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刺进克雷尔脑袋的精神力，江云脚踝微动，男人的脑袋随着脚尖力道软绵绵地偏向一边。
  自己要不要把人捆起来带走？
  融合升级后的精神力能够影响现实，但也仅限于没有生命、且被精神力长期浸润的物品，至于控制克雷尔的身体？再怎么说他也是差一点就够到s级别的实验体，精神力探入抢夺肉体控制权的话，大概率会把人刺激得醒来，她可不想冒这个险。
  江云沉吟一瞬，想着还是把人带在身边稳妥些。
  她将一具尸体上的防护服扒下，卷了卷把这坨弹性布料抻为长条，接着用它缠过克雷尔胸前、腋下，在后颈处绕着自己的匕首打了个死结
  试了试绳结的稳定性，江云探出一条精神触角卷死匕首。绳结收紧，勒进皮肉，昏迷的克雷尔被看不见的锁链拖行在江云身后。
  她们上来时刷抢来的内部员工身份卡坐电梯，在抢夺基地主动权后，中枢系统的自保机制切断了整座高塔的电梯运转。
  因此江云只能沿着逃生通道往下走过一层又一层。b区是基地关押实验体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休眠仓安放在数不清的房间里，视线掠过窗口，便能将那些浸泡在维生液中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尽收眼底。
  江云略瞥了两眼，看得是眼皮直跳。
  YHWH实验室自诩上帝，却在此处，将人类的异想天开演绎得淋漓尽致。至少江云从未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见到山海经与克苏鲁神话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
  它们，和它们，都还活着，只是没有完整的自我意识，并在实验室的控制下休眠。仓里的维生液随着肉块、毛发或是触手间或的轻颤持续荡出点点涟漪。
  再往前，约莫二三十个个囚室房门打开，医疗仓中的实验体不翼而飞。江云脚步一顿，目光沿着地面杂乱水渍向身后转去。之前肖恩是被这实验室里的生物拖住了脚步，这才有克雷尔趁机偷袭的机会？
  真相不难推测，这些实验体的身体里必定植入控制芯片，只是艾丽西亚抢夺塔楼中枢和主控权的速度太快，让基地的自卫机制将将释放出一部分实验体便停止了。
  在下楼的过程中，江云也碰到几个漏网之鱼的实验体。这些“怪物”只存在无法抑制的杀戮本能，不存在一丝一毫沟通的可能性。江云尝试一两次后，只得放弃沟通，让它们就地长眠。
  三号基地的核心成员意外地少，加上D区的底层员工也不到二百人。A区主控室，B区研究基因合成生物武器，关押实验体，C区是实验员与安保人员的生活区，D区则面对其他城市开放断肢重生、培育器官等业务。三号实验室每隔三个月关闭对外接待一周，艾丽西亚她们当然是是算好了时间过来偷家的。
  下楼途中克雷尔醒来一回，然后——又又又被江云一顿精神轰炸，重新陷入昏迷状态。一般而言，一个人短时间内被高强度的精神力连续攻击大脑，醒来后有概率变成白痴。
  这可是克雷尔诶，变成白痴才好呢。
  江云毫不在意地哼起小调，继续拖行某人下行。沿途散落的死尸断肢并不多，这有些出乎江云意料：肖恩竟然没有在基地里大开杀戒。
  事实的确与江云设想相符，除去途中遭遇的武装人员、胆敢反抗的刺儿头，以及几个基因生物被她随手解决，大部分基地员工皆是手脚俱全地成为她的俘虏，满脸惊恐地被驱赶到塔底某处大厅中。
  她随身携带的五十个微型爆破装置也已在刚才大清扫中布置完毕。距离与乌锤成员约定汇合的时间也近了。
  肖恩双手环胸，百无聊赖地倚在银白合金墙面，腿边竟然蹲了一大片俘虏。
