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 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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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子来袭 更新:2023-02-09 20:05 字数:4179
赵询答:“东宫大火,乃太子妃所放,为的是替皇长孙求得一线生机。”
谢征眉头狠狠一皱,问:“想要皇长孙死的是谁?”
赵询苦笑:“小人当真不知,小人母亲也是在东宫大火之后,才收到了一封太子妃生前亲笔所写的,关于皇长孙去向的信,但信中对要谋害东宫的人只字未提。”
谢征眸色骤冷,面露讥诮之色:“合着赵公子是编了个谎话来糊弄本侯?”
赵询忙道:“小人不敢,侯爷若不信,还有太子妃的亲笔书信和信物可作证。”
谢征凤眸在火光里幽沉一片,任谁也瞧不清其中底色,他问:“皇长孙便是如今的长信王长子?”
都问出这么多东西了,赵询又和长信王府来往密切,加上之前长宁说过,俞宝儿母子被扣在长信王府上,很明显都在指向一个答案,谢征这最后一句才问得这般笃定。
赵询不敢隐瞒,点了头。
谢征狭长的眸子微眯。
一切都对得上了,长信王造反只能打着除魏严,清君侧的旗号,却不敢直接拿皇长孙的正统来说事,因为长信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掉了包。
皇长孙也不敢主动暴露。
毕竟长信王都能直接造反,一旦发现自己儿子被鸠占鹊巢这么些年,只怕压根不会给皇长孙活路。
他问:“年前随元青会出现在清平县,也是皇长孙的手笔?”
汗水从赵询眼皮上滴落,他答:“是。”
皇长孙通过赵询,知晓了谢征在清平县,设计让随元青前去,便是想借谢征之手,除去随元青。
那时候崇州还无败势,长信王若能趁谢家军被北厥牵制,一鼓作气拿下蓟州继续南下,打到京城逼宫皇帝也不无可能。
但长信王立的是随元青为世子,日后便是打下了江山,能继承皇位的也是随元青。
所以皇长孙要随元青死。
现在长信王明显落败了,皇长孙也深知靠打到京城夺回皇位不行了,才频频向李家示好。
谢征冷嘲:“承德太子的后人,就是这么个东西?”
赵询苦笑道:“殿下幼年为了取代长信王长子,生生被烧毁了大半张脸,落下一身病根,这些年愈发喜怒无常。赵某虽只是一介满身铜臭的商贾,却也分得清是非大义。如侯爷这等盖世英雄,赵某便暗自钦佩不已,赵某心中也明白,殿下有朝一日若继承大统,只怕民生苦矣。”
他似挣扎了一番,终于冒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殿下已有子嗣,想来侯爷也见过,清平县溢香楼的那位女掌柜,便是殿下逃跑的侍妾,她的孩子,便是皇重孙。而今这世道,侯爷也瞧见了,皇权衰落,党争不休,民生艰难。侯爷比起当年的魏严,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倘若侯爷愿效仿魏严,扶持皇重孙上位,小人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谢征眼底半分意动也无,似乎对他所言的那些,提不起半分兴趣,上扬的唇角带了几分讥诮意味道:“你能背叛你家殿下,转投于本侯,本侯又如何确保,你不会转头又投向旁人?”
从古至今,二姓家奴都是为人所不齿的。
赵询深谙这一点,终是和盘托出:“小人只是想替自己和母亲谋一条活路。自皇重孙寻回以后,殿下脾性愈发反复无常,甚至派了影卫监视小人与家母,只为防着我们转而拥立皇重孙。殿下的猜疑与日俱增,小人怕他有朝一日会对小人和家母下手。”
他顿了顿,又道:“小人也是打第一眼见到侯爷,便觉侯爷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才敢在侯爷跟前说这等狂言。”
谢征并未理会他那最后那几句拍马屁的话,黑睫半垂,似在思索着当前的局势。
松脂火把“噼啪”燃烧着,在这只有风声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谢征问:“皇重孙母子现在何处?”
