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场谈判的阵仗不小。
  林一跟师姐再次盛装出席，而且他们还提前把李建国从申城叫了回来，林一的理由是：
  “这种时刻，我希望我们三个人能够共同见证、共同面对。”
  每团那边还是王惠文，不过局面当然不是三英战吕布，因为这次每团派了一大帮子人，不出意外地话谈完之后就是他们来接管随便。
  随便这边也还有一位必不可少的人物，就是刘简妮，理论上来说她对这次收购是有一票否决的权力的，但她对此的态度是乐见其成。
  双方会晤的地点也不是在京电地下那个小活动室，因为这么多人坐不下，所以他们这次是在每团宽敞明亮的大会议室。
  每团现在已经是团购网站的头牌，行业瞩目的后起之秀，环境远远超过林一从没去过的饿了吗在申城的大本营，随便自然更不用比了。
  不过他们可不是来参观的。
  双方都有人是第一次出面，所以各自介绍了一番然后落座，王惠文指着已经接好的视频会议系统说道：
  “每团对于今天的谈判是非常重视的，本来ceo王星先生是想亲自出面，但不巧他今天在外地有重要活动赶不回来，所以通过视频接入的方式参会。”
  林一没在意王星在不在现场，今天来之前他们三人已经商议好了，不管面对王星还是王惠文都不会改变他们的意志。
  说完这些开场白，王惠文切进了正题：“这几天在你们和简妮的配合之下，我们的团队已经对随便外卖网完成了一轮尽调，并作出了初步评估。”
  他朝会议室边缘的位置挥了下手，就有年轻的小兵拿出几份文件分发到林一这边的四个人手上。
  这也是一份收购计划书，不过比上一次的要厚得多，而且名字终于换成了随便而不是饿了吗。
  林一并没有去翻，其中有很多条件是双方之前已经谈好的，而且是逐字逐句敲定的，直接写到合同里都没问题。
  王惠文也没叫他们自己去看，直接说道：“鉴于你们表示不打算保留少数股份，每团愿意开出1500万美元的价格整体收购随便外卖网的全部股权，其中一半置换为每团的股权，一半现金收购。”
  为了减少收购案中的大额现金支出，用股权加现金的方式来进行收购是很常见的安排。
  王惠文报价的时候是很自信的，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诚意的价格，不过对面的反应并不是欣然接受。
  林一跟师姐和建国分别对视了一眼，刘简妮在这个时候不会开口，所以他自顾自说道：“我们认为这个金额大大低估了随便外卖网的价值。”
  王惠文没意外，谈生意嘛讨价还价是必须的，所以他抬手示意：“那你们认为的价值是多少呢？”
  林一伸出两根手指：“两千万美元，而且我们要求全现金收购。”
  收购的事情是这样，虽然他们今天坐在这里谈价格，但绝不是第一次涉及到这个话题，从始至终都在围绕金额做收购的准备工作。
  所以说双方之前应该是有一个心理预期的，而且彼此对于对方的预期也会有一个猜测。
  林一的要价比他的开价直接高了三分之一，而且要求全现金收购，这个金额对每团来说也是不小的资金压力，王惠文当然不会就这么认下来。
  “你现在是打算坐地起价吗？这可有点狮子大开口啊。”
  林一平静回答：“我们并不这么认为，就像我说的，只是为了随便外卖网的价值得到公允的评估。”
  “饿了吗最近一轮拿到了1500万美元才让出了多少股权？每团收购我们也只开出1500万，是你们不厚道。”
  这个时候提到饿了吗是找一个参照系，王惠文跟他掰扯：
  “饿了吗拿到钱之后，最近的动作已经对你们形成了不小的挤压，你们双方的态势可不比以前了。”
  “在我们尽调的过程中，也发现你们的业务发生了动摇，没有我们的收购你们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这种情况下你认为还能按照之前的方式来比较吗？”
  “恕我直言林一，你所谓的随便外卖网的价值现在每一天都在贬值，如果你真想救它的话应该尽早跟我们签约。”
  林一没有松口：“王总，我们都很清楚。每团收购随便买的难道是我们的业务、人员还有资产吗？”
  “都不是，你们买的是时间。”
  “现在饿了吗在你们眼里也许还是只小蝌蚪，但等你们自己万事俱备之后再入局，它恐怕就不是这个体量了。”
  “这才是我们双方谈判的基础，王总一味地强调随便目前暂时的困难，是不是有点避重就轻了？”
  王惠文表情也严肃起来：“林一，你觉得吃定我了吗？”
  “今天在这个会议室里你见到的这些人，就是每团为外卖业务准备的团队，齐装满员整装待发，要么去接管你的随便，要么我们自己动手去把你和饿了吗一起干掉！”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色俱厉，但林一没被吓到，反而笑了一下。
  “王总这就是欺负我没在大公司呆过了，每团已经不是一艘小船，做这件事真有这么容易吗？”
  “等你们在内部吵完架，配置好团队、协调好资源，终于决定到这个行业里大展拳脚，你觉得六个月内能够砸到随便现在的规模吗，那时候又要砸多少钱？”
  林一很肯定地告诉他：“王总，如果真有你刚才说得那么容易，那你根本不必坐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
  “王总，你和每团是经历过残酷的千团大战的，知道在这个行业里时间有多重要。”
  “用2000万美元换至少六个月的时间，贵吗？”
  王惠文狠狠盯着林一说道：“林一，我等得起你等不起，我没有等到你资金链断裂彻底停转才来收拾残局，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厚道了！”
  林一回答：“王总，那正说明你们看中的是完整的随便的价值，这份儿尊重应该用我刚才说的方式体现出来。”
  “如果你觉得没有每团的收购随便就活不下去，那我们乐意奉陪到底，回去准备几个月后再迎接每团的到来。”
  “我也想提醒王总，随便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一无所有，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赤手空拳。当初我们都敢做，现在更加没有什么好怕的。”
  王惠文确认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接受你的报价，我们就一拍两散了？”
  “没错。”
  林一这么回答的时候，他跟师姐和建国都开始收拾起东西，好像作势要离开了的样子。
