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拍摄前夕
  许亦辰当然没有答应妮雅所说的事情。
  倒不如说，有杨齐在场的关係，许亦辰连一句话都不用说，杨齐就会挡在他前头反驳掉妮雅所有的话。这样也好，许亦辰疲于应付妮雅那过了头的任性，在当下他也没有心思去跟她周旋，妮雅的嗓音并不难听，但也许是他感到厌烦的关係，在听见她跟杨齐的对话时就格外的不愉快。
  不晓得他们争执了多久，最后是许亦辰主动打断了他们，跟杨齐说要先离开了，要不然若是他继续待在那里，杨齐恐怕连饭都不用吃了，明明尽快地替他带了过来，却因为妮雅的关係浪费了吃饭的时间。杨齐虽然不捨，可是在许亦辰的坚持之下也只好妥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许亦辰离开时困住妮雅，不让她继续去缠着他，直到他发了讯息给自己说已经回家了以后，杨齐才把妮雅给赶出办公室。
  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有哪边不对劲，可是从他说话的感觉来看，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种矛盾的心情困扰了杨齐一整个晚上，终于在隔一天早上出门前，杨齐还是决定要抓住许亦辰仔细问问，他知道自己的直觉很准，也知道自己善于察觉别人丝毫的不对劲，所以这个孩子应该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才对，正好今天是妮雅夸口说要把许亦辰一同带去拍摄的日子，他实在是不能糊里糊涂的就去上班。
  「唔，杨齐？」许亦辰才端着果汁从厨房走出来，就看见原本早已出门的男人还杵在客厅没有离开，他困惑的眨了眨眼，「你不是出门了吗？」
  「嗯，我又回来了。」
  「……」瞧他表情凝重的奇怪，许亦辰不禁失笑，「怎么了，忘记拿东西了吗？」
  「嗯，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许亦辰一愣，脸色有些紧张了起来，「要不要帮你找？」
  「对，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杨齐走向前去，替许亦辰把手上的杯子接了过来放到一旁的桌上，不晓得是不是被他们的气氛给吸引了注意力，鱼板一溜菸跳上了沙发趴着，似乎很是好奇地看着牠两个主人。
  「需要我的帮忙……」许亦辰喃喃地重复他的话，一会儿惊讶的瞪大双眼，「不会是有什么东西不小心被我丢掉了？我这几天才扔掉了鱼板的逗猫棒，你该不会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里面吧？」
  「……啊？」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是杨齐露出呆愣的神情，但他随即摇了摇头，「不是不是，不是那些。」
  「唔，不然呢？」
  瞧眼前这个男孩从慌张的神情转变成了不解，那微拧的眉头写满了困惑，杨齐有些哑然失笑，为什么这个孩子会觉得重要的东西要藏在鱼板的逗猫棒啊？而且是要多细小的东西才能藏进去啊，逗猫棒那么细的一支……
  也多亏许亦辰一句话就让他满脑子的严肃烟消云散，杨齐甩开脑内那想要抱住眼前这个可爱男孩的衝动，他双手牵上了许亦辰的手，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杨齐抿着唇，「昨天妮雅跟你说了什么？」
  「……」
  杨齐的眼眸直视着许亦辰，不允许自己遗漏掉他丝毫神色的改变。
  当然，就连视线也不准他撇开。
  「我相信你说的话，但你也知道我看的出来你是不是有事想瞒着我。」杨齐哑着嗓子，「我看的出来你心情不太对劲，我本来想等你愿意自己跟我分享……可我还是忍不住，所以，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
  杨齐的眼神太过真挚，突如其来的行为也让许亦辰一时之间没能做出反应，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会让他逃开，尤其是在他如此坚决地抓着自己时，代表杨齐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他才满意。而另一方面，这也表示杨齐知道他铁定发生了什么，比起对着他说谎，更好的是选择坦白，就像上次一样。
  许亦辰有些欲言又止，但他回望着杨齐的眼眸，没有选择避开。
  「我如果说没有的话，你也会相信我吗？」
  「……」
  许亦辰这话一出口，杨齐的表情立刻添上了浓浓的失落，即使如此，他却还是牵起了笑容，看起来有些可怜地轻点了点头，眉宇间写着满满的忧鬱。