赵询艰涩答:“她们和家母都还在崇州城内。”
相当于是当人质,让他在外边做事也不敢生出二心。
谢征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皇长孙现在和李党合作,要想帮李党拿到崇州的战功,就只能先扳倒贺敬元。
京城和崇州相隔千里,朝堂上对贺敬元的弹劾,尚还未传到谢征耳中。
他问:“你们拿到了贺敬元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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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雕了一整晚的木偶,总算把娃娃的脑袋、身子都给雕完了。
说丑吧,看久了又觉着怪萌的。
她对自己的第一个成品还是挺满意的。
洗漱时,谢五不知从哪儿给她弄了块护心镜来,让她揣兵服里边。
樊长玉看了一眼护心镜的大小,觉得还是继续揣自己从蓟州上路去找长宁时打的那两块钢板安全些。
谢五得知她前后都要绑一块钢板,惊得目瞪口呆。
樊长玉觉得谢五惊成这样,可能是就没见过像自己这么怕死的人,但本着活命最重要的原则,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揣上了。
将军们带护心镜是因为战甲已经护住了其他要害,心口只是最后一道防护。
她身上这件小卒兵服估计连一刀都挡不住,关键时候还是得靠钢板保命。
那块巴掌大的护心镜,谢五嫌带着不方便,影响他灵活性,樊长玉便偷偷给了那名拿银子让自己代为保管的小卒。
对方接过护心镜时,看着樊长玉泪眼汪汪,就跟看再生父母似的,弄得樊长玉格外不好意思。
郭百户清点队列时,发现樊长玉没走,眼底说不上是怕麻烦,还是其他的什么,总之很复杂。
他吼了声:“上了战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着了!活着回来的,老子给你们庆功!”
樊长玉跟着周围的兵卒们一起大声吼“好”。
恐惧、豪情、牵挂,似乎都在那一声里吼了出来。
跟之前一次上战场不同的是,这次樊长玉他们站得没那么靠后,又不是中途去支援的,可以完整地看到两军交战前的阵型。
黑压压的好像两个蚁群在对峙,隔得太远只能瞧见对面反贼高举的长戈上缠绕的红缨连成了一片。
两边的角声吹响时,两军的前锋部队便嘶吼着往前冲,很快就撞在了一起,仿佛发出了一声闷响。
樊长玉觉得军中的小卒们,胆子最大的应该就是前锋营里的了。
毕竟后边的人是跟着前边的人冲,而前边的人,是迎着敌军的刀锋长矛往前冲。
让她很意外又很欣慰的,是她手底下那几十个兵卒,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往那边杀,他们就立马冲过来。
樊长玉也说不清,他们跟这么紧,是试图保护她,还是想求她保护。
但他们这个组合,无疑似一根锥子,樊长玉作为那个锥尖儿,就没有她戳不进去的地方,谢五一直紧跟在她三步开外的地方。
陌刀在樊长玉手中被舞成一道残影,她一路往前推进,一开始还能瞧见前锋军的影子,后面就发现视线所及全是敌军了。
她记着她们是给前锋军打辅助的,瞧不见前锋军了还很着急,一面继续往前冲杀一面问谢五:“你看到前锋军的军旗了吗?”
前锋军负责把反贼的军帐冲散,她们则要从前锋军撕开的口子里挤进去,让后边的步兵把这道口子越撑越大,分割反贼的兵力才行。
一旦在哪一处断掉了,被反贼围了过来,就轮到她们自个儿被包饺子了,那可是九死一生。
谢五满脸都是血,他对着持刀冲上来的反贼横劈了一刀,有些崩溃地道:“前锋军已经被冲散了,现在咱们成了前锋军!”
樊长玉有些发懵地“啊”了一声,仗着陌刀长度上的优势,一刀逼退杀上来的小卒,往后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兵卒们,已经从最开始的几十人,变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郭百户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拄着长刀大喘气,骂骂咧咧道:“你个傻的,赶着投胎似的一直往前冲,老子的右翼军愣是被你冲成了前锋军!”