  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坐在李莫言身边的刘简妮正想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打个圆场提议：“不如大家中场休息，活动活动吧？”
  在那种时间漫长、参与方众多的谈判拉锯战中，这种中场休息是很常见的，其实就是给大家各自向上请示，或者做什么私下交流的机会。
  不过在她开口之前，那个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静默，导致在场的人都快要忘记了的视频会议系统里传出了三个字：
  “答应他。”
  第342章 我一定会回来的
  王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据说他曾经参加过一个创业者聚会，有人临时提议来一场游泳比赛，但是在场的人都毫无准备没有带泳衣。
  在其他人还在犹豫发愁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已经“噗通”一声跳入了海中。
  那就是王星。
  这个男人一向敢想敢做，然而似乎运气不太好，常常起个大早赶了晚集，所以前几次创业都失败了。
  他做出了国内版facebook的校内，却没拉到投资，只好卖给陈一洲风光了一把然后糟蹋掉了；他做出了国内版twitter的饭否，却被意外关停让渣浪微博后来居上。
  直到每团，终于一战成名。
  每团这种团购网站的商业模式也是泊来的，曾经被称为国内版的groupon，但是未来那家网站将会反过来被称为美国版的每团。
  王星知道自己如果拖一拖林一是可以把价格谈下来的，乃至更低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外卖，买一个破破烂烂的随便外卖网有什么用？
  王星并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但绝对算不上小家子气，他对于怎么花钱是很有心得的。
  钱只是实现目标的一种方式。
  林一并不知道王星会突然出声，他心里预设的台阶是刘简妮一定会从中转圜，王惠文也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但这句话让事情变得简单了。
  每团还有很多的管理层，背后还有投资人，说公司是王星的一言堂可能理解过于肤浅了，但他毫无疑问是最能代表每团的那个人。
  刘简妮还是提出了中场休息的建议，并且和王惠文做了私下沟通，所以等他们回来之后，收购方案变成了2000万美金，其中林一他们三个的80％全现金收购，刘简妮的那20％置换成每团的股权。
  三个多月的时间100万美元变成了400万美元当然是一笔成功的投资，但她更想要入每团的局。
  王星创办每团的时候虽然在外界名声不显，但业内都知道是个颇有眼光的连续创业者，第一笔钱就来自早年拒绝过他的红山资本，后来的投资人阵容同样豪华，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
  林一知道她的选择没错，这个时间段入局，后面若干年之内每团的发展潜力还很大。
  对每团来说，虽然还是要支出1600万美元但他们并非负担不起，就像林一说的就算自己从头干起该花的钱也得花。
  无论如何，三方都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把价钱的事情谈妥之后就不存在任何的障碍了。
  合同是由每团这边起草的，刘简妮主审，林一三人检查无误之后他们各自在上面麻利地签字。
  落笔的那一瞬间，林一不可避免地还是手抖了一下把自己的名字签歪了，好在不影响效力。
  接下来的事情都由每团来安排，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外公布这个消息，还是要求林一把所有东西都移交给每团，双方完成交割之后再官宣。
  王惠文说这是为了“给饿了吗一个惊喜”。
  林一他们自无不可。
  ……
  三人首先拜访了李菲菲教授，她知道之后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接替郭南的研究生配合他们做好交接，把整个后台移交给每团的技术人员。
  然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各自出京，按照分工由林一负责羊城、蓉城、渝州三地的交接，李莫言负责江城、商都、长安，李建国负责京城、津门以及刻意被放到最后的申城。
  每团的人手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发，因为王惠文没有吹牛，每团早就在上百个城市设有站点，他们会从当地抽调人手来组成外卖团队接管随便。
  林一先去的是羊城，每团安排来的新任城市经理跟他做了交接。
  随便原本的团队都是兼职的学生，大部分都会被遣散掉，少部分会留一段时间帮助过渡，但每团也不会用太久。除非刚好快要毕业，如果每团满意的话会发出正式的工作offer。
  石坚锐留了下来。
  在随便所有的城市经理中其他人都是林一他们从京城带出来的，已经表示交接完成后都会回到学校。
  只有这位不是，而且他刚好是应届毕业生，林一根据他的意愿跟每团商议过后，答应让他做派来的新任城市经理的副手。
  至于配送员也都是兼职的，每团暂时没有去动，但是林一知道他们掌握局面之后还是会改造为职业化团队，那样的话就跟饿了吗差不多了。
  林一和团队成员一一告别，其中一些后加入的他都不认识，但骨干都是当初他在羊城的时候招进来的。
  这是他出京以后来到的第一个城市，他看着那一张张失望的脸庞心中难免有所触动。
  现场的气氛伤感到无以复加，怎么看被收购都是一种失败的结局，还有女孩子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林一受不了这个氛围，他突然踩着凳子直接站到了桌子上，然后大声地拍着手掌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他没有拿话筒，也没有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但保证自己铿锵有力的声音能够被每一个人听到。
  “各位同事们，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