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起来, 放回去。”杨以岳头也没抬。
  “你不试试？这可是爸爸的爱……”
  “给佟响的。”还是没有抬头。
  “嗯……”莫格把大衣再看了看，表示：“爸爸的爱真是宽广啊……宽广得有点儿无法理解。”
  听到这句, 杨以岳抬了头, “杨教授辞了教职, 进总部了，还不能给我家小响做件衣裳吗？”
  “我看你也不太稀罕，倒是老账簿更让你高兴。”莫格叠好了大衣放进礼盒里，原封不动装好。
  “我可是退了两步，杨教授进总部跟在爸爸身边手把手的带，还跟爸爸提醒了余扬的问题，这么重要的两件事，一件衣裳是少了一点，亲爸爸也不好意思这样亏待我，所以老账本才送过来了。”杨以岳关心的点在那年后半，紧赶着往后翻。
  看了一眼时间十年前，莫格好奇地问：“余扬商业银行十年前的可不是什么好账目，你要把当时的事情翻出来？不对啊，大杨总为什么会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他手上干净怕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情，我爸经常干，特别是他心里门清这件事情大伯摘不干净……你说他乐意不乐意？”杨以岳觉得自己这辈子看得最透的人就是杨令祺了。
  “也是，助益那件事情明摆着大伯父子俩摆了大杨总一道，而且这件事情你感兴趣，由你动手拉大伯下水，他手上干净，这是大杨总喜欢的路数。”莫格说完，感叹一句，“学弟，你们家兄弟父子都是真动手的，学姐在你身边可真是看饱了，哎，我可怜的小以岳，身边个个是豺狼，来学姐疼你……”张开双手要搂一搂他的亲学弟，快要抱到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不对……你有小响了……你这个不值得同情的恋爱狗，哼！”
  杨以岳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词儿，不都说没对象的才是单身狗吗？能谈恋爱的也是狗了……
  “话说你家小响好用吗？”莫格学姐的嫉妒犹如夏天的雷阵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问哪个方面？”杨以岳意外认真。
  “各个方面。”
  “好用。”杨以岳点点头。
  “比如？”
  “比如你可怜的小以岳身边也有了贴心的豺狼，一点儿也不害怕了……”杨以岳想起早上一肚子坏水的佟响响，对于他昨天晚上在自己耳边叨叨的「上进事业」能露出笑来，他早上的敌我渗透之后，「上进事业」里最不安稳的一环顺便就破解了。
  他是怎么这么快就能把老杨家的这些烂手段玩上手的？是不是要感谢部队或者组织的培养，因为他说退役前的工作重点就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状态都要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工作环境。
  “哈哈哈……的确不是好人……所有跟我们有工作关系的子公司都有过人来打听您的「小娇妻」佟先生了，他这样的天纵英才，嗯，也只有你能驾驭得住……”
  “谢谢学姐的认可，顺便统一一下事务所的口径，以后有人问，就说……”杨以岳顿了顿，仔细琢磨应该用什么词。
  “说什么？”莫格快要笑出来了，八卦还要统一口径？！小杨总也是天纵英才。
  “真爱。”杨以岳用了个很古典迪士尼的词儿。
  虽然不厚道，莫格终究还是没忍住笑起来。杨以岳对学姐耐心管够，陪着她让她笑，等她笑够了，她终于想起了还没有说到的重点，“你这样的步步紧逼上去，爸爸和杨教授就要一条心了那可怎么好？”莫格说完了还真是有些些担心生发出来。
  “那就把他们的一条心踩下去，再跺上两脚。”杨以岳的回答异常干净脆爽。
  听到回答有些激动，拍手笑着的莫格说：“我就说你特别适合英姿勃发这种词儿的，到底是让佟先生把这气质给养出来了，真爱诚不欺我也……”
  ——
  “佟先生好。”
  进门时和璇总的秘书刚好打了个照面，别人的问好中规中矩，佟响却是不成气候二世祖的模样，“言言今天好漂亮，口红色绝了……”
  “嫂子……”杨以璇觉得言言端进来给佟响准备的那杯咖啡应该被倒掉，“守点儿「妇道」。”