  看，光是这样的反应，许亦辰就知道杨齐不会选择逼问，但他心里肯定会难过。他是不太想现在就让杨齐知道这件事情，毕竟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可是比起让杨齐压抑疑惑而感到难受，倒不如自己先把事情都说出来，省的这个男人失望，自己也看得心疼。
  再怎么说，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个男人……许亦辰轻呼了口气，他突然间想起了莉姿曾写给他的那张卡片，也许杨齐胆小的地方就在这里吧？明明对于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警觉，却只有面对自己时会给予全部的信任，反过来想，不多追问的原因也许是担心会被拒绝吧。
  其实就跟以前的自己很像……
  「笨蛋杨齐，别这个表情。」许亦辰一笑，松开手来捏了捏杨齐的脸颊，「我会心疼耶。」
  「才怪，一定是我比较心疼啊！」杨齐不满地反驳着，任由自己的脸颊给许亦辰揉揉捏捏，自己则是把双手摆到了许亦辰的腰际，「看你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我的心都要碎成一地了，看到地上的碎片了吗？」
  「那怎么办？我帮你黏起来？」
  「你要怎么黏？」杨齐噘着嘴。
  「……」许亦辰扬起眉，捏住杨齐的脸垫起脚就往前一亲，发出啵的一声，「用口水黏怎么样？」
  显然是这个吻让杨齐开心了点，微微瞇着眼望向眼前这对难得带了点笑意的眼眸，杨齐抬起了俊眉，按在许亦辰腰上的手收紧了些。
  「就算你说些像老头的话我也觉得很可爱喔。」
  「才不是老头。」许亦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是像孩子般的一吻，「再不走会迟到哦。」
  这么说着的他松开了捏着杨齐脸颊的手，反而把双手放到了杨齐的手腕上，换他牵起了杨齐。
  杨齐看着他，有些勉为其难地歛下了眼，「好吧。」
  「不要这么可怜啦。」拍了拍杨齐那比自己还要大的手掌，许亦辰无奈地笑笑，「妮雅只是跟我说我爸爸的事情而已。」
  「……什么？」
  杨齐的表情在一瞬间变了样，立刻就凝重了起来，本来被握住的手倏地抽了出来，面露不安的抓住许亦辰的肩膀，似乎很害怕他会受到什么伤害。
  「为什么？她说了什么？她拿你的父亲威胁你吗？还是——」
  「杨齐！」许亦辰赶紧打断他，带了点笑容地安抚下他的情绪，「她只说知道我的爸爸现在在哪里而已，其他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这么紧张嘛，没事的。」
  杨齐这样的反应出乎许亦辰的预料之外，虽说自己的过去确实是他难以跨越的阴影，也让自己难受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是当杨齐义无反顾地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的世界就已经被点亮了好几盏灯，曾经一个人没办法面对的事情，在多了一份温暖的时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所以说，在他听见妮雅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心里是感到了震惊，却没有任何的动摇，毕竟他从来没想过在他的家庭碎成散沙了以后是不是还会再见到他的双亲。他的心是平静的，只是妮雅并没有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让他满脑子都在思考他爸爸的事情，没办法提起精神，也许是这样才让杨齐发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我怎么会不紧张？那明明是你曾经的伤口！」杨齐紧皱的眉头说明了他此刻的担忧，「第一次她调查你，你说没关係所以我才不跟她计较，可是这次不一样，我不能让她欺负你！」
  「没事，真的没事。」许亦辰的笑容没有卸下，就连语气都温柔了些，「杨齐，我没有伤口了，你忘了吗？是你替我治好的。」
  「可是……」
  「你别比我还紧张啊。」许亦辰双手一伸，抱住了眼前的男人，「我没事了，她拿这件事情吓不了我的。」
  「……」感受的到怀中的温暖，杨齐抿了抿唇，回应着他的拥抱，「以后这种事情第一个告诉我，好不好？」
  许亦辰一笑，「除了妮雅以外，你确实是第一个知道的呀。」
  「……亦辰。」
  「好，我会听话的。」许亦辰拍了拍他宽阔的后背，「受伤了，生病了，重要的事情我都会跟你说的。」