  在见识到这个魔鬼一样的异能者一拳一个、眨眼间便把所有胆敢反抗的刺头们轰成一滩滩肉饼之后。他们收起所有高傲与冲动，沉默温顺地聚成一团。
  江云终于拖着昏死的克雷出现。
  肖恩对克雷尔被拖行的惨状视而不见，溢出一声轻哼：“嗯？只要这个？”
  精神触手一甩，江云把克雷尔砰地一声扔向墙边，笑道：“嗯，得好好和这人算一下帐。”
  她们还得等，等基地资料与技术被艾丽西亚拷贝成功，等乌锤成员前来押送俘虏。
  时间又走过十分钟，肖恩别在裤腰上表盘状通讯器开始闪烁红光。
  “来了。”
  与此同时，江云感觉周身一轻，自艾丽西亚使用异能后便静如死水的空间再度活跃起来。
  两下眨眼一过，白发少女闪现在大厅中央。
  “走。”
  在江云精神感应里，如潮水翻卷的能量从艾丽西亚身上扩散，罩住大厅里所有活物。
  又一个闪现，尘土气味重新涌进口鼻。
  江云一行人再度出现在空旷的荒漠中。
  夜晚将将结束，漆黑的天边泛起些许鱼肚白。闪现地点的正前方排列了一支车队，二三十辆改装过的车格外齐整地停靠，数十名乌锤成员全副武装，守候在一辆辆车边。
  他们还贴心地把艾丽西亚的飞行器以及肖恩的摩托车一起运来了。
  “老大。”
  带着眼镜，长相俊秀文气的青年两步上前静候指示。青年微微仰视着肖恩，十分自然地无视点周遭所有人，独独关注自家老大的一举一动。
  江云站在一旁，总感觉这人很眼熟。脑中记忆不断回溯，避开最黑暗的一个月，略过无数逃亡与爆炸，终于在和肖恩头一回碰见的画面里将这人挖了出来：哦，是来接肖恩的下属，全程无视自己的那位。
  肖恩挥挥手，不在意地下达命令：“喻林，控制这些人，上车后记得打晕搜身。”
  “会记得的。”喻林颔首，侧身示意下属们过来捆人。
  “你们押着俘虏去据点审讯，我、艾丽西亚还有江云先回去。”
  “好的，老大。”
  虽然都带“乌”，但乌锤的成员与零城那些乌合之众相比称得上天壤之别。
  前来的乌锤成员有男有女，他们静默且高效。捆绑押送，启动车辆，到排队离开，没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十分钟不到，这片荒漠只留下江云三人。
  远处，长长的车队迎着渐起的晨光前行，肖恩则目送着下属们离去。
  “快走吧，要天亮了。”
  艾丽西亚语气清淡，动作飞快地开启飞行器进入其中。
  “确实该回去了。”
  肖恩点点头，与江云一同骑上摩托，从后腰摸出一个遥控按钮，一摁，再往塔底一扔。
  引擎发动，载着两人向前窜出数百米。
  轰——
  大如惊雷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江云下意识扭过头，五十个微型炸弹布满整座高塔，精准炸毁基地每一处薄弱环节与建筑支撑点。
  塔身在崩碎，裂缝急速扩张，火光随之四处蔓延。
  太阳终于跃出地平线，强势地将光明遍洒大地。荒漠之上，高塔在坍塌，无数建筑碎片砸落，卷起如风暴一般的尘埃，持续性的碰撞使得大地也跟着震动。
  火光照亮了清晨天空。它还在熊熊燃烧，如同一团盛大的、暴烈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庆祝篝火。
  火焰跳跃着倒映在黑色虹膜之中，江云双手紧紧环抱住身前女人，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我们可真像一群暴徒。”
  “像？”
  肖恩带着笑意吐出一个字音，没多解释什么，拧转车把，加速驶向远方。
  话语被风甩下，轻飘飘地埋进废墟。
  “我们不就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