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节
作者:
郁雨竹 更新:2024-05-11 14:32 字数:4350
赵含章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他现在还小,只希望他接下来能够平安长大,就叫平安吧,却不知他姓什么?”
“他姓何,”中年男子连着念了两遍“何平安”,眼中渐渐泛起泪水,“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极好,希望他能平安长大,他父母的心愿亦是如此。”
赵含章没有问他的父母去哪儿了,这个世道,很多话是不必问出口的。
陈荫也上来了,见赵含章说完了话,他就躬身请赵含章入内。
他家就是很普通的乡下地主的大房子,没有赵氏庭院的精致和豪华,院子里甚至没有花圃,只种了零星几棵果树。
陈妻领着女儿和小儿子站在院中等候,赵含章一到,他们就盈盈下拜。
赵含章免去他们的礼,和陈荫坐到了前厅,见他吩咐人宰羊做美食,一副要热烈庆祝她来陈家坞堡的样子,她便阻止道:“我就休息一会儿,且现在百姓艰难,实没必要铺张浪费。”
陈荫还要再劝,赵含章已经提起正事,“要在这里建造县治,并不能只靠我的一纸公文,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赵含章道:“比如县城的大门,县衙,这两处都是极要紧的地方,只有这两处设立起来,百姓们才能从心底认同这是县治。”
又道:“除了这两样便是人口了。”
赵含章道:“我刚才进坞堡时看了一下,坞堡里的百姓的确不多。一个县城里总不能只有百千人,所以你还得继续收留难民,吸引更多的百姓来此……”
陈荫一听,呆住了,忙问道:“可我实在是拿不出粮食来了,收留难民,我用什么养活他们呢?”
既然把人收进来,那他就得负责,否则肯定生乱,但要负责就需要粮食。
赵含章就笑道:“我会给你一批粮食,但你不能白给他们、”
赵含章提议他以工代赈,“既然想把这里做县治,那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比如在坞堡外面建造村落,以拱卫县城,这就需要很大的工作量。”
正好,冬天到了,大家都在农闲,正好办这些事情。
陈荫没想到要做的事情这么多,一时心中胆怯,咽了咽口水道:“这,使君,荫全无经验,只怕做的不好呀。”
赵含章便笑着安抚他道:“你是头一遭做县令,我也是第一次做刺史,全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一步一步来,只要走得慢,便是不小心摔了,也能扶着河底的石头起来。”
赵含章道:“我便是你能够扶的石头,有我在,陈卿惧怕什么呢?”
陈荫一听,心中的胆怯瞬间消了一大半,看着年轻得像他女儿一样的赵含章,他自愧弗如,忙道:“唯,使君但有吩咐,荫莫敢不从。”
赵含章微微笑了笑,“不必害怕,我会给你派几个人来协助的,他们有一些经验。”
一个县城,除了县令,还有主簿和县丞呢,都是很重要的位置。
赵含章和陈荫讨论好具体的赈灾事宜,等大致定下章程后,赵含章便起身,要和陈荫出去视察民情,顺便去发现一下人才。
出去一圈,民情什么的倒还在其次,主要是,她问到的人,十个人里五个叫平安,剩下的五个里,不是自家的儿子叫平安,就是孙子叫平安。
连一个七八岁的小儿都和赵含章道:“待我长大娶妻,我也要我的儿子叫平安。”
赵含章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取的名字竟如此火爆,这是要全民叫平安的节奏啊。
她以为这件事也就局限于陈家坞堡里,出了坞堡便没人当回事了。
没想到外面也开始掀起叫平安的浪潮。
留守陈县的傅庭涵听到这个传言,忍不住笑了笑后道:“看来她在外面剿匪日子也过得不错嘛。”
就是他一直没有收到大体老师,不知道赵含章是没拿到,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被阻隔了。
但前者应该不可能吧,尸体现在到处都是,无人掩埋,赵含章还能拿不到大体老师?
正在疑惑,汲渊伸手将一条小纸条传过来,“大郎君可以看看,三娘将此事交给了程军医。”
傅庭涵伸手接过,看到上面说赵含章送了好些尸体给程军医便挑了一下眉毛,他道:“程军医虽是军中不错的大夫,但他实在是胆小,缺了开创的精神,把尸体给他,事倍功半。”
汲渊:“可除了他,我们现在也无人可用啊。”
傅庭涵一想也是,选择程军医也是矮子里拔高个了,他叹气道:“要是能多招到几个好大夫就好了。”
汲渊:“你们回来以后我就已经派人让各县张贴公告招大夫,不知是不是因为要在军中服役,所以应征的大夫不多,剩下的我去看过,本事连程军医的几个徒弟还不如呢,便收了让人在教。”
傅庭涵略一思索便道:“实在找不到就用钱砸。”
他道:“军中必须配有好大夫!”
