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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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我以酒 更新:2024-02-14 14:11 字数:6511
霍长歌这才欢天喜地笑一声,将自个儿那绣品铺展开摊膝头,低头姿态变扭地捻着针,凝过半晌忽然啧一声,自言自语低喃道:“我好像是把鹤绣得胖了些,啊,还忘了腿,怪不得瞧着像蚕了。”
南烟:“……”
苏梅:“噗!”
苏梅抑制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只坐不住,趴在墙上贴着,霍长歌又捡了枕头拍打她,南烟已手脚麻利得与针穿上了线,笑看她们打闹间,十分娴熟得便将白鹳一对高傲的眼睛绣了出来。
苏梅余光瞥到,惊“咦”一声,忙探手挡住霍长歌,赞叹南烟一句:“姐姐好巧的手。”
霍长歌便也停下玩闹,探长了脖颈瞧过去。
南烟绣活算不得精巧,但针脚细密规整,速度又快,一看便是常做绣工的人。
“妹子谬赞了。”南烟闻言腼颜一笑,被夸赞还颇有些惭愧神色,老实道,“宫里日子清寂,闲暇也只得这些乐子打发时间。元皇后在世时,许多事原是不管的,宫女不当值时绣些花样拿出宫外变卖,赚些银两乃是寻常,只后来宫规越发森严便不允了。我这手艺也是那时练出的,只比旁人绣得快些少许,其余得也上不得甚么台面。”
“宫里俸禄不够花用么?元皇后倒是仁善,原是这般得体恤。”下等宫婢一月一两银子,如南烟这般的,却是三两,已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用。只新朝初立那时,前朝留下的破败山河似个无底洞,到处需要拿银钱来填补,财政紧缺之时,于宫婢身上苛刻一二,倒也合连凤举那商人性子,遂霍长歌以此为由头,想与南烟套些话来,只如此天真道。
“非是如此,”南烟果然顺着她话笑着答,也放开了许多,没那般局促了,言语间甚是感慨,“我家中父母已久不在人世,我那妹子打小便是我拉扯大的,这宫中我怕是出不去了,只想着多赚些银钱,待她岁满放出去许人时,与她添份厚重嫁妆,也算是尽了我这当姊姊的心。”
她话说到最后,神色明显黯然,指腹抚摸着缎面上的刺绣,半晌方才又抬头强颜欢笑,言语间颇为尊敬道:“至于元皇后,也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诗书传家,祖上原是出过相爷的,瞧着就跟旁人不一样,‘腹有诗书气自华’,想来就是那个模样。”
“她执掌中宫那些年,从未与人动过气,体面而通透,便是撞见过宫人私通,按照规矩原是要杖刑打死的,她也网开了一面,只说这宫里日子太寂寞,一潭死水,便只罚了俸,打了几杖,将人放出了宫,原还被陛下训斥了。再后来,元皇后仙逝,这些个森严宫规,便都被坐实了。”
“说起来——”南烟一夜间,平白多了许多的话,不知霍长歌哪句话勾得她罕见得打开了话匣子,又或许她原便憋闷了许久,终于有机会能与人多说说话,也有人愿听她讲这些话,她竟缅怀似得笑一声,余光瞥了眼霍长歌手中的“云鹤”,兀自轻声又道,“倒是三殿下脾性,最肖似那位皇后了。”
霍长歌闻言一怔,敏锐觉察南烟似乎话里有话,并非平白在讲这些来寒暄,只她竟一时分辨不出其中隐意,她转了头去瞧苏梅,苏梅也兀自在出神,神情些微古怪。
“……罚俸三月,自去刑房领受十棍杖责,下不为例,滚!”
苏梅却是因南烟适才一语,攒着自己手上方才起了个头的绣样,莫名忆起了那日御花园中的连璋,不由暗自腹诽:当真只三殿下像那位皇后么?
