，曹家肯定还会搬走。
  一群窝里横的玩意！
  知道曹凝云在意和姚家的亲事，这时候无论是曹奶奶还是王巧慧都不敢在这时候弄出事情来，整个过程都尽量做到尽善尽美，王巧慧难得主动过来，看着穿着红嫁衣面色娇妍的女儿，她怔了一下，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发热。
  “云儿，过了今天你就是姚家的媳妇了，娘也没什么好说的，和他好好过日子，早日生个儿子，你后半生就有依靠了。”
  “所以，夫人从未将我当做依靠，为了自己后半生可以依靠大哥，便一次一次拿我当筏子来朝大哥献殷勤？外人都说，夫人真是一个好继母，心地善良，将前头留下来的儿女照顾得无微不至，连自己的女儿都要退步三舍。”曹凝云扭头朝王巧慧笑了笑，“踩着亲女儿的名声为自己的名声和未来铺路，您可真是个善良的好继母。”
  王巧慧整个人都有些哆嗦，面色苍白，惊惧地看着曹凝云。
  她没想到曹凝云居然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朝自己发难，她一直以为以曹凝云的性子，就算恨曹家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这间喜房里可不只是她们母女，可还有不少曹家交好的人家夫人在呢。
  “云儿，你娘不会说话，今日大好的日子，可不能生气。”说话的是当铺的当家太太李夫人，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日子曹凝云说这样的话就显得有些刻薄了，而且对象还是她亲娘，有些过了，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李夫人是好意，王巧慧对继子继女过于上心疏忽了亲女儿，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心里有怨气也正常，但不能拿在这样的日子发作。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的名声早就被我的好夫人毁得差不多了，外面谁不知道我小小年纪不知廉耻勾搭自己未来姐夫，逼得对方不得不和姐姐解除婚约啊。”曹凝云哼笑，她自己现在对这些看得倒不是很重，可这件事上她的名声不好，难道姚云笙的名声就好了？
  让十一岁的小姑娘为了他费尽心思，最后还和未婚妻取消婚约转而娶对方的妹妹，这对姚云笙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姚云笙将她放在心上，曹凝云自然也同样，他可是老师啊，名声不好的老师，谁愿意他来教自家孩子？
  “曹家大小姐看不上自己的未婚妻哭闹不休，关心她的好继母自然要出谋划策想出好主意，比如说，让才十一岁的女儿代替姐姐履行婚约什么的，最后在外人传女儿勾搭外男的时候保持沉默，继女不就毫发无伤地摘出去了？”曹凝云看着王巧慧变化莫测的神情，觉得有点好玩。
  她是恨王巧慧的。
  她对曹家其他人都没什么恨意，但是她恨王巧慧。
  她不想像个怨妇一样，自己为王巧慧付出那么多，得不到回报就怨愤，可王巧慧不该伤害她。
  她可以不爱她，但也不该伤害她，然而曹凝云上辈子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源自王巧慧这个亲娘，她怎么可能不恨？
  在房间里的夫人小姐都被曹凝云这番话的内容给惊悚到了。
  如果是真的，这王巧慧是有多糊涂多丧心病狂啊，也难怪好好的小姑娘这时候忍不住了。
  至于这番话的真实性，看王巧慧的表情就知道了。
  这下李夫人都没办法再劝了，想到曹凝云的名声，都有些心疼这个没人爱的小姑娘。
  作为和曹家关系不错的人家，李夫人当然知道曹家二小姐不像个大家小姐，从前只觉得是王巧慧不会教女儿，如今看来……那名声不好，还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云儿，不管你信不信，娘从来没想过要害你，当初换亲的事情，是你父亲做的主，我不过是顺口一提，娘有什么办法呢？娘只是一个没用的女人，根本反抗不了你父亲啊！”
  王巧慧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被刺得浑身难受，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啊，你确实没想过要害我，反正我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要是因此帮你在父亲大哥那里搏一些好感，那自然是值得的了，这怎么能叫害呢？”
  母女两个的交锋让来做客的女眷有些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离开喜房后互相看了看，想着回去后可要好好和家里说说，这曹家能减少来往还是减少来往吧。
  曹凝云的那番话不止王巧慧有问题，做下决定并且有参与的曹父和其他人一样有问题，太狠了些，这样的人交往起来确实让人不安心，谁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在背后捅一刀了？
