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不会经常回来了。
  “我们就住在不莱梅里昂的家里，”他又补充道，“你们如果非常挂念我们，也可以来找我们。”
  哦，又是这种骗小孩儿的话。我都是一个快18近阳痿的聪慧少年了，还用这些话来骗我。
  黑勇哥在前头用红旗示意我们上前，远神发动了汽车，跟了上去。过了那段窄路，是一片少树的缓坡，地图显示快要到铂矿了。黑勇哥开着铲车一路向下，我们到坡顶的时候，举着望远镜的科里斯叫了停。
  “再过一个坡，后面有个守山屋，烟囱有烟！”
  我们都拿出望远镜盯住了那个石屋。确实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大门前的积雪清扫过，有几个零星的脚印，房前的积雪下隐约能看到一辆皮卡车的形状。
  “停一下，等里面出来人再说。”
  一个多小时以后，石屋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拎着猎枪，穿着军大衣的高大男人，他带着一顶军帽，整张脸都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把乱乱的淡色胡子。
  “爸！爸爸，爸爸！那是我的爸爸！”我听到了科里斯久久没说过的俄语。
  他推开车门跑了下去，又被里昂一把抓了回来：“你跑什么？有开车快吗？”
  门口那个高大的人越来越近，他远远地看到了我们的车，扭身持枪站在那里。车一停，科里斯马上冲过去扑到他怀里，他被推得后退了一步。站稳后，他摘掉了帽子，紧紧地回抱住了他。
  安德烈将军和我上次见到他的差别很大，整齐的军装和整洁的外表通通不见了，但是属于军人特有的坚厚脊梁还在。
  真好，我们中的一个小蝌蚪终于找到爸爸了，就算这什么宝藏都没了，看见他也就足够了。
  “进去说。”安德烈将军对我们大家点点头。
  ————————————————
  屋子外面看起来很破旧，里面布置的却是很不错，有点像个山村别墅。房子举架很高，燃烧的壁炉上方挂着两副驯鹿角，对面是一幅俄国地图，客厅里只有一个单人沙发，压在一条狼皮上。
  “地毯上随便坐吧，我的朋友也都是那样的。没想到你们在这个时候回来，这几天雪比啤酒沫还厚，我的那些兵都被耽搁在了铝矿那边，这只有我自己。”他说着靠着沙发坐在狼皮上。
  “陈琦的爸爸说你被抓起来了。”科里斯看了看他，又一次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哦哦，儿子，安德烈家的孩子不可以哭成这样！”安德烈叔叔轻轻拍了拍他后背，随后对我说：“陆潜吗？你和小时候没什么变化，眼睛像你爸爸。”
  “叔叔您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非常英俊。这是里昂，”我把里昂提到身边来，“是我爸提到的另一个孩子。”
  “叔叔好。”里昂鞠躬道。
  “他旁边的那位混血帅哥是秦琼。”
  “安德烈将军您好，我母亲和你有过一面之缘。”门神伸出手。
  “我不是将军了，现在就是个看山的，”安德烈叔叔艰难地握了握，“我说她最近怎么又出来主事了，原来你在这里。你旁边的和我一样也是位军人吗？”
  “原来是的，现在是陆潜他们的保镖。我叫丁自远，这是我的战友黑勇，久仰您的威名，幸会。”远神道。
  安德烈叔叔继续安抚肩膀上的科里斯，一面皱起眉头来：“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些人又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科里斯抹了抹眼泪，又将这个故事跟他讲了一遍。我们如何被同一个boss坑成狗而不自知，远神如何在复仇的路上发现了我们，暂时放弃复仇，和我们在不莱梅汇合，然后我们又是如何从策勒得知事情的部分真相，之后来到这里寻找他和我爸留下的东西，准备反击。
  我发现每次讲这个故事，故事都会变得更长一些，换个人来讲，又会有新的感受。在我眼中，这是我和陈琦如何分离又团圆的爱情故事，在远神看来，这是个复仇的故事，而在科里斯的眼中，这个故事没有那么多情感负累，陈予白是一个全然的坏人，而我们是为了打倒他而集合的小伙伴们，是一个励志的青春热血故事。
  “虽然陈予白这个人很坏。但是我的这些朋友都太棒了。每一个都特别棒，陆潜，陆潜是我见过最乐观、最坚强、最聪明的人，他就是我们团队的核心，没有他，我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里昂，里昂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和他在一起，他会默默地照顾你，你什么都不用管；丁队、秦琼和黑勇哥他们都特别厉害，和他在一起，你永远都是安全的。我还有一个偶像，华哥，几天也不说一句话，人特别酷，这次没跟我们一起来，他的枪打起来，世界上最棒！我每次听秦琼讲起非洲和独眼杰克那战的时候，我都特别激动。”
