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躺了。两个人都躺着，不安全。”厉剑坐在船的那头，声音淡淡的，“你一会也起来吧，太阳那么大，睡久了，会晒伤的。”
  肖必行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管何时，厉剑总是在悉心地照顾着自己，就算是现在，他也还是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肖必行放空了思绪，暗自思忖着——真的，躺在原地久了，身体就会有了惯性，仿佛那身体本身就像飘在水面上的小舟一样，会轻轻摇摆。
  感受着那水流的浮力，肖必行一边在脑里不知不觉想了很多。
  “厉剑，假如我不希望再贩毒……你会不会改……”不经意的，肖必行对着天空幽幽地问了一句，“否则这样下去，我们会变成什么样？我吸毒，你贩毒？””
  厉剑坐在那头，并没有回答，肖必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到那平静的小舟，忽的轻轻晃了一下。
  厉剑站了起来，他走到了肖必行的旁边，霎时间，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天空中的太阳，在肖必行的脸上留下了一块黑色的阴影。
  望着高大挺拔的厉剑，肖必行一时无言，他微微侧过头，对准了那双正在俯视着他的眼睛。
  肖必行直愣愣地望着厉剑，那眼里的情绪好似那水面的突然惊起的波澜。
  “起来。”厉剑缓缓伸出手臂，准备拉起正在躺着的肖必行，“我有话跟你说。”
  说罢，他便一把抓住了肖必行的手，将他拉了起来。他和肖必行并排坐在船尾，轻轻的，把肖必行搂在了身侧。
  “有一样东西，是前两天我买的。”厉剑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这两天我一直带在身边，想找个机会送给你。”
  厉剑抓住了肖必行的手，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放到了他那发汗的手心里。借着那日光，肖必行慢慢摊开了手，手上竟有一道金色的光芒折射了出来——那是一枚金属戒指。
  “昨天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带在身上……”厉剑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盯着那反射着光芒的戒指，眼睛一动不动，“喜欢么？上面刻着你的名字。”
  肖必行这才注意到，厉剑的手指上已经戴上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那戒指比自己的那个稍微大一些，粗矿一些。
  “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对戒了。”看着肖必行那对微微噏动的嘴唇，厉剑轻轻抓住了肖必行的手腕，“你试试。”
  肖必行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将厉剑给的那只戒指套在了右手的无名指上，心里五味杂陈。
  “有点小。”
  “小点好。”厉剑笑笑，“小了，就取不下来了。”
  望着厉剑那深情的眼神，肖必行心里突然感慨万千。
  这场景若是放在几天前，肖必行定会感动得无以复加，可现今，这情景上却蒙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令自己好不伤感。
  他真的没有想到，厉剑竟然会这么有心，送给他这样一份这么有份量的礼物。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贩毒……”厉剑轻叹，“但……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徐徐的水波载着两人飘荡着，那风声和着水声，像是一曲无言的旋律，抚慰着肖必行的情绪。
  是啊，自己刚才问厉剑的话，是多么没有意义。那是两个自己也答不上来的问题，更不要说眼前这个身处泥潭的厉剑。
  现实的波涛已将他们两人载至此处，肖必行能做的事是有一件——选择，并且面对。
  想到这儿，肖必行似是有意要打破此刻的浪漫气氛，他有些倔强地看了厉剑一眼，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哼。
  “你是要收买我？”肖必行那修长的眉毛轻轻一挑，露出了一个不羁的笑容，“好让我不要报警？”
  “区区一个戒指，就能收买你？”厉剑一边笑笑，一边抓住了肖必行的手。这时候，肖必行明显感觉到厉剑手上那金属才能够传递出的坚硬质感，和自己手上的那只戒指触碰在了一起，“相信我，肖必行……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一定会改的……”
  厉剑的声音是那样地温柔，温柔到肖必行竟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相信他。是啊，知道厉剑秘密的人太少了，而自己却是一个。作为厉剑的枕边人，他真的没有勇气去抛弃他，而转而去做一个正义的使者。
  终有一天，厉剑会改邪归正。这是他对肖必行所做的承诺。肖必行死死地盯着厉剑，一边紧紧握住了厉剑的手。这个动作，仿佛就像在配合厉剑那庄重的誓言。
  “你会爱我？”肖必行痴痴地问，“永远？”
  “当然。”厉剑果断地回答。
  是命运的巧合造就了两人此刻的感情，可也是命运，故意要在两人未来的道路布满荆棘。
  厉剑无法作立刻做出改变，可他对肖必行的那份感情，却是真的。
  “那好……”肖必行把厉剑的手高高举起，对着阳光打量着他们手上戴着的戒指。
  “厉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不管未来的道路如何坎坷，肖必行也要将它填平，他要让厉剑回头，不惜一切。这既是为了厉剑，也是为了身患绝症的自己。
  抚着厉剑的手心，肖必行轻轻地靠到了厉剑的肩膀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湖心中，两个男人并排着坐着，在那摇摇晃晃的小船上，没有目的地漂泊。这是一场没有目的的游船，可在这船上，两人却经历了一场最最简短的婚礼。
  未来的事又能如何？肖必行不愿再想，他只愿这船，能驶向一个美好的彼岸。
  第46章
  自从那天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被揭开秘密后的厉剑，似乎是刻意不去掩饰自己的行动。有时候肖必行还没醒，他便起了床，告诉他自己要去做生意了。
  厉剑每天那轻松自如的状态，让肖必行仿佛觉得，他这么早出门不是去贩毒，而是去正常的公司上班。这让肖必行不禁怀疑，厉剑已经把贩毒当做是日常生活，一点儿收手的准备也没有。
  有一次夜深人静，两人躺在床上，肖必行也曾推心置腹地问过厉剑，现在车子房子都有了，他到底还缺什么。厉剑也实事求是地告诉肖必行，他有弟兄要安顿，而且还有一大笔房贷没有还清。
  听着厉剑说出的这两点，肖必行的心里不禁愈发起疑——牵住厉剑的，难道只有这些理由？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肖必行仿佛找不到一点儿出口去打破这个僵局，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厉剑一天天早出晚归。他们也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看电影，可那状态就好像两个人已经进入了疲倦期。偶尔气氛还行的时候，他们也还会互相问问最近的工作状态，但一切好像都是那么云淡风轻，平凡无奇。
  这样的平淡，肖必行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可每当他一想到躺在床边，看着厉剑那沉在暗黑中的背影，肖必行便会提醒自己，现在他们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若要说肖必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就是他们的性爱——自那天晚上，肖必行明显感到他们的性生活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