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行就在今天了，这样说挺萧索的，但没有顾笙煜陪的动物园一日游，再多社员一起同行对我来说，都只像我独自一人牵自己的手去郊游。这是心境问题不是环境问题。
  「孤男、寡女，我们作一伙刚好。」就在我独自面对着学校围墙旁光秃秃的桑树享受寂寞时，江宇轩冷不防走到我身旁，双手插进制服裤口袋，幽幽提议。
  他还把他失恋的事告诉我，殊不知我是目击证人。
  顾笙煜跟苡灵姊去搬摄影社里最高级的摄影器材了，江宇轩身为社长只需指使其他社员去搬一般用的相机，自己闪边纳凉即可。
  「不要。」我寧愿继续吹寂寞的西北风，一个人思念。
  「你男朋友不在，我借用一下他女友的怀抱没人会发现啦。」他说着就要扳过我的身子，给我投怀送抱，我吓得赶紧推开，他却巴着我的手臂央求：「拜託啦，不要拒绝失恋的人。我保证只是寻求一下慰藉，没有其他意思，比如强了你横刀夺爱啥的，虽然我挺想的。」
  「滚。」我翻个白眼，这么油腔滑调谁能相信他是才刚失恋的人？我看是想吃回头草……的豆腐，这机率可能比较大。
  可不知为什么，我在他眼中看到受伤。呃，我带有玩笑性质的拒绝真的伤到他了吗？
  「嗯、欸、这个，我没有真的要你滚……我不知道失恋的人比较脆弱，禁不起玩笑……」我退一步，拍拍他的头，摸两下他柔软的头发以示安慰。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开玩笑，但失恋的人的确有可能因此二度重伤。」他丢给我一个『你脑子有洞居然不知道对脆弱的失恋者开玩笑是很要不得的行为』的鄙夷眼神，「算了，我也不希罕一个这么不懂体察别人情绪的人的怀抱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没啥诚意的安慰。」
  我用力巴他的头，敢说我不体贴、没诚意？那老娘还可怜你可怜屁啊！
  「你从前嘴巴没这么坏的。」
  「避免你误会我会想吃你这株回头草。」他又回復那副慵懒的神情了，什么受伤什么可怜兮兮的标准失恋者模样，都是他装来闹我玩的，但他确实是个失恋者，小强型的。
  或是说，他只是太善于隐藏情绪，否则怎么能昨天才大发雷霆，今天就这么冷静？
  「你别闹啦，你失恋了我可还没。」我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我不会再回来追你，你放心，我不愿让你为难。」他最后那句有些自作多情了，又噁心巴拉的。而后又淡淡补了一句：「吃了回头草就等于和顾笙煜间接接吻，我才不要。」
  这傢伙果然是失恋无感，冷幽默还能若无其事的展现，的确不必再替他担心了。
  「呵呵呵。」我很够朋友的给他捧场，而且还压抑住没顺便送他白眼。
  「谢谢。」他又撞我一拐子，「欸，话说今天到底要不要给哥带出场啊？反正顾学弟整天要跟那女人忙上忙下，也没空陪你，哥就让你见识见识，当我们变成纯友谊关係时哥有多风趣。」
  他叫苡灵姊那女人，真是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的血淋淋实例。
  「是有多神经才对。」我补他一枪，既然他都说是以『纯友谊』关係作陪了，我便不加思索：「当然好啊，姊还没试过跟神经病做朋友。」
  「呵呵呵。」风水轮流转，换他捧我场。不过江宇轩明显修养没我好，看他嘴角抽搐的多没礼貌。
  「社长，可以准备上车了！」校门口他们摄影社的成员向我们这边喊道。
  「来了！」
  我和江宇轩上了二车，随意落座，我没找着顾笙煜，也想着他大概是要跟苡灵姊还有校长教师群们坐一车的吧，于是我身旁坐的自然就是江宇轩。