第27章 梦魇
子时一过, 小年,京里又下了鹅毛似的雪,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 缓慢优雅,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过不得多久, 便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霍长歌挑灯绣到夜深, 实在熬不住,怀里抱着她那副惨不忍睹的绣样倒头便躺下,转眼睡得实了。
云鹤的腿倒是让她补上了,脚下还又添了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流,只是如今打眼一瞧,却越发像是只肥大壮硕的蛾子踩着高跷陷在一处水洼中摇摇欲坠的模样。
南烟早已绣完仙色八鸫回去歇下。
只苏梅还坐在霍长歌床边,寻思着若是自个儿手上这副绣得快, 再帮她把那云鹤修上两针, 好歹别大过年的,把他们北疆三州未来的姑爷吓住了。
虽说霍长歌如今还一副似未开窍模样, 但苏梅总觉这事儿要成, 只不过早一日或晚一日。
她正绣着, 寒风突然将窗扇吹开了个小缝隙,晶莹雪片飘进窗棂, 烛火受不住风, 微微一晃, 颤抖起来,屋里的光就不大明亮了。
苏梅下床将窗关了, 见霍长歌睡得似乎并不大安稳,左右不住翻腾, 寻思一寻思,吹熄了灯烛,只留了床头一盏灯,躺回她身边想陪她睡,却不料霍长歌梦中倏然哼出一声,隐隐有些想哭的意思。
“谢昭宁——”她双眸紧闭,嘴唇颤抖,眼泪瞬时凝了出来,窝在眼角下。
苏梅听到这么一声,便晓得她是魇着了,回头往暗地里四下机警一张望,赶紧按着她肩头就摇了摇她,连唤她两声:“小姐?小姐!”
霍长歌又呢喃一声“谢昭宁”,方才让苏梅摇晃醒,半明半暗中,杏眸“唰”一下睁开,眼底黑得瘆人,似是沉着化不开的经年伤痛与恨意,神情冷淡阴寒又懊悔伤怀,不大像寻常的样子,只怔怔睁着双眸也不说话,死死盯着头顶帐帘,眼泪从眼角无声滑下去。
“小姐?”苏梅吓了一跳,又喊她一声,她这才眼瞳一颤,深吸口气,神色陡转清明,回复了往日灵动又机敏的模样。
“苏梅?”霍长歌嗓音微哑,转眸看着她轻声道,“无事,做梦了。”
“小姐梦见甚么了?”苏梅连忙将她扶起来,谨慎得不住往四周瞧,生怕南烟回来闻见动静,小声问,“怎得喊了三殿下的名字来?”
“我、我梦见我、我把——”霍长歌闻言眉头紧蹙,心口疼得要裂开,悄声凑在苏梅耳旁微微哽咽着说,“我把谢昭宁……害死了……”
“呸呸呸,梦是反的,没事的。”苏梅抱着她,昏暗中轻柔得给她拍了拍背,似个姊姊般得可靠,“不怕不怕,都是梦啊,不怕的。”
“……几时了?”霍长歌窝她怀里迟疑又问一句,眼神慌乱之中似是在寻床头悬着的那盏兔子灯,瞧见了,方才安了心,缓缓又问一句,“可是已到小年了?”
