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微向后看去，只见足有人粗的树干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大块的岩石被冲到水库边。来势迅猛的泥石流袭击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崭新结实的道路彻底破坏。
  被冲入水库，又或者压倒在泥石流中。
  没有鹿鸣微在，能存活下来的几率是……0。
  直面自然力量恐怖的直播间观众已经沉默不语，而在车厢里又一次响起了欢呼声。原本还在吵架的夫妇劫后余生，紧紧拥抱在一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
  “我以后都会听你的。”
  “都怪我脾气急，我一定会改的……”
  两夫妇双手相握，泪流满面。
  男人颤着声音道：“要是在最后，不是吵架而是说一句我爱你……就好了。”
  女人笑了笑：“我爱你。”
  男人笑弯了眉眼：“我也爱你。”
  两夫妇紧紧握住双手，身体如泡沫般消散。
  即便到了最后一瞬，他们的双眼也注视着对方。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
  【妈妈我今天又看到爱情了！】
  【呜呜呜呜】
  【为什么看灵异直播还得吃狗粮啊……】
  【我就像是路过的小狗，被莫名其妙踢了一脚】
  【真的好惨啊】
  【最后一句话没说我爱你】
  【呜呜呜呜呜呜太惨了qaq】
  直播间里哭成一片。
  最让人觉得无语的是……车厢又又又一次恢复了原型。
  小刘人已经麻木了。
  他淡定地看看大学生，又转身看看农民工。小刘喟叹一声：“不会吧？不会吧？每次都要来一遍？”
  【……这辆车上就没有无辜人吗？】
  【可是刚才那对夫妇就是吵架了，也不能算他们引发的啊？】
  【真的很奇怪】
  【我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会不会要解决他们的烦恼？或者误解遗憾啥的？】
  直播间观众满头雾水。
  熊先生看着走过四分之三的水库：“还剩下最后的四分之一。”
  小刘嘀咕了句：“四分之一啊……感觉两组人都来一遍都足够了。”
  【哈哈哈哈哈小刘已经麻了】
  【换我我也麻了，真的怕不是全员恶人】
  大巴车缓缓向前行驶。
  车厢又一次恢复平静——刚刚还惊慌失措的乘客又回到最初的模样，他们没有发现车厢里的人数越来越少，依然三三两两说着闲话。
  农民里那位三哥说着赚钱的门道。
  他搔搔头：“你们要是愿意跟我干的话，明年我带你们去？就是有点苦有点累的……比做农活累多了。”
  “能赚得多就行。”
  “瞧瞧前面几个大学生，要是我的孩子能读大学的话我死都甘心哦！”
  “哈哈哈哈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嘿嘿这不就这么一说嘛……对了，村里头出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就是有个女人带着孩子跳了水？”
  “据说女的没亲没故远嫁到这里，结果公公婆婆欺负人家是外地人，又打又骂，女人的丈夫也不管。”
  “……嗐，是谁家啊？”
  “不知道啊，反正说是女人和小孩都死了，老人喝了农药也没了。”
  “……哎呀我的娘喂。”
  “这男人不得哭死？这娘们怎么自杀还带着孩子的？”
  “这事我也听说了。”坐在前排的大学生也转过身来，义愤填膺：“要我说那男的也有问题，父母和妻子之间的纠葛绝非一时半会的事，只怕他压根都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妻子，也没有安抚自己的父母，最后才会引发出这样的问题。”
  “对对对。”
  “大学生就是思维清楚。”
  小刘听了满肚子的八卦。
  他打着哈欠，惊讶地发现车子已驶出最后一段水库道路。
  小镇赫然近在眼前。
  司机乐呵呵地开口：“小姑娘啊，路上麻烦你了，剩下到终点站的这些路就换我开吧？不然要是管理员看到，我还得被扣工钱哩。”
  大学生们也点了点头：“对哦。”
  鹿鸣微侧首看了看司机，笑了笑。她将两个空酒瓶子从座位底下踢出来：“喝过酒的人，我可不敢让他开车。”
  小刘：“？？？”
  直播间观众：“！！！”
  农民和大学生双目一凝，惊叫出声。
  大学生怒目看着司机：“你怎么能醉酒驾车？”
  一名农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前头上车闻到酒味，我还以为是我带上来的酒打翻了呢。”
  司机呆呆地凝视着鹿鸣微。
  鹿鸣微驾驭着大巴车往小镇里开去：“司机大哥，您在想什么？”
  “明明双岔路口极为容易发生事故，却偏偏选择停在那个路口处。”
  “明明那个男人比你瘦弱许多，你却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甚至冷眼看着对方抢夺方向盘。”
  “明明开车要专注前方，你却更忙于听八卦，完全忽视了前方的道路。”
  “驾驶大巴车前还喝了这么多酒。”
  “是不想回村子里吗？是怕被人指指点点吗？没有空回家，常年跑长途车的，妻子跳水自杀，父母喝农药双亡的……司机先生？”
  司机脑门上蹦出一根根青筋。
  他皮下的脂肪迅速消失，清白的皮肤紧紧贴在骷髅上。司机的双眼被血丝充盈，一股难言的腥臭味从身上泛起：“去死去死去死——你们这些嘲笑我的混蛋！！！”
  他飞扑上来，双手用力死死抓住方向盘。
  司机的力气远比前面那个中年人来得强得多，只可惜他遇见的是鹿鸣微。
  鹿鸣微对他没什么客气。
  她右手握拳直直挥出，将司机重重锤到窗户上。
  司机几乎立刻爬起，再次扑上前来。
  鹿鸣微没有动用符箓，依然在用拳头，每一下拳头都用力击打在他的皮囊上，发出怪异的噗嗤声。
  一拳、两拳、三拳。
  拳头如雨般砸在司机的身上，他甚至来不及惨叫，来不及嘶吼，等回过神时已变成软乎乎的一坨。
  司机的四肢都扭曲成麻花，彻底动弹不得。
  发泄一通的鹿鸣微也平静下来，她踩下离合器，再渐渐踩下刹车，让大巴车的速度迅速下降，而后稳稳驶入停车场。
  空挡、熄火，手刹。
  大巴车稳稳停在停车位上。
  鹿鸣微侧首看向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的八人，眉眼间闪过一丝悲伤：“你们到家了。”
  大巴车上安安静静的。
  四名大学生率先站起身来，他们的身体摇摇晃晃，一步一步走下大巴车。
  他们望着熟悉的小镇又哭又笑。
  被称为董哥的男孩拉住女孩的手：“甜甜，其实我这次回去是想拒绝家里给我定下的婚事，我，我喜欢的只有你。”
  “谢谢你，董哥。”
  “荣哥，明天一起去钓鱼啊。”
  “嗯，一起去钓鱼，我钓到的肯定比你的大。”
  他们相识一眼，身影化作光点。
  四名农民也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大丫头考上大学了呢。”
  “要是我能多赚点钱，让他们娘俩的日子更好过点，就好了。”
  “别瞎担心了，生活已经越来越好啦。”
  “也是——这世道已经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