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素听得表情越发的复杂，有惊讶，有欣喜，但也有担心害怕等情绪。
  鹿芝芝见状，赶忙安抚道：“不过干妈你不用担心，今天何爷爷他过来只是想看看你而已，你今天还要上班，其余的事情肯定是等你下班或者是有空了再聊的。”
  在这之前，唐素素将会有不少的时间去好好想想这事。
  其实鹿芝芝私心里觉得如果何老先生真的是她干妈的爸爸就好了，毕竟她干妈的亲情缘很淡。
  她干妈的母亲在她十几岁的时候便去世了，之后她便一个人生活，虽说舅舅舅妈家就住在不远处，但是鹿芝芝看到过唐素素的舅妈一次，第一眼便对那位老妇人的印象不怎么好。
  那位老妇人当时是来医院找唐素素，一开口便问她借钱，还说什么唐素素她小时候和她妈一块受了他们家多少的帮衬，现在她长大了有能力赚钱了，再反过来帮帮他们家怎么了。
  要是不帮，那她也不介意去医院其他的科室和那些人聊聊。
  这话里话外的威胁意味可不要太严重，当时鹿芝芝都想直接把那老太婆给轰走了。
  但后来她却看到干妈唐素素还是给了她钱，那老太婆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至于唐素素的爸爸，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也没有提过，鹿芝芝也不好问。
  唐素素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说点什么，门口又响起了敲门的动静。
  “芝芝。”
  好在这一声是叶峥在喊热，唐素素不知为何心下忽的松了一口气。
  “干妈，那我开门了？”
  鹿芝芝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看着唐素素，在等待着她的态度。
  最终，唐素素深吸一口气，然后对鹿芝芝点头。
  “开吧。”
  其实有件事情她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就是她妈妈很早之前就告诉过她，她的爸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在人世，只是可能不在国内。
  当时的年代太过混乱，母亲和父亲被迫分开，之后她辗转回到了老家，又跟着老家的人来到了这边定居，所以和扬城那边的联系彻底的断了。
  那个时候她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当时母亲的娘家这边的人都劝她将孩子给打了，可是母亲却都态度坚决的拒绝了，然后将她给生了下来。
  哪怕是生下她之后娘家那边的人都不待见她，并且还格外的嫌弃她带了个拖油瓶，害怕被缠上，所以几乎和她们娘俩没什么来往。
  还是后来舅舅一家看到她母亲带着她一个小姑娘还能活的安稳，才意识到她妈手里或许有钱，渐渐地和她们恢复了走动。
  虽然她自小就不喜欢舅舅一家，尤其是贪心的舅妈，但是她妈却时常告诉她，他们如今就舅舅这么一门亲戚了，多个亲戚也算是多了份力量，如果以后她那天出了意外，也不至于让她举目无亲。
  所以也算是为了她，她母亲才会对舅舅一家处处忍让。
  在母亲去世之前，唐素素都对这个说法不能接受，并且还觉得很荒谬。
  她哪怕是在这个世界上没了其他的亲戚，但她有母亲陪在身边，就不再需要其他人了。
  可是谁知道她母亲早早的去世了，而就像她说的那样，在她离开之后，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好似也只有舅舅一家了。
  那一刻，唐素素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没有亲人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感受。
  所以后来，她也渐渐学着如同母亲一样，对舅舅一家的事情不再计较那么多了，虽说他们是贪心了一些，但是至少没有想过害自己，而且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至于她那个活在母亲回忆里的父亲，以前小的时候，唐素素还对父亲有着极大的期待。
  可是随着她渐渐长大，属于“父亲”的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便彻底的放弃了。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远，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已经不能肯定，父亲到底还在不在了。
  所以关于“父亲”这两个字，也彻底的随着母亲的离开而被深深的埋藏在了唐素素的记忆中。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她都快四十岁的时候了，在她早已经放弃期待的时候，会在今天听到这样的消息。
  不过不管那位何老先生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都愿意和他见一见，把事情说清楚。
  在她思索的短短几秒内，鹿芝芝也已经将门打开了。
  门外，何老先生站在叶峥的身后，心情从未如此激动过。
  他看着眼前缓缓开启的门，握紧拐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下一刻，他终于看到了屋内的唐素素。
  在看到唐素素的那一刻，他心里有一股强烈的念头，那就是——她是自己的女儿，绝对是自己的女儿！
  那张脸虽然被叶峥说和他相似，但是在何老先生看来，却全是他妻子年轻时候的影子。
  他呆呆的看着唐素素，鼻头忽然一酸，眼眶微红着叫出了一个名字。
  “雅芝.......雅芝.......”
  雅芝。
  唐雅芝，是她母亲的名字。
  唐素素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其实心里也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位老先生的身份了。
  她母亲因为随着舅舅他们离开家乡来到这边，认识她的人不多，知道她名字的人也很少，而眼前这位老先生，她可以很肯定在她人生的前几十年里根本没有在她们母女俩的身边出现过，所以他能够叫得出她母亲的名字......