“三更了。”苏梅道,“我陪你睡,小姐不怕了。”
霍长歌应一声,又让她扶着躺下去,一闭眼,眼角落下一颗泪,她便又看见了适才梦中那一幕,她不晓得那到底是不是梦,是假的还是、还是前世那小年夜里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
死牢的窗外大雪纷飞,室内烛火摇曳,谢昭宁窝在墙角坐着,半副斯文艳丽的五官与衣襟下的云鹤隐在昏暗中,荼白深衣的肩头渗出了血,衣摆下细绣的云鹤无力耷拉在地面上,他抬头茫然凝着从天窗落下的琼华玉屑,姿态沉静温雅又疲惫萧索。
牢门突然打开,有人走进来,停在他身前,抬手扔了卷东西到他身上,他侧脸抬眸,朝那人望过去,嗓音微哑轻唤:“二哥。”
“看看吧,一张圣旨、一张休书。”连璋立在门前捋了下袖口,避开他双眸冷淡道,“太子给你的。”
“你去求太子了?”谢昭宁闻言了然,一张口便吸了寒气,手压在胸前连声闷咳,咳得肩头的血迹渗得越发得快,已往胸口染下去,虚弱道,“委屈你了,你与太子已决裂这十几年,却与我破了例……不过,也用不着了……”
“你那伤处又裂开了?”连璋见状一急,忙凑上前去,矮身按住他便道,“你别动,我瞧瞧。”
“不用了。”谢昭宁喑哑着嗓音,反手握住他手腕,一双浓墨重彩似的眸子黯淡无光,脸色灰白,轻轻朝他笑了笑,“二哥,不用了,不重要了,我晓得太子饶不了她,亦不能饶她,我陪她去吧。”
“你胡说甚么?!”连璋甩开他,遽然大怒,指着他肩头厉声道,“这伤怎么来得你不晓得?她本就要你死你不晓得?!她亲手布了局将你拖进去,害你一次死不成,便来第二次!你胸口的伤是她害的,你肩头的伤亦是她害的!你大难不死躲过一次,她便要害你第二次!你如今还要陪她死?你为的到底是甚么?!”
“我原也这般问过自己。”谢昭宁受过他一声高过一声的诘问,往后倾身靠在墙上,便还是那副闲雅从容模样。
他偏着头瞧着怒发冲冠的连璋笑,笑中不见怨怼与愤懑,只余遗憾与感伤,缓缓道:“我这一生,原只像是个空壳,像盏内里没有烛火的宫灯,永远一人挂在屋檐之下、悬在黑暗之中,寂静又孤冷,瞧不见自己的路在哪儿,也不晓得自己该往哪里去,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我远远见她第一眼时,便想,若我再去得晚些,她已死在两军阵中,我便只能将她一把火烧了,再将自个儿也烧了,赔她北疆一条命……”
“后来,我娶她,大婚时我瞧她那般恨我,便又想,她恨我也是应该的,她想怎样恨都,北好疆一役,幽州半数郡县城空九许,父仇家恨,万死难消,我本就赔不起……”
“可这原与你无关!”连璋凝着他双眸,咬牙道,“欠她的是皇权,是父皇,你与我皆不过听命行事!更何况,更何况你并不愿的……原还是我欠了你……”
“已不重要了,我身在皇家一天,手握虎符一日,便也要与你们一同背着这罪责;咳咳,如今她是我发妻,她弑君谋逆,我便也要同她担这罪责。”谢昭宁手压着胸口边咳边又轻笑道,“你来前我便想,都不重要了,她活不了也不想活,我也不能活,是我失职失察在先,才容她犯下这等大过,纵使你们宽恕与我,我又有何面目畏罪苟活?”
连璋闻言一怔,竟是无语辩驳。
“二哥,”谢昭宁又笑一声,眼里渐渐蕴了些泪,似有无限感慨与无可奈何,“我可曾说过,咳咳,虽她那般恨我,可我见她时,便觉她似一支不灭的烛,似一团不熄的火……咳咳,她在时,我才像是看见了光,晓得自己脚下原也是有路的,我想护着她,想看她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她活得下去,我便也活得下去。”
“只可惜如今,我终究做不到——咳,咳咳……”
他这一生,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话,又牵动胸口旧伤,吸了凉风不住咳,咳得苍白的脸颊都已憋出红晕来,才终于断断续续说完最后的话,“眼下二哥与二嫂鹣鲽情深,也算有人陪着了,我便也再没甚么牵挂……二哥,我想先去等她了,那前路,我一人,昏暗又冷清;她一人,孤单又寂寞,不若还是我陪她一起吧。”
“二哥,”昏黄烛火摇曳中,谢昭宁再认真瞧连璋一眼,便往牢门外淡然望过去,“鸩酒还是匕-首?让他们,拿进来吧。”
*****
霍长歌翻来覆去一夜,眼泪淌湿了枕巾,晨起时,又是一对微肿的红眸,好在南烟前次求来的药还有得剩,与她敷了,疑惑又问她:“郡主夜里到底梦了些甚么,怎哭成这样?”
