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撒手。
  敖钦第二次再见孟谟的时候, 已经是十多年后。按照人类的年龄算，小团子已经快满一周岁了，开始咿咿呀呀地学说话，但还说不出一个完整清晰的音节。
  看到敖钦, 小团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咿咿呀呀挥舞着藕节似的小手臂求抱抱，看起来又甜又乖巧。
  像是还记得他一样。
  那时候人间发生了大地震，梦貘夫妇接到天庭委派的任务，要去人间消除灾后人类的噩梦，帮助他们重建生存的信心，他们不舍得把宝贝儿子也带去人间风餐露宿，所以就把孟谟托付给了敖钦照顾。
  作为一个被逼上岗的临时奶爸，敖钦每天从早到晚都手忙脚乱，要带着小梦貘四处寻找小噩梦，要喂奶要哄要逗要陪玩，晚上还得轻轻拍着他唱摇篮曲哄他睡觉，夜里还要换好几回尿布。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三个时辰焦头烂额，简直比修炼仙术还要累。
  但更多的却是开心。
  敖钦每天用昆仑木和暖玉给他雕各种小玩意儿，小玉兔、小天狗呀，拨浪鼓、竹蜻蜓呀，小口哨、小风车呀，逗得小团子每天都笑得咯咯咯的。他还拿着小玉板教他画画、识字，还将仙界和人间的很多小故事讲给他听，小东西虽然似懂非懂，但却会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听得很认真很认真，把他的心都萌化了。
  敖钦还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他说话。
  太阳、蓝天、白云、大海、小岛，各种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当然还有……叔叔。
  孟谟第一个会叫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叔叔。
  他刚刚开始学说话，咬字还不很清晰，平翘舌不分，听起来很像“苏苏”。
  苏苏，太阳！
  苏苏，南天（蓝天）！
  苏苏，小兔纸！
  ……
  敖钦听着小团子用清脆的小奶音一声一声唤他苏苏，感觉心中一片酥软，暖洋洋软绵绵的，简直要被他萌化了。
  那时候他曾经很认真地想过，要不要找个女仙娶了，让她也给自己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团子。
  可是当时他已经有日破天的“英明”在外，再加上千年来从没谈过恋爱，整个神仙界谣言四起，根本没有好女仙敢嫁给他。
  许多年后，孟谟窝在敖钦怀里，一面听他讲那些他并不知道的久远往事，一面心不在焉地玩儿他的手指头，听到这里不满地哼了一声：“你竟然还想过娶别人？”
  敖钦无言以对，只好不说话了。
  孟谟却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梦貘夫妇执行任务归来，带着饭量日渐庞大的小孟谟出外觅食，四海八荒都走遍了。
  这一走，就是几十年。
  敖钦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好几十岁了，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是那种有点记事儿，却又不太记事儿的年纪。
  小团子的五官长开了一点点，依稀可以看出和母亲相像的清秀轮廓，和父亲一样挺直的小鼻梁，粉雕玉琢的，漂亮得惊人。
  他已经开始认生了。
  刚见面的时候，他揪着父亲的衣襟躲在他身后，好奇地偷偷打量敖钦，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双已经隐隐有了桃花眼轮廓的漂亮的黑眼睛。他偷偷看了敖钦一会儿，似乎渐渐感觉到了熟稔，对着他甜甜一笑，笑出了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看起来又乖巧又可爱。
  但其实调皮得不得了。
  那时候，天上地下几乎所有的神仙都来赴王母三千年一场的蟠桃宴，梦貘夫妇到得早了，索性先来龙宫拜访挚友。小孟谟认了半个时辰的生，迅速就和这个看起来很和善（并没有）的叔叔混熟了，跟在他屁股后头叔叔长叔叔短，话多得不得了，还问他真的是龙吗？
  龙是不是金色的很长的一条？是不是有四只锋利的大爪子？是不是特别凶猛特别威风？
  可不可以变原形让他看看？
  小团子羞涩又期待地看着他，伸出一只雪白的小爪子扯着敖钦的衣角，奶声奶气道：“叔叔，我想骑龙。”
  梦貘父母听他越说越过分，作势要打他：“胡闹！”
  小团子刺溜一下子躲到了敖钦身后。
  敖钦被他这个代表亲近的举动萌得心都化了，伸手拦了一下：“没关系。离蟠桃宴还有一天，我带他出去玩儿一会儿，不妨事。”
  于是敖钦化为一条金色巨龙，载着小团子腾空而起，直冲九霄。
  海水碧蓝碧蓝，天空瓦蓝瓦蓝，阳光碎金子一样洒下来，一朵朵白云棉花糖一样飘在空中。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骑在金色巨龙的背上，在蓝天与碧海之间遨游徜徉，时不时伸手去够近在耳畔的“棉花糖”，发出铜铃一样清脆的咯咯的笑声。
  巨龙一会儿飞上天空，一会儿又俯冲到海面上，张开大嘴嗷呜吞了一口海水，喷出一朵小小的喷泉，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四处飞溅，闪耀着炫目的七彩。
  小团子咯咯笑着拍手道：“好漂亮！”
  ……
  一直到日暮时分，巨龙才载着他回到海底龙宫，化为人形。
  敖钦抱着小孟谟，笑着问他：“开心吗？”
  “开心！太开心了！”小团子啪叽一口亲在他脸上，“叔叔，我好喜欢你呀！”
  敖钦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头贴了贴他粉嫩的小脸蛋儿：“叔叔也喜欢你。”
  那时候，他们一个是小孩子对带他疯带他玩儿的叔叔的喜欢，一个是对玉雪可爱的萌萌的小团子的喜欢，纯纯粹粹，不带一丝杂念。
  但冥冥中却仿佛预示了命运的走向。
  孟谟听敖钦讲到这里，不禁也感觉到了命运的神奇，忍不住笑了起来，啪叽在敖钦脸上亲了一口，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笑意：“叔叔，我还是好喜欢你啊。怎么办？”
  “没关系，”敖钦翻了个身，将他的宝贝笼在身下，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贴着他的鼻尖，低声道，“叔叔也还喜欢你。过去喜欢，现在喜欢，将来也喜欢。”
  从很久之前，到很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