  “好姐妹分享一下心得跟「妇道」扯不上边……璇总好凶，比我家小杨总都凶。”佟响说完还对着言言挥了挥手，关上了璇总办公室的门，回过头来直接说重要的，“待会儿说财务的事情，给以超哥哥捏着吧，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负责的事务所要公开招标。”
  “你疯了还是我小哥疯了？杨以超怎么玩烂桃花源地产的你们不知道？大店找小所，压着人家陪自己玩儿，你俩疯了我还清醒，杨以超就不能在助益留下，我要把他弄出去……”
  “你怎么弄出去？大伯说了叫他别闲着。他儿子一闲着就给他找各种儿媳妇，他老人家也累心……”佟响一副比佟家子侄更贤孝的模样。
  “待会儿开会的时候咱们先吵起来，你失手把他弄躺下或者你告诉我怎么弄，我来，尽量让他躺过第一轮……”杨以璇倒是很耿直，顺便走到书架旁边把她的大理石摆件拿在手里掂了掂。
  “璇总……冲动不得。”佟响觉得不愧是老杨家的血统，干事儿跟杨以超还是比较像的，捏走了她手里的大理石摆件儿，把招标的事情小杨总会帮忙说了，顺便把小杨总推过来的财务总监名单同璇总交流了一番。
  “小哥属意桑姐？”杨以璇看着桑鸿蒙的名字，“嫂子，用桑姐杀气可就重了。你知道桑姐之前在哪儿的？”
  “知道，乾盛矿业，一个月前刚刚卖给宏升时代，在大杨总身上割了肉嘛，不过宏升时代在锂矿业内已经称霸，咱们不卖没有好下场的。这点儿就是杀气了，你可真是谨小慎微。”佟响笑，“既然这么谨小慎微，就让以超堂哥舒心了，免得到时候大伯和以超堂哥回来背后捅我家小杨总。”
  是，桑鸿蒙在乾盛矿业卖出去的时候顶着大杨总给的压力配合第三方审计，从头到尾明明白白，让大杨总没有拿到最想要的价格，但话说回来，小杨总要用的人自然是大杨总不喜欢的，不然怎么给他老人家眼里使劲儿揉沙子呢？
  “你告诉我，这一轮董事会补选，小哥是什么意思？”听了佟响后半截话，杨以璇想起昨晚上和老爹说的事情上面，董事会里病了一位表叔公，腾出位置来。
  上一回二婶就惦记过这个位子，想要把大哥空降上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二叔不肯，就不了了之了。这一次不一样，助益谈股权的时候，二婶原本是要来争悬而未决的百分之五的，结果小哥把佟响这家伙放了出来，百分之两百故意招惹二婶，弄得她自己钻了套，大家一起顺着小哥布的局把二婶和大哥踢了出去。
  就因为这件事情，没过多久，大哥辞了教职，已经在总部工作了些时日了。看起来在总部风评还不错，当然了，大教授要春风般和煦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这些事情在前头，这一回的董事补选一定是风急浪高的，由此才有这一问。
  那边佟响一点儿意外没有，轻松道：“自然是选啊……我家小杨总资格够够的，为什么不坐这个位置？留给杨教授，不可能的……小杨总有那个善心我也不同意啊，他爬得高我脸上才有光哎……”
  甫一听这直白的话，杨以璇愣了愣，小哥历来嫌弃杨家水潭里的水脏，这回却是要下水了？不过……杨以璇实打实地松了一口气。
  佟响看着杨以璇松口气的样子，笑得特别讨厌，“哎呀，你这是终于盼到了，还是嫌弃？”
  “把杨教授塞进去二叔在董事会又多了一票，这可不好。”杨以璇把今天和佟嫂子念叨的这三件事又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还真是联动的效应。
  桑鸿蒙小杨总要用是一个信号，杨以超的财务主管业务给到是送大伯的定心丸，也是一个信号，这两个信号升起来，董事会补选那边很快就会有结果。
  二叔的不得人心和小哥的得人心在他们二人之间应该都有一定范围的误判，这个误判大概有李渊觉得他家老二李世民无心帝位那么深，它的存在是杨氏集团这个臃肿巨人身体里许多公司能够稍微喘口气的关键，不然就会变成无休止的站队，杨以璇对这些早就厌烦了……
  回过头来看着佟响，杨以璇觉得这两口子一唱一和一动一静真是太利落了，今天早晨二叔才上飞机，等二叔到三亚给红颜知己庆生回来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大哥的董事路线算是彻底没戏了。
  思及此，杨以璇笑笑还客气上了，“嫂子，咱们这艘小船先开……”