  唐素素抿了抿唇，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何老先生相处。
  最终，她只好朝何老先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您好，雅芝是我母亲的名字，您或许认识我母亲，但有些抱歉的是，我现在正在上班，其余的事情可以等我下班之后再聊吗？”
  何老先生激动的看着唐素素，他现在其实除了激动和欣喜之外，思绪也是乱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唐素素说她要上班等她下班再聊，他自然也是同意的。
  “好，那我，那我先去外面等你，你几点下班，到时候我.......”
  他想说他来等她下班，但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唐素素打断。
  “您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下班的时候我自己过来吧。”
  见唐素素这样说，何老先生心下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给她添乱子，快速的交代了一下他住在招待所的事情。
  “好，那到时候见。”
  这话说完，场面又瞬间尴尬了起来。
  鹿芝芝立刻站出来。
  “那干妈，你先好好上班哦，咱们下午见，我和何爷爷他们先出去了。”
  面对着鹿芝芝，唐素素才难得露出了个笑容，温声道：“嗯，去吧。”
  之后鹿芝芝便和何老先生他们退出了唐素素的办公室，离开了医院。
  从医院走出来之后，何老先生的情绪明显的低落了下来。
  鹿芝芝只以为他是因为不能尽快和唐素素交换信息，确认身份而失落，但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何老先生想到了刚刚唐素素在说到她母亲的时候，并没有后续，比如说她母亲现在在哪，或许他可以先去和她母亲见见面等。
  没有。
  这些话她都没有说。
  因此，何老先生心里便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
  “何先生，现在才九点，镇医院下班的时间大概在下午的六点左右，这期间您想去附近走一走吗？”
  在往招待所走的时候，鹿建军忍不住问起了何老先生的想法。
  只是这个时候何老先生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去闲逛，只好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就不去走了，倒是鹿团长，你和小叶还有小鹿他们不是要去见亲戚吗，你们先忙你们的吧，我在招待所休息一会，有小许他们看着就行。”
  这镇上肯定是安全的，而且还有好几个人保护着何老先生，鹿建军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全。
  所以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到底也是挂念着大哥鹿建国，因此便点头。
  “那我们先去那边，很快就回来。”
  这个时候大哥鹿建国应该已经去上班了，他们直接去钢铁厂门口找他就行。
  随后鹿建军他们将何老先生送回到了招待所，然后便和鹿芝芝还有叶峥一块出发去了招待所。
  从招待所到钢铁厂的路上，鹿建军一直在说着小镇的变化。
  其实变化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微乎其微，但是这细微的变化露在许多年没有回过家，更没有好好的逛逛街道的鹿建军来说，俨然是种全新的陌生的体验。
  鹿芝芝和叶峥陪着他边看边走，但因为镇子并不大，所以很快便走到了钢铁厂。
  在钢铁厂的保卫室门口，鹿芝芝他们拜托保卫科的同志去叫一下鹿建国。
  保卫科经常能够遇到厂里工人同志的家属来找人，所以倒也见怪不怪了，再次向鹿芝芝他们确认了一下鹿建国的名字和车间之后，便起身去叫人了。
  而此刻的鹿建国确实是才刚刚到车间，还没干上活呢，便被保卫科的同志告知厂门口有他的家属找。
  他一面往厂门口走，一面猜测会是谁。
  难不成是他爱人黄秀忘了啥事，突然跑来告诉他？
  又或者是老家那边来人了？
  不管是哪一样，都让鹿建国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
  而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那许久不见的身影，鹿建国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才激动的冲鹿建军喊道：“二弟！”
  鹿建军站在门外，也难得露出笑容对他大哥笑着喊道：“大哥！”
  “你咋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这还根本不知道呢！”
  鹿建国走到鹿建军身边，忍不住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胳膊，算是亲兄弟之间特殊的表达激动的方式。
  “你自己算算，你这上一次回来还是四五年前，那个时候芝芝都才这么高点，现在都成大姑娘，结婚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怕是以后芝芝生孩子了你都看不到，哈哈！”
  身旁的鹿芝芝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真想对大伯鹿建国说一句：大伯你这寒暄的方式真特别，特别尴尬.......
  鹿建军这么多年不能回来，心里自然是多有愧疚的，眼下听到他大哥这样说，便只能无奈解释：“确实是事情太忙了，走不开。”
  鹿建国说那话当然是开玩笑，并不是真的要讨伐他，因为赶紧说道：“我都知道，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吗，那你这次是请假回来的，能在家待多久？”
  他记得之前一次鹿建军回来，是过年的时候，大年三十的那天到，然后初三就走了，满打满算都才在家待了三四天而已。
  这次又不是过年，又不是啥节气的，这假怕是更不好请哦。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鹿建军这次并不是请假回来的。
  “这次也是有任务，不过这次的任务刚巧赶上在咱们这进行，所以我才回来了，至于呆多久，暂时不确定，但是怎么着也得有好几天。”
  这对于鹿建国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许多年不见的亲弟弟能够在家多待几天他当然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