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祝。”唐同说，“我们在医院康复科认识，她出了车祸，高位截瘫。但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她比我坚强勇敢，我很佩服她，也很喜欢她。”
  蒋为问道：“她跟你一样，是玩家吗？”
  唐同已经进入了纯粹的回忆状态，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扇被彻底开启了的门，他的回忆进行到哪里，他就会真实地描述到哪里。
  “是的。”唐同说，“我们的三观很契合，所以成立了野火组织，准备在病死之前，在游戏世界里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这样就算死了，也不算白活一趟。”
  审问室外，监听着对话的人立即记下了野火组织这个名字，并很快确定了宋祝的公民身份，一个在通缉的玩家。
  蒋为又问道：“你们的组织里就你们两个人吗？有没有其他的，很厉害的玩家。我记得在你们玩家里，有两个非常厉害的人，一个是001，一个是玩家张三。”
  唐同观看着自己的记忆，脸上同步露出炫耀似的笑容：“有，001，他加入了我们，但他不承认自己是001，说只是取了个001的昵称。不过宋祝觉得，他就是001，因为他很厉害，他帮助我们完成了炸掉联合部的计划，还给了我们联合部的地图。”
  “哦？”蒋为温和的声音里带着轻微又适当的惊讶，像是在称赞，“他这么厉害吗？所以他已经成功打入了联合部内部吗？”
  唐同道：“我们猜应该是这样，不过宋祝说这是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因为我们要保护001。”
  蒋为唇边扯出嘲讽的冷笑，声音却依旧温和舒缓：“你们做得很对，001很重要，他需要你们的保护。”
  唐同有些激动：“对，他需要我们的保护。”
  “那玩家张三呢？”蒋为道，“你们的野火，没有吸引他加入吗？”
  “没有。”唐同失望道，“他已经有自己的组织了，不过我们打算回归之后联系他，两个组织合作，合作的力量的才是最大的。”
  蒋为顺着他的话题：“合作之后呢？你们打算做什么大事？”
  “炸掉联邦政府中心大楼。”唐同向往道，“狠狠给赛博世界一点颜色看。”
  蒋为差点没忍住嗤笑出声，他忍着笑意看向监控眼，耳后的耳机里同步传来声音：“继续聊，看看能不能问出来更多的东西。”
  蒋为只好继续：“你们计划怎么行动呢？我感觉这件事会很难，也很危险。”
  唐同道：“还没有具体计划，但我觉得只要有001在，然后再把张三拉进来，那我们一定会成功。而且我们现在已经取得初步成功了，联合部被炸了，我们的科普帖也发出去了，很快赛博公民都会看穿资本家的血腥嘴脸。”
  耳机里立马传来秘书的声音：“不要跟他聊资本家。”
  蒋为只好生硬地换话题：“听你说起来，001和张三都是超级厉害的大人物，你接触过001，你觉得他的性格如何？”
  唐同呆了呆，像是在回忆里思考：“宋祝跟他接触更多，他不怎么找我聊天，有事都跟宋祝说，可能是他看出了我不如宋祝有能力。”
  蒋为耐心问：“那宋祝怎么评价001？”
  唐同道：“话很少，很有条理，做事很有计划，也很冷静，但有点强势。”
  ……
  元句与联邦政府中心几个高层都在观看催眠直播监控，听到001就在联合部里的时候，所有人内心都是一震。
  一个玩家，竟然直接潜伏进了抓捕玩家的部门里，这是直接杀进了腹地啊。
  “这个白芝在搞什么名堂。”有人忍不住骂道，“做事完全不靠谱，连玩家混进来了都不知道。”
  元句却在回想刚才看过的监控视频，视频很长，所以他只看了一部分，重点观看了江寂捕捉c-167的过程。
  从监控上看，这个江寂的表现堪称完美。反应快，身手好，而且有着很强的战斗直觉。
  以元句老练的眼光来看，这个江寂不像是个普通的第四区公民，他应该有过丰富的战斗经验。
  元句不得不怀疑，这个江寂就是001。