  “哦，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很精彩。”
  “嗯，”他猛点头，“爸爸，你还没回答，你不是被软禁了吗？”
  “在人类刚灭亡的时候，我联系过一次息然，他和我说不用担心，好好养孩子就可以。然后，我又接到了息然给我寄出的信，让我在总统面前力撑人造人计划。和电话比起来，信更容易伪造，而且息然是不会对我提出这种要求的，他一直都希望我能远离是非，所以我从军部辞职了。我试图联系过息然，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联系不上，我知道他说的那件事情可能要发生了。盖亚学院的地址是严格保密的，每个国家知道的人也就一两个，我没有什么办法，只有来这个地方等你们来找。”
  “你……你也听说盖亚学院被炸了的事情吧？”科里斯问。
  “是的，我还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安德烈叔叔点点头，说：“我想过给你报仇，但是不知道该找谁报仇。我知道了盖亚学院的地址，但整个盖亚学院都消失了，当初的政府委派人员和学院的院长都尸骨无存，那颗核弹的直接负责人和发射员也自杀在操作台上。整个世界都开始相互猜疑，要知道那60个人，大多数都是当地实权家族选拔出的优秀人才，在这个时候都死光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而政府和政府之间也一直在争吵，涉及到盖亚学院的政经高层几乎全部接受繁琐的调查，等大家暂时休战的时候信用体制和金融系统都几乎崩塌了。”
  “一个月以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好几千年，我们建设了好几千年，一个月以内就几乎全部崩塌。每个精英都很灰心，特别是参与建设国家多年的各个领导者，政府内部也在反思到底是不是任何制度都是错误的。我辞职之后也回去和军部的上级见过一次，除了喝酒和无数个“为什么”，也没什么可说，那之后我带着为数不多的兵来到了这里，等着看你们或者息然是否会来这里找到我。”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呢？”
  “‘最喜欢市场发生骚乱的是扒手’，如果等不到你们，将来局面稳定下来，谁得到了好处，我就去杀了谁。”安德烈将军笑着拍了拍科里斯的头：“现在你们回来了，扒手也找到了，将来你们自己动手。”
  “你们是来看宝藏的吧？”他牢牢抓住科里斯的手腕，兴奋道：“陆息然和那位里昂的父亲给你们留了很多我不懂的东西，而我也给你们留了很多很多，绝对能用得上的东西。”
  “现在封山了，有什么办法能到那里吗？”远神问。
  “铲车能开到矿产边上，剩下的路现在只能步行。不过几公里而已，很快的，每人一把铲子，徒步行军。”
  “可能会有野兽。”远神道。
  “放心吧，这附近的野兽看到我和我的兵，跑得都和兔子一样快。只要不捅到熊窝，都是安全的。”
  “安德烈将军，要不然让陆潜他们留在这里，等路通了我开车接他们过去。”远神坚持道。
  “我就知道，从盖亚学院到不莱梅又到西伯利亚，亚欧大陆转了大半圈，他们还是这副没受过苦的样子，一定是你对他们太宠爱了。”安德烈叔叔皱眉道：“男人就是靠着过人的体力才有了今天，科学都要排在后面。对待孩子，和士兵一样，不能娇惯！”
  “铲子在哪里？快！再晚一点就抢不到了！”我拉着科里斯和里昂给俩军人鞠了个躬，帽子都没带就从屋里跑了出去。
  宝藏
  寒风让我秒怂，但是给远神争口气的意念支撑着我握住冰凉的军铲。里昂拎着铲子冲我苦笑一下，我冲他点点头。是的，本以为我们俩聊天那次绝对是最后一次试图依靠肉体抵抗西伯利亚的寒风，没想到刚过了几天，我们俩就又站在了腰那么高的雪地里面，试图铲出一条能走人的路来。
  远神他们也跟着出了门，他把我落下的帽子扣在我头上，非常暖心地对我说：“一会儿跟在我后面，量力而行，别感冒。”
  靠着早上尧哥的爱心餐，我们成功地推进了三公里，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有点挖不动了。
  “我和我爸的甜蜜期，”科里斯边铲边喘着气道，“永远，只有半个小时。生离死别也没延长这段时间。这跟腿一样深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