经过这一次受伤,他们都知道好大夫在军中的作用,之前他们或是没钱,或是没有精力关注到这一块儿,现在既然关注到了,那就不能半途而废。
汲渊见傅庭涵坚持,便点头应了下来,打算再加大招新的力度,务必将散落在外的大夫一网打尽,再详细打听一下医术好的几个大夫,重点磕他们。
傅庭涵道:“医术不好的大夫也收,好歹有了基础,待人收进来,请大夫教一教他们,哪怕在军中只做简单的包扎和处理伤口,也能快速解决掉伤员,提高他们的存活率。”
第401章 取材
这一次受伤,他一直住在医帐中,看得到他们是怎么处理伤员的。
说真的,程军医他们的效率在这个时代看着是很快了,但在傅庭涵眼里,分工不够明确,医疗资源极稀缺,效率也极慢,他们需要从上到下改变一下。
傅庭涵在陈县里一边做着青霉素的规模化生产试验,一边做军医制度改革,也忙得不行。
而汲渊发布的公告传播速度快,很快就传到了四处流浪的难民耳中,正巧有一拨难民到了陈家坞堡,他们是听人说,这里有人收留难民。
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是新任刺史将此处定为县治,要在这里建造县城,所以正此处收留难民,以工代赈。
难民们一听,精神一振,立即跟着进坞堡求生存。
进来的人纷纷口呼刺史仁慈。
但私底下也悄悄有另一则流言传着,听说新来的刺史心狠手辣,谁要是与她作对,她就让军医把人生剖了。
山上的土匪就是因为不投降,杀了她好多士兵,所以他就把山上的俘虏交给军医,让军医把人给剖了,手段极其残忍,还吃人肉呢。
其中有个拖着妻儿的青年男子隐约听到这则流言,略一沉思后便拖着家人去陈家门前,求见赵含章。
最近进入坞堡的人不少,但很少有直接里求见赵含章的。
所以赵含章一听就让人把人请进来。
青年瘦削,但看着很高大,看到坐在上首的赵含章他有些惊讶,虽然已经知道他们的新刺史是个女郎,且也年轻,却没想到如此年轻。
但他不敢怠慢,拉着妻儿双膝跪在地上道:“庶人张盛拜见使君。”
“起身吧,”赵含章温和的颔首道:“听闻你要见我,不知见我有何事呢?”
张盛起身后躬身道:“我在外听说使君正在招收大夫,因此斗胆来一试。”
“哦?”赵含章也知道这是汲渊通过刺史府发出来的公告,感兴趣的身体前倾,笑问道:“你医术很好吗?”
张盛道:“我自认还不错的。”
他身边的妻子有些忐忑,紧张的攥紧了衣角,赵含章目光扫过,笑问道:“那不知张大夫擅长什么病症?”
“什么都会一些,要说特别擅长的,应该是外伤。”
这的确是很适合军医啊。
赵含章笑眯眯的道:“前两天剿匪,我军中有几个受伤的军士还没治好,不知张大夫可愿意出手给他们诊治一下?”
张盛一口应下。
现在虽是冬天了,但有些伤恢复得不好还是会发脓腐坏,这就需要切开皮肤,将脓血挤出,又把腐肉切掉然后上药。
赵含章让他处理的就是这一部分的病人。
张盛面无异色的拿出刀子便开始动手。
看到他比程军医更加熟练的切开腐肉,赵含章挑了一下眉头。
被赵含章选过来的伤兵共有八个,每一个的病症都略有不同,全是外伤,张盛都顺利的处理好,手法老练。
赵含章很满意,便邀请张盛一起用午饭。
张盛略微有些惊讶,他只是大夫,虽然是来投奔她的,却也只能做军医,现在外面对军医这么优待吗?
一州刺史竟然亲自请他吃饭。
但张盛还是应下了,有些忐忑的和赵含章一起用饭。
赵含章看了一眼他的妻子和儿子,笑道:“张大夫好福气,妻儿皆陪伴左右。”
张盛面色一松,微微点头,“是啊,这是盛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那不知张大夫可愿意跟随含章,从此在豫州安顿下来呢?”既然要聘人,自然要把条件摆出来,赵含章可不喜欢在这方面含糊其辞,不免让人心中猜疑,所以她直接道:“考虑到你带着家小,他们不好从军,所以我会在军营附近,或者城中给你们一套房子居住。”
张盛眼睛微亮,赵含章继续道:“至于你的待遇,比对着程军医的来,一月钱粮分别是三千钱,粮三斗,你以为如何?”
这个待遇很丰厚了,这让张盛有些忐忑,“那我日常要做的是……”
“自然是军医应该做的事,除此外,我还要你教导学徒,”赵含章道:“豫州有十郡国,驻军不少,而现在各军的军医良莠不齐,又稀缺,我需要你带一些学徒,还有偶尔去学堂里上课。”
她道:“自然,去学堂上课的那一部分报酬另外计算。”
张盛没有反对。
这一年来他们四处流浪,他能活下来全凭会医术,山穷水尽之时给人看病偶尔能得些粮食,一家三口这才饥一顿饱一顿的活下来。
但想要安定和富裕是不可能的。
他也曾找过一些比较大的坞堡想要投靠,但结果都不是很好。
一是大夫比起文士来很不受重视,二是他的运气不好,每次投奔人后总是会碰见熟人,他的名声不好,便是已经投靠了人也会被驱赶。
张盛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说出自己的底细,他决定能混一点是一天,希望下次他再被驱赶时能多赚一些钱粮。
赵含章对他很满意,当即叫来秋武,“带张大夫去军中找个营帐歇息,将他家小都安排好。”
秋武弯腰应了一声“是。”
赵含章处理完陈县送来的公文,起身便去找赵程,看到他,她脸上便露出大大地笑容,急忙迎上前去,“程叔父,今日可休息好了?”
赵程轻轻颔首,“你把我带来的那些流民都安置了,我如今无事一身轻,有什么休息不好的?”
他还算了解这个侄女,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在现在这么忙碌的时候,所以直接问道:“你找我何事?”
“知我者叔父也,”赵含章笑眯眯的道:“我想和程叔父要几个人。”
赵程不用她开口就知道她想要谁,无言道:“赵宽赵融几个年纪大的已经跟着你走了,如今留在我身边的都是赵泽这样的少年郎。”
他顿了顿后道:“你那几个族兄,要是不嫌弃,就把他们拿去用吧。”
说的是一直跟在赵程身边的青年,只有三个,他们三个,两个是赵氏旁支,家中贫困,十二岁上便去七叔祖家里帮工,然后慢慢就变成了长工。
赵程外出时,他们就跟着做车夫和随从,名义上是赵氏族人,但早已被认定为七叔祖一家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