  片刻，元句出声道：“让蒋为问唐同，这个001是什么时候进联合部的。”
  这个江寂是前几天刚进的联合部，如果能确定001加入联合部的时间，那就能直接确定江寂是不是001。
  蒋为过了几分钟，才辗转而自然地问到了答案：不知道，可能一直都在。
  元句摩挲着茶杯，吩咐道：“派人去把联合部所有人都带过来，挨个审。”
  边上有人补充：“既然001参与了炸联合部的行动，那他肯定就在现场，审也要从当时在场的人里审起，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那外勤一组岂不是可以直接排除嫌疑了？”另一个人说，“我记得白芝带外勤一组去参加了白家一个大小姐的生日宴。”
  元句冷声道：“有时不在现场的人，反而是隐藏最深的真凶。”
  几人顿时不说话了，元句在联邦中央和中心待了很多年，大家都知道他谨慎多疑过头的性格，而且为人自负，不允许别人驳斥。
  反正外勤一组就四个人，查起来也费不了多大事。
  “不过……”安全部长这时道，“废土区的行动，是不是要换人了？”
  元句直接拍板：“换成安保部的人，然后重新调一个a级超能力者过来，我不参与废土区的行动，我要留在这里……抓住001。”
  ……
  蒋为跟唐同聊了二十分钟，结束后他揉着额头出来。他第一次持续催眠如此长的时间，有些头疼，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会。
  可他人还没走到休息室，下一条命令就来了，让他去审问联合部部长白芝。
  蒋为赶紧叫苦，总算是争取到了五分钟休息时间。
  联邦中心大楼的审问室都在同一层楼，白芝的审问室在唐同隔壁，再后面则是贺风，苏轻与苏浅两姐妹，最后才是江寂，而监控观察室则在走廊尽头。
  蒋为休息时，元句目光森冷地盯着五面监控屏。从被带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不论是谁，就这么被毫无缘由地突然关押，情绪多少都会变得焦躁不安。
  整个外勤一组也一样，从情绪反应上看，几人似乎都没有嫌疑。
  元句拧开茶杯，喝了口热茶，说道：“把001潜藏在联合部的消息，通知给他们。”
  “是。”
  “通知……”夸父系统的声音突然在各个审问室里响起。
  江寂抬起头，看向发出声音的监控眼。
  “经过对玩家唐同的审问，联邦中心政府已确定，玩家001正潜藏在特殊联合部内部。请白芝部长与外勤一组立即回忆自己参与过的任务，以及接触过的联合部工作人员，排查嫌疑，并积极举报，提供线索。”
  “五分钟后，将有一位a级催眠系超能力者，对你们进行催眠审问，若能提供玩家001的任何信息，可免去催眠审问。”
  元句握着茶杯，死死盯着监控屏的角落，那里是对着江寂的摄像头。
  通知发下去后，江寂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就侧着头，像是进入了思考，也像是陷入了回忆。
  元句皱起眉，反应很正常，元句又一一看向其他联合部人员，白芝的反应最大，她既震惊又惊慌。玩家混入联合部内部，是她严重失职。
  不说其他的，就这一条，就足够让她当场下台。
  看了一会，元句问秘书：“这几人的测谎结果怎么样？”
  秘书道：“白部长血压很高，其他几人都很正常。”
  元句冷笑了一声：“她是应该血压高，自己内部藏了玩家都不知道。白家总想证明女人比男人强，但一群柔弱女人，再厉害也不过就能玩玩心计，结果现在心计也玩不过玩家，哼。”
  秘书道：“要把这事通知给白含玉吗？她是最上面的负责人。”
  “先不。”元句道，“白家那群女人喜欢研究基因，又真的搞出来了超能力基因药剂，要是让白含玉知道001在联合部里，她肯定会施压，把人要走。”
  说着，元句露出冷笑：“神农白氏研究超能力者的基因研究了快两百年了，之前一直对外说项目困难，进度缓慢，慢了两百年，直到月球基地连续出事，异种直接从天上掉到一区，她们才把超能力基因药剂拿出来搪塞联邦和其他几个家族。”