  “璇总掌舵，咱们走！”杨以璇这一刻瞬间的惊讶与瞬间的平静让佟响不由得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再无别的废话。跟着她离开办公室，瞧着这个精明强悍的妹妹，佟响觉得商量事儿还是跟璇总最亲热。
  第83章 第八十二回
  妹妹坐过来的时候, 杨以超面上笑容还是灿烂的，等到佟响这个家伙在另外一边坐下来，杨以超面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你们俩这什么意思呀？”杨以超说着这句话, 偷偷地把身下的椅子往杨以璇身边挪，虽然他话里问的是「你们俩」，但他关注的主要对象是佟响。
  佟响毫不介意堂哥和自己这样的疏远, 手臂一抬直接放在了堂哥的肩背上, 满满良善写在脸上：“以超哥哥，上次你信誓旦旦表示要掌管财务这块的工作之后，我当场对您进行了否决和嘲讽, 这两天我深深地反思之后，认为我的这个行为是十分错误的……璇总, 那天你也是反对的, 你也要和我一样进行反思……”
  杨以璇关上正在看着手机屏幕，“咔啦”一声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 正式无比的样子把他们俩看着, “以超哥哥，我也道歉……”
  “还是叫杨以超吧……你们俩真的……今天要干什么, 直接说……”杨以超可难受了, 可是两面夹击没有逃开的机会, “别恶心我。你俩肚子里的坏水儿倒出来，一人能淹死一个村儿, 别来这套……”
  “财务你管, 咱们也不争了。条件两个，你答应就成, 你不答应……”佟响笑着朝杨以超面前凑, “咱们就慢慢磨, 西珑苑1008号我可找得到，不知道大伯和嫂子是不是能找到？这大冷天的，他们要是想我给带个路，我也愿意的。”
  “是不是杨以岳给你说的？”杨以超变脸，换哪儿都能被找到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的。我家小杨总哪儿来这空闲跟我说啊，没心思关心你。”佟响看他那惊魂未定的模样快要乐死，也是，这个房子刚搬过去才一周半，又暴露了，这可怎生是好？眼看着，以超堂哥和他家十八线小影星的爱巢都要绕着锦城转一圈了。
  “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杨以璇不像佟响那么一身恶趣味，就想看着堂哥难受而自己开心。
  “你们都没有说是哪两个条件呢就想逼我？”杨以超不小心硬气了一回，可佟响手上捏着他的肩膀一用力这一丁点儿的硬气立刻就缩了回去，“哎呀呀，总要说给我听一下嘛……”
  “第一，合作的事务所公开招标，不然就选屹岳。”佟响手上没松劲儿笑眯眯把话说了。
  “第二，中标的事务所我们三个人中至少有两个是同意的。”杨以璇补充第二点，“这一点是因为我从来都看不起你的眼光。”
  松了手，佟响给堂哥揉揉，“我和璇总贴心吧？”
  “行……”杨以超把他们俩的话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答应了，转回来说：“西珑苑……”
  一左一右那两个同时说：“烂到肚子里。”
  杨以超松口气。
  杨以璇起身拉开小会议室门，给秘书言言说：“叫大家开会。”
  佟响也慢悠悠起身坐到杨以超对面去，今天这个会要把财务这块儿从璇总手里放下来给杨以超，另外一方面财务总监的事情今天就把风吹了，免得看见杨以超拿了财务的活儿，人心离散。
  事情不多，开会之前就把最难的那块儿搞定了，按照璇总的作风，半个小时不到散会。完事之后，佟响往武阳区商务办去，第一期七个小区充电站的硬件已经建设完毕，测试和揭幕是今天讨论的重点。
  这是助益在三环以内的桥头堡、精兵阵地，佟响一定要把它弄得叫好又叫座。
  ——
  合上莫格说的「老账簿」，杨以岳端起佟响送的中老年爆款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的「补肾益气茶」，一开始的时候觉得味道怪怪的，被迫喝了这么几天后习惯了，就觉得还好。
  这个十年前的手段和现在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助益成立前，大伯和薛鹤子没有资金还余扬商行的贷款，杨令祺自己出了一千万，然后不知道哪儿冒了一个对外贸易公司，余扬爽快给了那边三千万的贷款。奇妙的事情就来了，大柏和薛鹤子这边的贷款还上了，他们就堂堂正正来逼着杨以璇把独家生意吐出来做成了几家的。