  「约好了？」
  「约好了。」轻声地应着，许亦辰稍微歛下了眼眸，「要打勾勾吗？」
  「当然要，不然你又要赖皮了。」
  杨齐像个孩子般赌气地道，逗的许亦辰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吧，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杨齐也知道他会在心里藏些什么，总会说自己是赖皮。可是他从不会用怪罪的方式，就算是真的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也是，只会在恳求自己的语气中满载着害怕跟不安，偏偏许亦辰就最没办法看他这样的让人心疼，到最后还是会选择全盘托出。
  有的时候他就会想，也许他自以为是的贴心也不过是在添增杨齐的不安……
  「好啦，你该去上班了吧。」听话的跟杨齐勾勾手指后，许亦辰替他拉好了领带，「又要迟到了。」
  「好。」
  杨齐站挺了身体，乖巧地让许亦辰帮自己打理服装，知道了许亦辰提不起精神的原因是很好，可既然会影响到这个孩子的情绪，就代表这件事情应该还要有个后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后续他就不可能让妮雅掌握，她能做得到的事情没道理杨齐不行，他从没调查过许亦辰的双亲离开了以后各自的生活是怎么样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孩子没有透露出一丝想知道的想法，第二个原因，就是他不希望这些事情会让他心情不好，杨齐更担心那些人在知道许亦辰的现况之后是不是会回过头来利用他，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也许这样的想法很不礼貌，但杨齐不会因为他们是许亦辰的双亲就无条件地相信，更何况还是曾经拋弃且伤害过许亦辰的人，杨齐可没理由觉得他们是好人。
  「好了！」许亦辰拍了拍肩膀处的灰尘，一边叮嚀着，「中午要记得吃饭，知道吗？」
  「嗯。」杨齐应了声，眨了眨眼，「那个……亦辰。」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杨齐有些欲言又止，看这许亦辰疑惑的眼神，他吐了口气后才道，「如果你想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做什么，我会替你找到他，不要让妮雅拿这件事情威胁你。」
  「……」见他过分认真的表情，许亦辰稍微低下了头，轻轻地应了声，「……我知道。」
  是松了口气，杨齐伸手揉乱了他的发，轻轻地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吻就准备出门上班，走前还不忘叮嚀他不要理会妮雅的话，拍摄什么的他不需要担心。许亦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杨齐一个笑容，也许这些话会给他添上麻烦，但把事情说出来以后他是轻松了很多，心情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先不论将来是不是会想去看看他的爸爸现在过得怎么样，许亦辰一半也是担心杨齐会因为这件事而在意自己的心情是否会受到动摇，毕竟再怎么说他最当初会抗拒杨齐的理由之一跟这些也有些关係……
  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不敢跨出去，不敢接受其他人，但是——杨齐给了他勇气。
  自从莉姿告诉他那句话以后，他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杨齐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如果他也会感到害怕的话，那么很简单，就换自己把勇气分给他。
  看着杨齐离去的方向，逐渐闔上的大门，许亦辰轻吐了口气。不知何时鱼板已经溜到了他的脚边，他蹲下身去温柔地将牠抱了起来，亲暱地摸了摸牠的头，怀里感受到的又是另一种温暖。
  「鱼板，杨齐是个胆小鬼，我们要保护他，对不对？」
  杨齐给了他一个家，收留了自己也收留了鱼板，反过来说，许亦辰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依靠。
  他带笑低声地说着，而鱼板咪呜了声，不晓得是赞同还是反对，牠微微瞇起眼来，似乎很享受这温柔的触摸。见牠迎合着自己的掌心，许亦辰笑了笑，慢慢地抱着牠走到了沙发处坐下，好让鱼板躺得更舒适些，自己也跟着打起了盹。
  虽然对于许亦辰之后的决定有些忐忑不安，但杨齐一大早来到公司的时候心情还是挺好的。