  秘书补充了一句：“而且还只给了三支，并且没有公开副作用。”
  元句看着监控屏，慢慢道：“听说001是全能系超能力者，他的基因，一定能让神农白氏那群女人发疯。”
  就算这个001能通过游戏系统，删除已记录在网络里的基因信息，但只要抓住了人，什么基因密码都能拿到手。
  秘书看了眼周围，联邦中心的人都站在另一边，于是秘书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神农白氏藏着魏家那个天才超能力者的生殖细胞，这事……是真的吗？”
  元句不屑道：“是真的又如何？要是超能力者真能量产，神农白氏能藏到现在吗？她们早就凭借这些统治整个联邦了。”
  秘书低头道：“您说得对。”
  五分钟很快过去，蒋为开始审问白芝了。
  依旧是从简单又日常的问题问起，不过白芝本身也是b级的超能力者，她对精神催眠抵抗力更高，所以蒋为花费了更多时间来慢慢让她打开防备意识。
  最终结果表明，白芝不是玩家，并且她对001一无所知，至于她心里的怀疑对象，她则表现出了严重的摇摆不定。
  一开始白芝觉得可能是江寂，因为江寂是她从第四区带回来的新人，但很快又进行了否定，因为江寂的表现与玩家行为不符合。
  而且白芝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江寂曾经被白棠小姐看中，但因为有基因病而被剔除。
  001作为全能系超能力者，他的基因不用想，也一定是非常优秀，并且一定与普通超能力者的基因有很大不同。但江寂只占了个不同，因为他的基因病很严重，活不过二十五的那种。
  听到这里，元句不由再次看向监控里的江寂。
  难道他真猜错了？
  对白芝的审问持续了三十几分钟，结束后蒋为头疼欲裂，他揉着额头，一出来就说：“这次我至少得休息半小时。”
  安全部长无情道：“只能给你十分钟，后面还有很多人需要你审问。”
  蒋为不满道：“我是人啊，我不是神农白氏的读脑机器，我不可能整天使用超能力。”
  也在这时，联合部其他的人员陆续被带到了中心大楼，蒋为往下看了看，眼前发黑：“你们不会要让我一个人去审问所有人吧？”
  另一个部长圆话说：“这样，你先休息二十分钟，我们趁着这个时间，对联合部其他人进行一次简单的人工审问，用测谎仪大致做个排除。”
  蒋为摆摆手：“行，那我先去休息了。”
  **
  江寂盯着审问室冷硬的金属墙壁，第n次表现烦躁地在椅子上乱动。就算知道不会得到夸父系统的任何回音，他也在坚持呼唤夸父系统，询问时间，以及自己到底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又一次没有得到回答后，江寂往后一仰身体，放弃似的瘫在椅子上。
  他没有打开系统虚拟屏，只是在盯着天花板看。
  一分钟后，夸父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二等公民江寂，请坐直身体，并正脸对着监控。”
  江寂依言换了姿势，他看着监控眼，问道：“现在到底几点了，我们还要去废土区执行任务吗？”
  夸父系统没有回应，但响起了另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江寂，资料上记载你有监控眼恐惧症，为什么现在能直视监控眼了？”
  江寂无语道：“你在这儿被关一整天，你也能。”
  那边语气平静，又问：“你很想执行废土区的任务吗？”
  “不想，因为很危险。”江寂道，“但我也不想一直莫名其妙地被关在这里。”
  那声音平静又冷肃：“你被关在这里，是因为你被怀疑是玩家001。”
  江寂笑道：“我要是001，我还会安静坐在这儿等着被催眠吗？”
  那边没有说话了。
  大概几分钟后，江寂闻到了空气里的草木与花香交织的清新气味，他抬头看了一眼喷出气流的地方，然后放任自己的意识和身体放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