“大抵是梦见了一对夫妻,一个死了,一个就要陪她去,细节已是记不清了。”霍长歌仰头嘴角一撇,念及梦里前世的谢昭宁,眼泪说来就来,“可就算这样,也觉得实在还是太难过了。”
苏梅在旁边盆子中绞着帕子,闻言扭头觑了眼霍长歌,只当她在敷衍南烟编瞎话,摇头揶揄轻笑。
“那可不成,郡主不能再哭了,今儿过节呢。”南烟赶紧问苏梅要了帕子盖在霍长歌脸上,又揩干净了她眼角的泪,“待会儿指不定请安时,各宫妃嫔公主皇子都要遇上的,您这一瞧便是哭过的模样,不吉利也不体面啊。”
霍长歌闻言便“吸溜”一声,硬生生又将眼泪憋回去,换过衣裳,领着南烟与苏梅去正殿。
苏梅原是他们辽阳城中最美的姑娘,北地民风淳朴,见着美人只会赞叹,却无多少人会与她身上加诸些臆想出来的难堪说辞,自打苏梅入宫,总有流言蜚语说霍家心怀叵测,早晚要送苏梅爬上龙床祸乱后宫,以期稳固霍家权势地位,纵使连凤举从未留心过苏梅。
这话传进霍长歌耳朵里,她便不想委屈了苏梅也不愿她爹平白受人指摘。
平日里拜见皇后,她便留苏梅在侧殿避免面见圣颜,只带着南烟,但今日过节,避无可避,身边只一个丫头跟着不大庄重,宫里的规矩大,总有些事不愿为却不可不为。
霍长歌一行住得近、去得早,殿里只皇后与她两位嫡子在。
霍长歌与他们依次见过礼,神情略有些忐忑不安地捧着热茶坐着,她夜里梦一回谢昭宁,如今便越发想快些见到他,想来其余宫中的人也快该到了,总不住转头往殿外瞧。
“长歌是在等谁呢?”皇后正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天,见状眼波一转笑问一句,连珣便也玩味看过来。
“没等谁,就是、就是——”霍长歌闻声扭头,不大好意思地腆着脸笑,“外面雪正下得好,想——”
她拖了长音话也不说完,只弯着眼眸愈发讨好似地笑,皇后便顺着她意思“唔”了一声,了然道:“你呀,就是静不下心,陪我坐不住了,想出去玩雪了?真是个孩子。”
霍长歌就势点点头,脑后小髻一颤一颤。
连珣却不大信服似得垂眸饮茶,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去吧去吧,”皇后温婉笑一声,抬手挥霍长歌走,贴心又仔细地嘱咐,“南烟、苏梅,陪你们小主子一同出去吧,看紧着些,别让她摔着了。”
霍长歌清脆笑道:“谢娘娘!”