谢五没理会郭百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对樊长玉道:“我去把前锋旗捡回来,后边的将士们看不见军旗,不知道往哪边冲。”
战场上最忌乱了阵型,被敌军分成小股力量蚕食掉。
樊长玉一脚踹飞一人,喝问:“旗在哪儿?”
谢五轻功好,踩着反贼的人头往前跃了好几步,给樊长玉指了一个方向,樊长玉便又如尖刀一般,一路往那边推进。
高处观战的将领们,瞧着前锋军的雁阵被冲散时,一个个面色凝重,似乎已预见了这首战会输,怎料护着前锋军冲锋的右翼军中,突然又生出一个锥头,像蜂尾针一般,无比锐利地继续朝着反贼母阵腹腔扎去。
将领们先是面面相觑,等那个新生出的锥头,同被冲散的少许前锋军汇合,还扛起了前锋旗后,杀得反贼节节败退后,一个个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一名将领道:“听说过后卫可变前锋的,却还是头一回见右翼军也成了前锋军,都不及变幻阵形就能稳住攻守形势,领兵的只怕得是个老将才能如此敏锐力,洞察全局。”
另一名将领道:“这右翼军乃是唐将军的新兵临时组建的,唐将军麾下果真人才济济。”
唐培义僵笑着应和了两声,一双眼死盯着下方的战场,想看清领兵的是何人,奈何距离太远,他都快盯成了个斗鸡眼也没瞧清,想破了头愣是想不出自己麾下何时有的这号能人。
只有贺敬元望着山下的战场一言不发。
第102章
天风浩浩,黄沙弥漫。
被蓟州军生生冲散了阵型的崇州军在战场上乱做一团,小将们还在试图维持阵型,奈何身后的蓟州军咬得太紧,军阵里被撕裂的口子越来越大,最后被蓟州军分割成小块围了起来。
战场上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战意一散,便被攻势凶猛的蓟州军打得节节败退。
冲在最前沿的蓟州小卒们杀红了眼,愈战愈勇。
崇州军里,上至将帅,下至小卒,面上却显露几分惶然来,喊话冲杀的小将,嗓门听起来都不是那么底气十足了。
甚至还有小卒在战场往往回溃逃的。
领兵的崇州主将气得拔剑斩杀了好几个惶然后退的小卒,嘶声大喊:“后退者,杀无赦——”
但他的嗓音被更大的厮杀声和兵戈相碰声给盖了下去,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
那主将正要领兵亲自冲锋,身后的崇州城楼上却响起了阵阵战鼓声。
崇州城墙砌得高大,马面墙连着城墙延伸向两侧的山翼,几十面战鼓齐齐擂响,那声浪在三面受堵后,朝着唯一的缺口排山倒海般压了过去。
这地势像是一个喇叭口,让那战鼓声带着回音响彻在战场上,震得人心口发颤。
樊长玉带着右翼军冲杀在最前沿,听见战鼓声时,下意识朝着崇州城门的方向看去。
那被攻城锤撞上半日都不一定能撞开的厚重城门,此时却隔着满地的烽火和旌旗,徐徐打开了。
烟尘漫天,长戈与长矛齐头并进,城内守军面目狰狞,举着手中武器嘶吼着冲了出来,如洪水开闸。
吐出两支前卫军维持前边的阵型后,才见一名须发半黑半白,身形魁梧,着黄金山文甲的老将驾着名驹从城内奔出,拔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杀——”
更多的崇州守军从他身后的城门里涌出,大吼着冲向了前方的战场。
反贼那边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喊:“王爷亲自出征了!崇州必胜!”
这一声,似激起千层浪的一块碎石,很快在战场上荡开来。
有了援军,又有长信王亲自出征助阵,原本还颓靡不堪,被一边倒压着打的崇州军霎时又有了战意。
樊长玉之前在战场上冲杀时,就抢了一匹马,前锋军的战旗被她插进了马镫里,用一只脚踩着旗杆,稳住军旗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