  这一出十年前也上演过。那时候缺钱的是大伯和大杨总办得红红火火的建筑公司，也就是从付恒宇家发展而来的那家。冒出来向余扬商行贷款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这个公司当时新近成立，一下子拿了一个亿的贷款。后来开发失败，冻结公司资产后清算，账目一塌糊涂，大约三千万左右去向不明……当时怎么挺过来的至今没有人说清楚。
  杨令祺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大伯也从不谈起细节，喝醉了都没有过，只说算自己本事大。
  好吧，这件事情被和稀泥掩盖了过去十年之后，黄厅拜托杨以岳调查的事情，却又牵扯到了这件事情上。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了。
  当时和城建的关系非常好，东门三环外的建设也进行的如火如荼，拿下了东边市政建设近一半的工程。这种工程垫资在前，结款在后，铺得太开便缺了钱，为了解决工程款的问题，划出了一片地低价给公司开发商品房，工程款也就好说了。
  大伯算着这个包赚不亏的买卖，关系也是他的，独揽了开发商品房的事情。在拆迁的时候出了问题，那部分地隶属于一个叫做瓦窑的村，村里基本上都从事仿古砖瓦制造，是当时很有名的富裕村。拆迁进行的不顺利，大伯请了耿立下场，耿爷也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的好兄弟林建勇已经是市公安局局长了。强拆的事情一开始还掩盖得很好，直到遇见了威胁要自焚的那家人……事情就从这里开始不可控制。
  舆论哗然、公众震怒，开发的事情不了了之，大伯的小算盘彻底打哑，并且还卷入了官司里，耿立的手段一向不干净。
  大伯是怎么逃出来了，耿立又是怎么样逃出来的，这里面有林建勇林局长的功劳，更有当时在上位者的功劳。
  简单来说，耿立拉着林建勇给找路子，大伯出钱，两边一合硬生生把自己捞了出来。亏的是余扬银行，被逼死的是那个房地产开发公司明面上的老板桑友方，三千万大概率给的是外逃三年即将被引渡回来受审的黄厅的重要嫌犯。
  一切都很清楚，现在杨以岳要做的是帮助黄厅那边派来的人查清楚当年的这些钱具体是怎样的流转，做好了这件事情既可以完成对桑鸿蒙的承诺，也可以让佟响响想杀之而后快的耿爷多几条落网的罪证。
  敲门声打断了杨以岳的思路，抬头看，莫格说：“距离你和黄厅介绍的朋友见面还有半个小时，你该出发了，可你的司机还没有到哟……”
  再喝一口「补肾益气茶」，杨以岳给死也不要辞职的司机佟先生打电话，电话连接中，杨以岳有些关心被璇总扔到营销部的佟先生今天有没有工作顺利？
  ——
  “八十八号停车位上等您。”佟响那贴心的顶级管家口气让杨以岳面上有了笑意，说了一句「马上下来」就准备挂电话，可是电话那头的贴心老管家瞬间就变成了啰嗦管家婆说：“外面有点儿飘雨，把围巾戴上，出电梯一阵冷风你裹紧些衣裳……”
  不想听他唠叨，杨以岳决定直接按掉电话。
  收拾好东西，刚刚走到事务所前台大门处就被啰嗦管家婆给逮个正着。
  杨以岳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无表情往「管家婆」左边绕过，没走两步，被他给捉住了挂在脖子上的围巾，一把将人给拽到了跟前。
  痛心疾首的样子表演的太过用力，让杨以岳替他笑了场。
  “脖子上绕一圈总会吧？”佟响一看他那个随便挂脖子的样子就晓得有的人手残，看账务记事情过目不忘，怎么戴围巾却是一窍不通。
  “就很简单的都不会，来，给我家小杨总弄个时尚的……”管家婆一边嘴碎一边将围巾对折起来，套上杨以岳的脖子，两头上下穿插几下，弄出了个好看的样式，把上海滩不保温式样直接变成了韩式暖男标准模样。
  “佟响响，我让我妈把你工资停了，再干下去没钱拿的。”确确实实暖和起来的杨以岳嘴里也不说好话。
  “你以为金钱能让我和你分离吗？白、日、做、梦，太小看人了。”佟响瞧见杨以岳那一幅不嘴软的样子，喜欢，小杨总这人除了床上其他时候都很硬。
  “好，你想干就干吧，卓大画家又节约一笔开销。”杨以岳抬手指着前台说：“去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