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的语气戛然而止。
  蒋明易手里拿的是那对交颈的黑白猫猫，而不是几何条纹款。
  往桌上一放，正是亲昵姿态的立体雕塑猫。
  蒋明易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脸要变红的小鹿。
  蒋老爷子倒是没注意，只是认真看着杯子：“这个样式挺可爱。黑色的是给明易的吧？”
  陆柠捧着茶杯，默默喝茶，不敢留意蒋先生，点点头。
  他瞥一眼小猫猫杯子，桌面那么大，为何非要凑在一起！
  快拿开！
  蒋明易拿着杯子起身。
  陆柠连忙偏过脸问：“您要去做什么？”
  蒋明易示意杯子：“洗一下。”
  陈管家道：“大少爷，我去就行。”
  他正要伸手去拿。
  蒋明易瞥了眼看自己的陆柠，正色：“不用，得我亲自洗。”
  蒋老爷子以为他珍惜，便道：“老陈，让明易去洗吧。”
  他又对亲孙子道，“洗完再给小柠端杯水来。”
  陆柠刚才听了蒋先生那话，瞳孔一缩，赶紧转过脸假装无事发生，手指碰碰桌沿。
  他知道为什么蒋先生坚持去洗，因为“攻洗”发财。
  真是的，记性这么好干什么！干什么！
  第81章
  猫猫杯子被放到中式的餐桌时，深深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但是，全家似乎没有人这么认为。
  蒋老爷子单独看看陆柠那个杯子：“这个小猫做的很不错，小柠在网络上买的？”
  陆柠乖巧点头，不敢说自己还买了另一对，目前这一对是拿错了。
  都怪今天工作太忙，所以都没时间事先拆开看看。
  蒋明易拿着杯子喝水，手指指腹摩挲过小猫的后颈，弧度很趁手。
  刘阿姨过来布菜。
  陆柠探头看一眼，本想忍住不要表现得像是个幼稚的小朋友，可是看到香喷喷的酱鸭、海鲜清汤炖莴笋、改良版佛跳墙，嘴角都已经翘起来了。
  眼神一瞥就发现被蒋先生看到自己这德性。
  他立刻收敛神色：“爷爷，那我们吃饭吧！”
  蒋老爷子高兴地点头：“来，几个荤菜都重新做过了。鸭肉用的是很好的木头先烘出来的。”
  “难怪好香啊。”陆柠心知，爷爷说的“重新做过”是指“老菜”换了新的烹饪手法。
  蒋老爷子给小柠夹菜，筷子一转给亲孙子也夹了同一道的酱鸭肉。
  这一碟子的鸭肉，其实是四分之一鸭腿，切块。
  两块肉最多的，分别给了陆柠和蒋明易。
  陆柠看一眼蒋先生碗里的鸭肉，有些高兴。
  爷爷好像温和很多，竟然主动给蒋先生夹菜。
  可是下一秒，就不和谐了。
  蒋明易就对这莫名喜悦的小年轻道：“小陆，爷爷这块鸭腿肉我们俩不能吃。”
  “嗯？”陆柠都要夹起来了，疑惑地看看他，再看看老爷子，“爷爷？”
  蒋老爷子咳嗽一声，瞪一眼亲孙子：“你这话怎么说的？我给你们两个孩子夹菜，你也有意见？”
  陆柠觉察出来了，话里有话。
  蒋明易说起缘由：“二月一号，我们去领证结婚，我那天下午出国，你记得吗？”
  “嗯。”
  陆柠记性再差，都不会忘记，“怎么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又要领证了？”
  蒋明易和蒋老爷子都笑了。
  蒋明易道：“是爷爷又要我出国了。”
  “啊？”陆柠一下子拖了点调子，第一反应是：您不是刚回国！又出？
  但爷爷在面前呢，他赶忙收住表情，做出疑问的样子，“为什么？”
  蒋老爷子接了话茬：“小柠，是这样的。国外亲戚的事情，明易没处理妥当，出了点问题。你说，是不是合该他出面料理？”
  陆柠：？。？
  料理？是日式韩式还是泰式？
  陆柠捧着猫猫水杯，沉默，不接茬。
  虽然坚决不做阻挡伴侣搞事业的绊脚石，但是出差这种事情这么频繁，真的会让人不高兴哦！
  蒋明易一边吃饭，一边娓娓道来前后的事情。
  原来之前是一位蒋家重要的亲戚长辈过世，出现遗产纠纷。
