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衣老者眼中，这两条连线内蕴含着两种连牠都无法真正理解的力量，不知道究竟是从真灵神魂传递到真体肉身，还是反过来的路线，亦或是两者皆而有之，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循环。
  而且随着黑白双色光芒观察的更加深入，又一个更加重要的发现让牠的目光都泛起了道道波澜。
  那便是这两条近乎不可知不可察的连线，不仅仅存在于那个人族修行者的真灵与肉身之间，而且还将他那柄双刃神斧囊括了进来，并且在其中起到的是非常重要的，居于中心地位的关键节点作用。
  所以说，这就是这个人族修士之所以能够一路不断变强，及至于接近神魔之主层次的主要原因？
  若不是将他纳入到太虚幻境之中，以大时空术封印其身躯，再以大五行术封镇其真灵，三大神主本源力量无间合力，怕是还无法发现他的这一隐藏极深的秘密。
  但即便如此，也还无法将这一秘密抽茧剥丝，捕捉到其本源规则，也就无法为己所用，最多只能是通过暴力镇压的手段将之摧毁。
  麻衣老者陷入思索，羽扇处于落或不落的中间状态，等待着牠做出最终的决定。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判嗅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味道，自此再无等待的必要，毫不犹豫便要引爆自己所能掌控的全部力量，用来打破即将到来的巨大危机。
  麻衣老者竟然还要先一刻感知到顾判的变化，同样没有任何迟疑，以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凝重姿态，挥出了手中的五色羽扇。
  唰！
  就在此时，一道看似普普通通的剑光，却带着仿佛能够斩断一切，破灭一切的气势，陡然出现在了顾判与麻衣老者近前。
  第2166章 混沌海洋
  普普通通的一道剑光，毫无征兆出现在血色空间之内，带着仿佛能斩开一切、破灭一切的气势，横亘在顾判与麻衣老者之间。
  不管千般艰险、万般阻碍，兀自一剑斩去，不留痕迹。
  纵然身处在灵肉分离的境地之中，顾判面对此剑时, 心神摇曳难以自持，所有一切感知全部被那道剑光吸引过去，就像是夜空中的飞蛾，见到了前方那团明亮的火光。
  他知道这是业罗初圣的轮回剑意。
  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度的轮回剑意。
  比之自己无数次推演的结果竟然还要强上不知几个层次。
  就像是一个深陷于学术难题的科学家，突然间看到了无比深邃精妙的解题思路，就这样毫无掩饰、明明白白摆到了自己的眼前。
  轰！
  思想上的桎梏一旦被打开，紧接着便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
  无数经验值顺着这条通道缺口一拥而入, 只在刹那之间, 便将自身的轮回剑道攀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全新层次。
  在这道轮回剑光出现之时，麻衣老者却依旧没有动作。
  牠只是眯起了眼睛，将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那两条连接着顾判真灵、肉身与斧头的线条上面。
  其中一道连线在剑光出现后亮起了微不可查的淡淡毫光。
  紧接着，就在下一个刹那，令麻衣老者更加惊讶的情况出现了。
  牠清晰感知到了一股剑意在对面人族修士真灵肉身之内显现，并且在无休无止般径直向上攀升，很快便已经达到了和那道突如其来剑光近乎齐平的高度，而且还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这就是人族修士修行的手段吗？
  比先天混沌神魔都还要更加神奇。
  简直堪称恐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就在此时，一声低低叹息从顾判的口中传出。
  真灵归位、神魂入体。
  原本一直保持着向前斩出斧头的肉身忽然便恢复了行动能力。
  只是他并没有继续将这一斧斩落下去。
  而是直接收起了双刃大斧，毫无防备般伸手抓住了那道轮回剑光。
  然后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缓缓消散，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麻衣老者合拢羽扇，向后退出几步，和顾判一起注视着那道剑光消失的全过程，一黑一白的双眸泛起道道涟漪。
  “这便是那位找到的帮手吗？”
  “吾还记得当初九幽纵横虚空之时，她作为九幽麾下最为锋利的一柄剑，在诸天界域东征西讨, 让各族生灵都为之恐惧战栗，即便是吾, 在与九幽交手于无尽虚空深处时，麾下聚集的一众修行者几乎被她一人一剑尽数杀光，甚至还影响到了那次大战的最终结果。”
  牠陷入回忆，慢慢说道，“没想到数万载时光之后，她竟然还能更进一步，已经不逊于当初的九幽，甚至还要更加厉害。”
  顾判睁开半闭的眼睛，深以为然道，“前辈说的不错，本以为在关于轮回剑道的修行上，我差不多已经和她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结果直到见到这一剑才发现，她竟然是将我套了一圈，所以给了我如此可笑的假象。”
  “既然她能够斩出这一剑，看来饕餮的动作已经被那位察觉，当真是事不机密毁其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白浪费了吾的一番心血。”
  “既然她已经达到了如此高度，能够让牠一直稳坐高台旁观, 吾再继续下去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只能是暂且退避，让出这一手的争夺。”
  麻衣老者缓缓摇了摇头，竟然就这样直接转身离开，“不过你也要小心，牠的目的和吾一样，看上的并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手中的斧头，若是让牠们弄清楚了这柄斧头的真正秘密，你这个人存在与否，就变成了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
  顾判轻轻伸手一握，双刃大斧便入到了手中，“前辈刚才一直没有祭出最后的杀招，也是想要看清楚晚辈这柄斧头的秘密了？”