  曹凝云也清楚，自己这番话肯定会给王巧慧还有曹家带来些麻烦，可她不在意，至于说出嫁靠娘家什么的，别说曹家肯定要搬走，就算不搬走，也不可能让她依靠，她也不需要依靠曹家。
  怼了王巧慧一把，曹凝云带着极好的心情上了花轿。
  姚家远比曹家要热闹多了，虽然曹家家世比姚家好，但姚云笙人缘好啊，不但人缘好，学校还有很多学生这次也都过来帮忙了。
  等曹凝云晕乎乎地被送进洞房，几个女学生立刻跟着钻了进去。
  姚家子嗣单薄，姚父死后又因为家业和其他隔房的兄弟断了关系，姚母自己事情也很多，此时没什么人能陪着曹凝云，姚云笙也担心她紧张，就请学校老师的妻子过来了，几个女学生对师娘好奇，也钻了进去。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也有话说，因此姚云笙就没说什么。
  喧喧闹闹一夜过去，第二天一大早曹凝云就起身了，小环给她梳了个妇人的发髻，梳着梳着，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环？”
  “小姐？”
  “怎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啊，高兴吧。小姐，您一路走来辛苦了，日后有姑爷陪着您一起，您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小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就是酸涩，好像这一幕自己等了很久很久一样。
  “小环，你这般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家小姐了。”姚云笙掀开门帘走进来，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插在曹凝云头上，一边笑着调侃道。
  他偶然得到一小块红玉，颜色非常正，就请人打成了石榴花镶在簪子上，这是他给曹凝云准备的礼物。
  一个姑娘，从一个熟悉的家到陌生的地方总会忐忑不安，即使从轻曹凝云就和他熟悉和他娘也熟悉了，可那毕竟不一样，这段时间他总要多上心一些。
  唔，说不定他的小妻子胆大又勇敢，面对陌生的生活游刃有余？不过小妻子游刃有余那是小妻子厉害，他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不能因为对方不一定需要，就不表示了啊！
  “喜欢吗？”
  “喜欢。”
  姚母一早就等着了，看到儿子带着刚过门的儿媳过来，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
  姚家人口少，除了两个主人就只有五个下人，现在加上曹凝云和小环也没多少，可日子却要比在曹家的时候顺遂多了。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感觉，她在曹家生活十六年，却依旧像个外人一样。
  两辈子，曹凝云都是缺爱的，只不过现在她坚强了起来，即使没人爱她，她也会好好爱自己，而这辈子，唯二爱她的人都在。
  这就是幸福。
  当收到曹家即将举家搬迁的消息，曹凝云正在读姚云笙带回来的信。
  《猫说》登报了，一起寄过来的除了稿费还有一些读者的信。
  姚云笙进来就看到小妻子坐在窗边的书桌上读信，走到她旁边坐下来，也没有打扰，而是等她将手里的那封信读完了，“怎么了笙哥？”
  “曹家要离开蕴城了。”
  姚云笙对曹家毫无好感，那一家子唯一的好人大概就是他这个小妻子了，但他不确定曹凝云到底对曹家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曹凝云当然是怨曹家的，可在曹家要离开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早有预料，不意外。”曹凝云将信塞回信封，放到抽屉里，目光平和温暖，和在曹家的尖锐完全不一样，“他们害怕我心狠手辣惦记曹家当初对我干的好事，另一方面，也害怕曹凝霜疯了攀咬曹家，肯定会离开的。”
  离开也好，虽然以曹家那些人的性子肯定不会消停，早晚还得有好戏看，可比起看戏，曹凝云现在只想过安宁的日子，毕竟她要好好生活，还要好好钻研写作的啊，哪里有时间注意曹家那边。
  她现在每日学习，构思，和姚云笙学习一些新的东西，日子过得丰富又精彩，浑身的戾气都在姚母和姚云笙的陪伴下慢慢消失了。
  “你不伤心就好。”
  “我伤心什么？”曹凝云有些好笑，“他们不搬走，也不会关心我，恨不能躲我躲得跟什么似的，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你吓到他们了。”姚云笙也觉得好笑，伸手戳了戳曹凝云的衣袖，果然碰到了个东西。
  对于曹凝云在家也随身带着枪，姚云笙是没有一点意见的，一点也不觉得她是在防备姚家，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世道乱得很，能保证安全最好还是准备好了，谁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临？谁知道意外来临的时候他在不在身边？
  女子体力不如男子，有一把枪足够自保了。
  成亲之前他就知道，曹凝云和其他女孩不一样，也乐意包容这份与众不同，只要曹凝云没有伤害别人，那她就不可怕。