  家族里，最德高望重的是蒋老爷子，国外的几个后辈自然是想请他出面调停。
  但是蒋老爷子年事已高，身体不适宜超时的高空飞行，就让蒋明易代为出面。
  这位长辈生前严防死守，架不住后辈不争气，留下的遗产里现款不多，只有一栋法国南部的古堡、酒庄和一些零星分布在欧洲的公寓，以及一些古董收藏。
  蒋明易过去了解情况之初，第一件事就是先在大家庭开会的时候，坐着旁听过。
  听完一席话，他就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主张——卖庄园和酒庄，分钱。
  陆柠听得眼珠子就要瞪出来，他这种吃一个鸭腿就幸福到飘起来的人，哪里听说过分家产要涉及什么“酒庄”“古堡”“公寓”。
  蒋老爷子皱眉，说道：“小柠，你说怎么好在老人家刚走的时候，就主张卖人家的房子和地？这不合情理。”
  陆柠点点头：“然后呢？”
  好像也是，有一种树倒猢狲……
  他拿起筷子，发觉自己的想法有点冒昧，对不住那位长辈。
  蒋明易拿起杯子喝水，对着老爷子道：“您自己说吧，现在出了什么问题。”
  陆柠好奇又疑惑地看向爷爷。
  蒋老爷子讪讪：“现在他们那几个不争气的，欠了大宗的钱款，要分家，要卖房子。希望明易过去主持下大局。”
  陆柠愕然：“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蒋先生碗碟里没吃的鸭肉，懂了。他咕哝道：“原来是这样。”
  这件事，蒋老爷子也是理亏。
  他道：“小柠，你说这些孩子是不是不像话？爷爷当初想的也是为他们好，宁愿爷爷添点钱，也保住房子。”
  蒋明易看着老爷子还想“求得理解”，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那是国内的房子？那栋古堡的房产税再加每个月里外的维护费用、人工费用，那几个躺在祖业上吃喝玩乐的孝子贤孙谁付得起？”
  蒋老爷子听亲孙子这么不客气，脸色一变。
  陆柠都以为爷爷要发火，吓一跳。
  蒋老爷子却是一副有话好好说的样子：“明易，不要这么说。那都是你的叔伯兄弟。再说，当时我也没想到，他们是一点事情都不做，真当是游手好闲。”
  他叹气，摇了摇头，“小柠，爷爷知道有的富家子弟的确是躺在基业上贪玩，但实在是没想到一大家子，个个都是如此……”
  陆柠了然：“嗯嗯，爷爷一定是没想到，不怪爷爷的。”
  蒋老爷子稍得了些安慰：“还是小柠体谅爷爷。”
  蒋明易冷眼瞧着，爷孙俩快赶上一家的了。
  陆柠咕哝一声：“可是，爷爷，这是他们家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管？”
  蒋老爷子感慨：“毕竟是一家人。”
  蒋明易盛汤：“你把他们当一家人，他们把你当‘买家’，算计到你头上。”
  陆柠再度疑惑：“买家？意思是，想让爷爷去买那个……古堡？”
  蒋老爷子道：“倒也不是钱的问题，就是得有人出面去调停。”
  “对，不是钱的问题。先丢出去几个亿，再每个月拿高额的维护费。”
  蒋明易将一小碗的佛跳墙，推给陆柠，对老爷子道，“百年以后，你，我，全埋进去？”
  陆柠捏住勺子的手一颤，看向爷爷。
  蒋老爷子被怼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最后道：“要是回到两月份，我肯定同意让你卖。再者时间也不久，就还是按照你说的办。”
  蒋明易慢条斯理地喝汤：“方案是我出的，人要我去谈，烂摊子要我去收拾，然后我还白赚一顿跨国电话的骂。”
  陆柠：……听出来了，孙子在“陈情”受到的委屈呢！
  他“怜惜”地看一眼可怜的蒋先生。
  难怪今天突然来大宅吃饭，爷爷还给他们夹鸭腿呢~
  都是“阴谋”！
  蒋老爷子唉声叹气，皱着眉头，沧桑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