  麻衣老者停住脚步，“你说的不错，这是你隐藏最深的秘密，最好能够一直继续隐藏下去，不然待到秘密被揭晓的那一刻，便是你的死期。”
  “多谢前辈提醒，为表谢意，晚辈给前辈准备了一个礼物，前辈一定会喜欢。”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握紧了温润如玉的斧柄，“既然前辈对我的斧头如此感兴趣，那我就有义务让前辈真正感受一下，刚刚领悟到的轮回斧法，敬请前辈品鉴斧正……”
  话音落下，一道光芒冉冉升起。
  刹那间无数混沌之息崩灭不存，就连血色空间都在这道光芒下动荡不休，摇晃不止。
  “想就这样走了？”
  “还要看我的斧头答不答应！”
  麻衣老者猛然转身，某种黑白光芒交织缠绕，映照出那柄占据了几乎全部视野的斧头，正在当头朝自己砸落下来。
  五色羽扇挥出，先天五行光芒凝结成一道光幕，拦截在那道斧影寒光前方。
  轰！
  斧头斩落，重重劈砍在五色神光之中。
  随后五色光芒崩碎，化为了无数荧光，四散而落。
  五行之道，在于相生相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如此才造就了五色神光无物不刷，五行封禁无物不镇的威力。
  但如果被切割分离成为单独的五种力量，虽然也还能算是神级本源之力，却终究是失去了作为一个整体才能拥有的那种高度。
  麻衣老者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已然泛起道道波澜。
  下一刻，牠吐气扬声，道出一个字来。
  “幻！”
  顾判眼前陡然一花，不见了血色空间，亦不见了麻衣老者，只剩下涌动不休的混沌源力，有如实质凝结成海，将自身包裹笼罩其中。
  他就像是一滴水珠，融入到了混沌海洋之中，没有引动哪怕一道最为微不足道的涟漪。
  “这并不是真正的混沌之海，但带来的感觉却又是来到了无数岁月以前，混沌神魔与荒兽一族纵横遨游的混沌之海内部。”
  “这便是太虚幻境的第二种表现形式吗，已经达到了完全遮蔽感知的程度，当真是厉害非凡。”
  第2167章 盘古开天
  置身于汹涌澎湃的源力海洋之中，不管是真灵神魂，还是肉体真身，都有了一种醍醐灌顶、脱胎换骨的美妙感觉。
  顾判这么多年的修行、磨砺换来的心境修为，让他及时收敛住了念头，没有沉浸其中，更没有张皇失措, 而是谨守灵台本真清明，遵循着斩出斧头那一刻便存在的冥冥感应，平心静气将手中双刃大斧继续斩落下去。
  斧出轮回，斧影寒光至纯至简，重重朝着前方的混沌海洋落了下去。
  这一斧，将顾判所有的感悟体会融入其中，也是将最近一段时间来积攒的全部经验值倾泻而出, 不惜代价、毫无顾忌, 眼睛里除了手中的斧头, 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一切的存在。
  万事万物，皆有命运，收束于过去，未来还有种种可能。
  纵然是容纳了混沌神魔与荒兽一族的混沌之海，也有着自己的命运，但他就是要用自己的这柄斧头，将其可能存在的种种命运全部斩断，所谓切割分离，只剩下最后的一条道路可走，那便是迎接他的斧头，此为唯一定数。
  顾判真灵震动，仿佛融入到了自己的双刃战斧之中，第一次站在了另外一种角度去观察看待世界，这种感悟体会以业罗初圣那道剑光显现为起始，以大量经验值灌注提升为过程, 最终体现在这一斧上面。
  他此时已经忘记了麻衣老者的存在，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晋入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对于混沌之海，对于乾坤大道，乃至于对于从混沌之海到无尽虚空的种种变化，都有了少许明悟，虽然还未能真正把握隐含其中的真正脉络，但已经算是站在了那扇大门的近前，甚至已经将紧闭的门扉推开了一道缝隙，可以窥见内里的一线风景。
  “被这混沌遮蔽目光，封闭感知，无穷无尽、动静不能，当真是太憋屈了些。”
  沉浸在玄奇状态之中的顾判，心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莫名的念头。
  然后便迅速占据了整个心神。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真正目标，乃是正在转身离开的麻衣老者，只是在这种自感无比憋屈的愤懑情绪下，身形猛然暴涨，将斧头直劈改为横斩，以前所未有的暴虐姿态划破了汹涌澎湃的混沌元气海洋。
  一斧斩出, 所有的一切仿佛在刹那间陷入到了死寂之中。
  混沌元气海洋不再涌动, 如同温度骤降之下被瞬间冰封的水面, 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凝结状态。
  下一刻, 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出现在冰封海洋深处。
  咔嚓……
  咔嚓咔嚓……
  细密的裂纹迅速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犹如一枚鸡子被从内啄破那层看似坚固的外壳，从未有过的全新的变化即将降临此间。
  顾判一斧斩出，念头通达，身心舒畅，意识深处莫名闪过一句已经相当久远的话来。
  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以顾判的身体为中心，周围已经陷入到完全静止不动的状态，再也没有汹涌澎湃的浪潮，但密密麻麻的裂纹却是越来越多，片刻间便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带来了整个混沌元气海洋的崩塌破碎。
  直到眼前一花，混沌海洋完全不存，就连自己之前身处的血色空间也不见踪影，他重新又回到了玄黄主界，苍穹之上的虚空之中。
  麻衣老者缓缓抬起手来，拭去额头上缓缓淌下的一缕鲜血，看着他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神色。
  一缕鲜血被擦拭，但紧接着便有更多的血流从额头上的伤口内渗出，滑过面颊滴落下来，将牠原本清颧的面孔映衬得如同厉鬼般阴森可怖。
  “你这一斧，仿佛让吾再次回到了最终一战结束之后，混沌之海崩溃破碎的那一刻。”
  麻衣老者低沉叹息一声，“它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