  曹凝云不曾将曹家离开蕴城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曹凝霜不一样，她被关在方家，方程玉亲口告诉了她这件事，然后她失控了。
  曹凝霜是绝对不会放过抛弃她的家人还有曹凝云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人的，可现在曹家要离开蕴城了，离开了蕴城曹凝霜还怎么找他们报仇？
  这是曹凝霜无法接受的事情。
  然而就算没办法接受也不行，她连方家都出不去。
  也幸亏方程玉故意不让人放曹凝霜出去，居然让曹家这么安安静静离开了蕴城，其实如果方程玉想要报复曹家，这时候将曹凝霜放出去就足够曹家喝一壶了。
  没有了曹家后，曹凝云彻底静下了心，手中的作品没有增加，但是《猫说》却已经慢慢写到了第八部，每次写完姚云笙都是第一个看的人，他算是见证黑猫阿尤从诞生到饱满的第一个人。
  而这么长时间的连载，终于让文学界的一些人注意到了笔名贺雨的作家。
  白居易的《贺雨》一诗中凝为悠悠云，散作习习风刚好包含了曹凝云的名字，在取笔名的时候她干脆就用贺雨了。
  《猫说》第九部，写了黑猫阿尤救了一个五岁的男孩，对方的家人死于霓虹人之手。
  姚云笙从学校回来就看到曹凝云摆在书桌上的草稿，简单看了一遍后叹了口气，苦恼地将草稿放回去。
  他早就发现了，小妻子写的这些东西有些奇怪。
  作品都是好作品，可却不该是小妻子写出来的，因为小妻子绝对没有接触过那些东西，可不管是《猫说》第一部黑猫阿尤在租界女主人家的生活还是后来女主人家破人亡开始流浪的某些情节，都不是曹凝云会知道的。
  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靠想象出来的，尤其是这种偏现实的文学。
  还有她那把精致的女式手枪以及颇为精湛的枪法。
  小妻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啊，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和她谈谈了，若是有人查到她的身份，一定会发现不对的。
  曹凝云带着小环出去散步了，她现在怀了孕，每天都要出去走一走，因为009说了，怀了孕不能一直休息，要多运动，否则的话将来生孩子会很危险。
  从怀孕开始，009简直比她和姚云笙还要紧张，弄得曹凝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她也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
  散步一圈回来，曹凝云就看到姚云笙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笙哥，可是遇上什么麻烦的事情了？”
  “小环，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和云儿说。”将人扶到旁边坐好，姚云笙对小环说道，在对方离开关上门后才又坐到曹凝云身边。
  “我准备等孩子出生后，带你出去一趟，有可能会直接搬家，我有一个朋友住在陵城，那边距离海市很近，我们可以搬到那边去。”
  “怎么突然想到要搬家？”
  见曹凝云迷糊的模样，姚云笙伸出手指点在她额头，怀孕太过辛苦，小妻子大部分精力都在这件事上了，对其他的注意也少了很多，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对也正常。
  自古以来女子孕育一个孩子就不容易，整个过程要耗费太多心血，他这时候也不想她操心，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了再说，他没办法帮助小妻子减轻怀孕的辛苦，总要在其他方面注意好了，至少将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问题都先解决了。
  【宿主，他是为了你。】
  【为了我？】
  【你知道太多不该你知道的东西了，当你的名气渐大，肯定会有人注意到你，到时候你身上的异常很容易被人察觉到，他在想办法为你遮掩。这也是你从未在他面前遮掩过，十六岁未出嫁的曹凝云不该会枪法，也不该有枪，他一直都知道你身上不对，只是没过问，现在不得不问了。】
  所以009才说，姚云笙是最适合曹凝云的人啊，它从来不觉得把妻子捧在手心宠的就是好男人，真正的好男人足够尊重妻子。
  上辈子的两人真的可惜了。
  就算没有它，上辈子曹凝云一旦嫁给了姚云笙，也会在他的指引下开始学习，慢慢成长的，可惜从一开始这个可能就不存在，姚云笙早早就去世了。
  “你既然要写作，对此也有兴趣得很，一直在蕴城的话会限制你的眼界，我们需要去别的地方，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我是个老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但你不一样，如果不多见一见世界，你的眼界会慢慢消失，灵感也会慢慢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