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白月光揣崽跑了 第140节
作者:猫不皂      更新:2023-11-22 17:13      字数:4061
  迷药药效越来越强,袁三越发迷糊,喃喃道:“他请了个懂内功的人来,给了其中那个什么门的人来着,哦对,叫青荧门,给了那人致命一击——”
  听到“青荧门”三个字,站在一边的梅雪铮和兰折玉立刻瞪大了眼睛。
  两人立刻冲过来,齐声道:“当年的事是你们干的?!”
  然而此刻,袁三却歪着头,昏了过去。
  兰折玉急了,使劲晃着他的肩膀:“混账,给我醒过来,把话说清楚!”
  梅雪铮更是狠狠踹了袁三一脚:“醒啊!别给老子装死!”
  “他没死。”游萧像是虚脱了,半蹲在地上轻声道,“只是中了我的迷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梅雪铮,“这是解药,你们把他带走,再继续问吧。”
  这个时候,厅内的打斗也都已经平息,韩汀和孔昙一起向他们走来:“萧儿!”
  游萧站起身看着他们,却始终不敢回头看身后苗笙的脸。
  “孔大伯,韩三伯,事情都料理完了?”他问道,声音一反常态地发虚。
  孔昙点点头:“人都抓了,等回头商量一下怎么处置。”
  “那麻烦借个地方,审审袁三。”游萧指了指旁边,“原来当年害得青荧门和重花派结仇的命案是段展眉干的。”
  听了这话,孔昙和韩汀也俱是一惊。
  韩汀讶异道:“竟然是他?!这混账究竟干了多少坏事?”
  孔昙则惊奇的是,游萧居然会当着苗笙的面提到段展眉,接着他便注意到了不远处苗笙那张惨白的脸,突然明白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萧儿,是不是这袁三……”他用眼神示意问道。
  游萧痛心地垂眸,轻轻眨了一下眼,以示肯定。
  孔昙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道:“梅大侠,兰女侠,随我们来吧。”
  梅雪铮和兰折玉齐齐向他抱拳:“多谢!”
  两个待宵孔雀护卫过来,把昏迷的袁三拖走,梅、兰二人也紧张地跟着他们去了。
  平小红局促不安地看了看白着一张脸发呆的苗笙,又看看游萧,小声道:“师父,咱们带师娘回一笑居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她的话音陡然被从后方院墙上出现的声音给打断了。
  “诶?好像来晚了。”
  两个身影从高处跳进院子,落在大家身旁。
  韩汀看到他们,兴奋道:“二哥!小唐!你们来得真巧!”
  来人正是四府盟盟主凌青壁,和他的爱人唐鹭。
  以游萧现在被架在火上烤的状态,见到他俩也高兴不起来,只能堪堪挤出一抹笑容:“凌伯伯,小唐师父。”
  凌青壁观察力极为敏锐,落地就觉察出现场状况不对:“怎么了?我看护卫们把人都抓了,应该是大获全胜,这里气氛怎么这么怪?”
  他的目光落在树下苗笙面无表情的脸上,再看看游萧头也不敢回的模样,笃定这俩人有问题,原本想打招呼,却并没有仓促吭声,
  唐鹭也感觉到了氛围的诡异,好奇地看看苗笙,又看看游萧,同样没言语。
  苗笙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当上前跟他俩寒暄,而且被游萧念叨了一路的第一美人就在跟前,自己应该好好打量打量。
  可是他全无心情。
  方才知道的散碎真相就像是一柄从天灵盖刺穿到脚底的剑,将他钉在了地上,令他满心冰凉痛楚,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甚至连一抹敷衍的微笑都挤不出来。
  “估计是闹了点小矛盾,让他们俩自己先说开吧。”孔昙招呼道,“咱们先回去,等大家伙儿都养好了精神再叙旧。”
  凌青壁打着哈哈:“嗐,早知道这样,我俩就不跑这趟了,怪累的,在清寒居等着多好。走了小糖包。”
  一行人正要往院子外走,原本跟着护卫离开的梅谢了紧张地跑了回来:“楼主,你快看看园园,他不对劲!”
  游萧接过园绮,发现他面色青紫得更加厉害,确实是急需治疗。
  刚走开两步的凌青壁和唐鹭齐刷刷地转身,好奇地看着他怀里的孩子。
  “哟,这是怎么了?”凌盟主问道。
  游萧眉头微蹙:“被水貔貅的混账下了药。”
  “哪个?!”唐鹭立刻义愤填膺道,“我去撕了他!”
  凌青壁观察着游萧时不时往后瞥的目光,问道:“这怎么治?用内力逼出来吗?要不我来?”