  过了大概五分鐘吧，去搬器材的一大群摄影社的男生回来了，我看见顾笙煜和苡灵姊走在队伍最后一组，押车的是校长，放了器材校长果然把他俩抓到一车去了。上车前，顾笙煜还瞥了二车一眼，彷彿知道我在这一般。
  心有灵犀心有灵犀呀。虽然他可能只是恰巧看向这边，但我心里还是偷偷暗爽。
  只是，连带苡灵姊也瞥向了这。
  「对了学长，」我将头转向江宇轩，「你跟苡灵姊真的分手了吗？」会这么问是因为那时我没在他们的气话里听到分手两个关键字，「还有你们又是为什么吵架？」
  「都说失恋了，没有分手怎么叫失恋？」他一定又觉得我脑子有洞了，但我只是要确认啊。「至于我们会吵起来是因为——欸，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吵架？」
  ……shit，一不小心说溜嘴。我只能快速胡诌：「因为……分手的上一个步骤，就是吵场惊天动地的架……」
  他眼睛危险一瞇，这个理由明显烂透了：「你最好给哥从实招来，难道你偷听到不成？」
  我都忘了江宇轩也是聪明人。从现在局势看来还是老实招了吧，他老大都快『壁咚』我了——「对啦对啦，谁叫你们要在那边吵啊，我跟顾笙煜当时就躲在花丛那边『刚刚好又不小心』偷听到了，但是没有很清楚。对不起大哥我错了。」唉，还是快低头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妈的他应该可以滚开了吧？
  「还真有这么『刚好』。」他在获悉实情后撤兵，两手一摊：「我不知道你听到多少，我就大略讲给你听。是苡灵说我整天只知道沉迷摄影整天只在乎比赛和那些『社长之宝』，课馀时间该陪她却通通拿去贡献给社团和相机了，她叫我不如去跟相机交往。」江宇轩苦笑，「她说的没错，但是她不能因此认定我不爱她啊。于是我当下就抱住她给她一个承诺，从此我的课馀时间会属于你的，我尽量。结果她的反应多伤人你知道吗？她嗤之以鼻！她说我不可能做得到，她也不想等我真正做到的那天了。我当下就忽然顿悟过来。」
  「学长顿悟的是……你骂她水性杨花的原因？」我好像也猜到了，我最想忽略掉却最不能够忽略掉的，最糟的情况——
  「是。说这么多都是藉口，她只是不爱了，而且是变心了。我不蠢，从她最近的怪异举动我也察觉得出，可因为还爱她所以逼自己认为只是错觉罢了，不要吓自己——她终究比我玩得起放得下啊，我怎么老是在输给自己的爱情？」他的表情很沧桑很凄凉很无奈，也很受伤，只是刚才藏起来了。
  他的真心再次被糟蹋。由于第一次是我干的，搞得我现在很想再跟他道歉。
  「宇轩学长，对不起。」
  他愣了一下，失笑：「不关你的事，我早就释怀了。我们虽是前男女友，但从此以后就真的只是朋友，知道吗？」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眸里映着的是坚定。「嗯，我知道了。」
  「那好，感伤完了，我是江宇轩，该恢復那妖孽理性的我了。」他真的够不要脸了。「雏茵，基于朋友道义，我强烈建议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看好你男朋友，更要盯紧杜苡灵那女人。」江宇轩冷冷一笑：「她甩掉我了，现在的她是了无负担一身轻，正是她趁隙而入的好时机，这心机女，除了装可怜最会的就是——」
  我吞了吞口水，他的声音在耳畔：「假、公、济、私。你要小心。」
  「……明白。」
  所以今天这一趟动物园一日游、他与她的合作计画，都是杜苡灵的策略。她这么费尽心思，那么之前我强迫自己忽略的一切一切，都能有完美的解释了——
  她喜欢顾笙煜。
  该死，我大意到，居然连这个可能都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