  他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关係一直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这是一个好的现象。人生的道路还很长，杨齐不认为他们接下来也会是顺顺利利，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波折，他相信自己都能够面对。
  只要是为了那个孩子的话，什么困难都不应该成为问题。
  「浩恩，拍摄是几点开始？」
  「下午三点。」简浩恩迅速地回答他，「地点更改在我们公司的摄影棚，十四楼那间。」
  「怎么突然改了？」杨齐一顿，「是你改的？」
  「我想这样子如果发生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你比较好处理。」一推镜框，简浩恩抬起眉来，「我做错了？」
  「不！怎么会？」杨齐一拍手，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做得太好了，我都忘了公司里还有摄影棚。」
  「你该感谢的是你父亲。」简浩恩略为无奈地道，「摄影棚的设置似乎是他当持坚持建造的。」
  「咦？是喔？」杨齐嘟嚷了几声，随即摆了摆手，「无所谓，反正这样也好，你派人去盯着妮雅，一有动静立刻通知我。」
  「我知道了。」
  「啊，还有——」杨齐思考了会儿，随即开口道，「把下午的工作一併拿来，我要空出下午的时间。」
  「……份量很多哦？」简浩恩笑声了声，一手插着腰，「你确定要一口气看完？」
  「嗯，无所谓。」杨齐哼了声，扬起眉回应着简浩恩的挑衅，「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啊？」
  「……」简浩恩又是一笑，他耸了耸肩，「无所不能的杨齐——是吧？」
  「那是当然！」
  杨齐勾起了嘴角，把剩下的拿铁一口气喝了下去，精神看起来非常振奋。
  在杨齐的一声令下，简浩恩在离开后立刻派人去找出妮雅的行踪并且盯着她的行为，可偏偏这回他能用的人竟然尽是些不擅长跟踪的人，据说是专门跟踪的员工出了远差，也是没辙，毕竟要跟着的人也许会牵扯到杨齐私人的事情，所以简浩恩也就只能让这些他能信任的人直接上场。
  虽然不是太过擅长，但这些人在收集情报的能力来说是数一数二，既然如此的话相信功夫也不会太差，简浩恩就挑了两个跟他合作最久，口风也最紧的人，让他们一看到妮雅，不管是大大小小的一举一动全都得跟自己匯报，漏掉一丁点都不行。
  妮雅作为一个模特儿是很优秀的，由她来拍摄的话就算是一口气解决所有需要的照片也不用花上一天，所以只要平安的度过今天就行了。杨齐担心的事情很简单，倘若许亦辰真的跟妮雅一起拍摄的话，之后的话题势必会环绕在这个第一次出现在版面上还跟妮雅一起合作的人，尤其为了母亲节的活动，他们公司内的大型看板也会一併更换，如果真的让他出现在眾人的面前，那么也许在之后，许亦辰就算想安稳的过生活也会被打扰上一阵子。
  那样的话肯定会衍生出其他复杂的事情，为了保护那个男孩，也是为了不让杨齐遇上麻烦，简浩恩只能想办法盯着她的行动了。
  「李妍，把这个发下去。」简浩恩把一叠的纸张放到了李妍桌上，接着道，「有没有其他公司的消息？」
  「啊、是。」李妍赶紧把纸张收到一旁，一边点开电脑，「之前发出去的文件有一些收到回覆了，下午就能够全数给社长看过。」
  「没关係，现在就把已经收到的份传给他。」简浩恩顿了会儿，「他下午有可能不在办公室，有要处理的事情直接扔给他，时间你自己斟酌。」
  「诶？是吗？」李妍愣愣地眨了眨眼，随即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学长。」
  「那我就回办公室了，有问题的话你直接打——内线给我……」
  「好。」李妍有些困惑地看着表情一瞬间略微奇妙的简浩恩，「学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什么。」又是一推镜框，简浩恩轻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别忙到忘了吃饭啊。」
  扔下了这句话，简浩恩反身就离开了李妍所待着的办公室。他的步伐有些仓促，在无人的走廊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把私人用的手机给抽了出来。下一秒，一看到上头显示的字样，他便微微地拧起眉来，长吁了口气。
  没想到安静了一个上午的手机，居然会在这时候来了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