话音未落,她已撒欢似地奔出殿外,踩着层棉花似的没过脚踝的新雪,拉着苏梅与南烟就要堆雪人。
连珣本不好动,人也畏寒,只捧着热茶斜倚着身子往外眺,一会儿瞧瞧霍长歌,一会儿又瞧瞧苏梅,眸光最后落在南烟身上些微一顿,身侧便有宫女来与他添热茶。
那宫女有一双令人一见难忘的大眼睛,十五六岁年纪,与南烟面容相似了七八分,出落得却比南烟水灵许多,身段也曼妙,凹凸有致,似个小家碧玉的模样,却是南烟那亲妹子——南栎。
“想去么?瞧你姊姊玩儿得多开心。”连珣与南栎随意笑道,御下似乎并不严苛。
南栎却是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有尊崇,眼波流转间,与连珣轻声说:“婢子还要伺候主子呢。”
连珣闻言满意与她又一笑,笑容里隐着蛊惑的意思,似带着勾子。
南栎眼神便有些痴,胸脯上下快速一起伏,方才退回连珣身后垂首立着,脸颊也泛起薄红。
殿外院中,霍长歌光着两手也不畏寒,与苏梅分抱着两团雪,弓腰推着雪团一路沾了积雪在院中跑来跑去,熟练得将雪团越滚越大,又指挥南烟帮她将其中略小的一团抱起来,往另外那团大的上面摞上去。
皇后拢着大氅立在檐下瞧着她们闹,笑过一瞬,忆起昨日连珣那话来,侧眸一转,又窥见连珣身后那宫婢神色有异,眼里的欢喜便又散了。
她确实要管不住连珣了,他如今胆大得很,竟是要拿寝殿里那点儿腌臜事儿出来做要挟,迫她就范,怕是要打鱼死网破的主意。
“怪冷的,”皇后不由寒了脸,与身侧宫女掩饰似得淡淡道,“还是年轻好,你们瞧瞧小郡主,丝毫也不觉得冷。”
霍长歌蹲在那半人高的雪人前,拿手来回摩挲,仔细得将表层的浮雪都蹭掉,手指冻得红艳艳的,心里却在想着谢昭宁,不由心道,不知他前世未曾等到她,一人上路冷不冷?他原也是怕孤单与寂寞的人。
他原也、原也不是喜好甚么巾帼女将,只是瞧着她失亲丧父而感同身受罢了,便想与她依偎取暖、结伴同行,以半生偿她所失、平她怨怼。
她正落寞又懊悔地念着谢昭宁,心脏莫名抽抽着疼,一抬眸,倏然便见谢昭宁与连璋正远远一同过来,冰天雪地间,那抹淡淡的薄蓝,便似是这世间唯一能让她心悦又心安的颜色。
霍长歌就那般望着他,近乎失神地看,眼神复杂又挣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直看到谢昭宁觉察到她视线,侧眸遥遥与她四目相对,错愕一怔,轻叹一声,却是想茬了。
他偏头与连璋轻声道:“二哥先去殿前等我吧,我与郡主说两句话。”
“不好让娘娘候着。”连璋闻言微恼,眺见霍长歌与她那婢女苏梅皆在此地,愈加烦躁道,“你与她又想说甚么?”
“时辰尚早,耽误不了。”谢昭宁淡然回他,“总归她一个姑娘家,受宫里流言蜚语这么些天,也是会难受的。今日又过节,我是男子,总不能等着女子先来示好认错。”
他说完兀自朝霍长歌走过去,南烟和苏梅离得稍远,瞧见他便忙与他福一福行过礼,得他点头回应后,便见他一路又往霍长歌身前过去,垂眸温声与她道:“还气呢?”
霍长歌听见他声音,满耳间转得皆是他那句“我想先去等她了,那前路,我一人,昏暗又冷清;她一人,孤单又寂寞,不若还是我陪她一起吧……”。
她鼻头一酸,适才摇了摇头,眼泪便“啪嗒”一下落下来,坠在雪地上,融出一个洞,吓了谢昭宁一跳。
“既是不气了,怎又哭了呢?受委屈了?”谢昭宁忙掏了帕子与霍长歌,低声劝,“今日哭不得,过节呢,不吉利。”
霍长歌闻言细白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呜咽着又点点头,手帕攥在掌心里也不用。
“谢昭宁,”她哽咽道,“对不住。”
“叫三哥,如今人在宫中呢,由不得你胡闹。”谢昭宁又无奈轻斥她一声,“没大没小,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