  游萧不是不心疼园绮,只是这会儿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苗笙身上,处理不好他俩的事,他很难专心为园绮祛毒。
  苗笙很疼爱园绮的,可是这会儿居然都没过来看他的情况,可见对方现在状态多么糟糕,只是人太多,不便表露,只在靠一口气撑着。
  游萧心慌得要命,只想赶紧去找他解释。
  “好,麻烦你了。”他把孩子往凌青壁怀里一塞,对梅谢了解释,“这位凌盟主内功在我之上,他能救园园,你放心。”
  梅谢了连连点头,紧张地跟着凌青壁和唐鹭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苗笙、游萧和平小红。
  女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知道方才的事儿不解释一下真的很难收场,便低声说了句“我在外边马车上等你们”,也快步离开了。
  等她一走,周围环境变得无比安静,游萧就觉得他与苗笙之间方寸之地的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看到对方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心立刻疼得缩成了一团。
  “笙儿……我们回去说,好吗?这里太冷了。”游萧走到苗笙面前,想去牵他的手,但感觉对方身体晃了晃,像是要避开。
  夜间的风吹得更厉害,冬季百树凋零,连树叶的沙沙响声都没有,只有孤单的风在恣意咆哮。
  游萧艰难道:“笙儿,我保证,这次什么都告诉你,毫无保留。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苗笙一张脸惨白,在暗夜里尤其明显,他的脸像是僵住了,毫无表情,眼睛木然地转了转,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
  就当游萧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嗓音哑得厉害,“我……我根本不是什么乐师,对吗?我是,我是……”
  那个词,他突然说不出口。
  方才袁三说开绿绮琴是因为他有“经验”,他的心脏重重一跳,猛地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之前他怀疑的疑点串联起来,答案显而易见。
  为什么游萧要拼命掩饰他平平无奇的出身,为什么自己对南风馆小倌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那么熟悉,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也比寻常男子要软得多,为什么自己这么擅长弹琴和唱曲,为什么他有机会将南风馆买来养在后院的幼童带走——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曾经是其中之一。
  他,苗笙,曾经就是一名南风馆的小倌。
  是这个世上最低贱、最肮脏的人。
  “不是!”游萧一把将他拥入怀中,痛苦嘶吼,“你是救过我命的人,你是我舅舅,现在是我最爱的笙儿,过去那些和你再也没有关系!”
  苗笙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因为这个紧密的拥抱,他的脸被迫仰起,眼神空洞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天好黑啊,他想,可这就是我以前一直身处的世界吧。
  永远黯淡无光。
  “我一直……”苗笙觉得口干舌燥,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一直是那样吗?”
  游萧觉得怀里的人身体颤抖得厉害,释放了内力试图将他暖过来。
  “记得之前我说,你是家生子,父母双亡后被主家卖掉吗?那些都是真的,只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你长得好,所以你的主家,把你卖去了南风馆。笙儿,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得选,真的!你不曾看不起梨云儿,也不要看不起你自己,梨云儿还有我帮忙,可你是靠你的本事,带着我逃了出来,你比谁都厉害!”
  游萧越说越慌,眼眶酸涩得要命,他心底的恐慌无边蔓延,好像一个茧将他重重包裹。
  笙儿向来要强,以前就因为挣脱不开命运而痛苦不堪,现在若是让他知道那过去,他会心碎的!
  然而苗笙没说什么,只是声音嘶哑地继续问道:“这个叫段展眉的人,真的是……是我青梅竹马?”
  “是。”游萧沉默了片刻,咬牙道,“他本是你的邻居,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长你几岁,早早对你动了心,抄了一首卢仝的《有所思》送你,向你表白心意。”
  原来如此啊……苗笙想。
  “心断绝,几千里”,难怪我当年会有一个叫做“苗千里”的化名。
  “含愁更奏绿绮琴,调高弦绝无知音”,难怪这个青楼,要叫做绿绮琴。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难怪我……当年那样喜欢梅花。
  可惜这位段展眉,应当是没念过什么书,竟选了这么一首凄惨的诗。
  “但你们刚定情不久,你便被主家发卖去了南风馆,凭借着出色的嗓音,成了当时名噪一时的小唱,十六岁那年,被一个叫柳心苑的南风馆买去,在那里遇见了我闲爹爹。”
  苗笙怔了怔:“阿闲他……”
  “对,他与我一样,也是被亲爹卖去的,当年才十二岁,你比他们大些,对他们颇有照顾,教闲爹爹唱曲儿,说无论如何得把技艺练好,才能避免去做红倌人,你们全都身不由己,这是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办法。”
  “他是怎么离开的?”
  “后来他那当道士的师父把他救走的。”游萧眸中泪光闪烁,紧紧抱住心爱之人,“你很羡慕他,觉得他命好,后来遇到我,便给我取了他用过的乳名‘小弦儿’,希望我也能有闲爹爹的好运——我确实是有好运的,因为我遇见了你。”
  苗笙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那时的自己,一定羡慕坏了吧,能离开这吃人的地狱,换来新的生活,谁不会羡慕呢?
  可是没人来救我啊!
  为什么别人都有人救,偏偏没有人来救我?!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游萧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后来,你名噪一时,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仙音公子’,又被红玉楼高价买去,在那里名声更高。你对所有的小倌都很好,不遗余力地教他们,原因都是一样,希望他们能够靠本事保护自己。”
  “所以,梨云儿……是认识我的,对吗?”
  “对,他被卖进去的时候,也不过六七岁,你那时已经二十二,实在不忍心看这么小的孩子就此沦落,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那般教导,将他照顾得极好。”游萧的声音似乎有一点酸意,“若不是我被卖去的时候更小,或许你逃走的时候,带走的人是他。”
  苗笙木然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没有追问梨云儿的事,而是道:“既然我之前那么多年都逆来顺受,为什么后来会突然想着逃跑?”
  难道因为年老色衰,“仙音”不在,要被逼着接客吗?
  “那是因为……”游萧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迟疑片刻才道,“有一天,你在红玉楼和段展眉重逢了。”
  苗笙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他难以想象,当年那个曾被人珍爱的自己,在与定情之人相见时,一个是小倌,一个是嫖客,那该是多么讽刺的场景。
  尊严自当碎了一地,想必死的心都有了。
  若是当时没死,只有可能是重燃起了希望。
  “他说还爱我,是吗?”苗笙颤颤地问,“说要救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