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精灵族纪事。
  独角兽森林里发生的事，斐亚然和朵拉显然一无所知。
  坐在巨大的仿佛蓝宝石一样的湖边树荫下，斐亚然和朵拉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朵拉的老师。
  对于精灵族的“老师”，斐亚然在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后，就对这种关系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恰好朵拉的心思十分简单，精灵族除了在面对精灵王之外，又几乎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尊卑观念，所以更多的时候，斐亚然和朵拉之间，都是以朋友的态度相处。
  “朵拉，你的老师是什么样子的？”小脚丫在湖水里荡来荡去，斐亚然一脸好奇地问道。
  “朵拉的老师是海瑟薇大人，她也是很强大的精灵呢！”笑嘻嘻地捏了捏斐亚然的鼻尖，朵拉坐在斐亚然身边的草地上，灵动的眼底闪过一丝怀念，“海瑟薇老师曾经是宫殿的侍女长，与亚瑟尔侍卫长分管负责宫殿内务和安全的所有精灵。”
  似乎对老师怀有极深的感情，平日里无比活泼的朵拉，渐渐安静了下来，金棕色的眼底，逐渐溢满追忆与怀念之色，“朵拉刚出生的时候，力量十分弱小，虽然或许根本没有其他精灵记得这件事，但朵拉永远记得，当白大人问谁愿意成为朵拉的老师时，完全没有任何精灵回应。直到后来，白大人带着朵拉回到宫殿，遇到海瑟薇老师。”
  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朵拉脸上的笑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温柔，“朵拉永远记得，海瑟薇老师第一次抚摸我头顶时那种温暖的感觉，就像触碰到了阳光。”
  斐亚然闻言，心底也是一热，若有所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朵拉的话，让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精灵王时，对方抚摸他头发时那温暖如春的感觉。
  明明才过了没几天，现在回头一想，心底竟有几分挥之不去的眷恋之感。
  一定是因为安斯老师的那张脸，太过引人犯罪了！
  压下心底一瞬间的热意，斐亚然一边回忆最近在宫殿中遇到的那些精灵，一边问朵拉，“那现在的侍女长，也是海瑟薇吗？”
  说来惭愧，直到现在，斐亚然也堪堪只认得时常出现在他身边的几位精灵侍女的名字。
  “当然不，”出乎斐亚然的意料，朵拉的答案，让斐亚然一下就怔住了，“早在千年之前，海瑟薇老师就已经回归到了生命之树的怀抱。”
  斐亚然条件反射地张嘴说了句“抱歉”，却听到朵拉开朗的笑声，“翡翠大人，您真是太可爱了！”
  伸手揉了揉斐亚然那一头月光色的头发，朵拉心底一边感慨果然手感很好，难怪王和刚才的小独角兽都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一面笑着对斐亚然道：“精灵没有真正的死亡，老师只是累了，回归生命之树去休息罢了。而且，老师那么强大，想来应该已经重新转生了吧。”
  因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所以斐亚然这次难得没有反抗和躲开，任由朵拉吃自己的豆腐，但当朵拉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却真的，从对方的脸上、眼底，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勉强，可见朵拉是真的这么认为，认为她的老师已经转生。
  略过心底一闪而过的违和感，斐亚然讷讷问道：“那你都没有想过，去寻找海瑟薇的转世吗？从你的话中，我能听出来，你和你的老师感情很好。”
  “是的，我很爱我的老师。”认真注视着斐亚然暗红色的眼睛，朵拉微笑着道：“但是，朵拉的老师，是海瑟薇大人，也只是海瑟薇大人。不管她后来成为了谁，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她。”
  这话说得有些绕，斐亚然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朵拉的意思，心底不仅为朵拉的豁达感到钦佩。
  不过后来，当他知道几乎所有精灵都是如此的时候，对于精灵族的“老师”，就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白曾经说过，精灵王会一直负责照顾、教导他，直到他成年。
  精灵生来便没有父母，即使是有着成年灵魂的斐亚然，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中，都无法自控地对照顾自己的老师精灵王产生了一丝依恋。
  所以斐亚然其实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安斯老师也像朵拉的老师一样重新转生，自己能不能和朵拉一样，能够把和老师的回忆藏在心底，而后默默祝福对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应该……不会吧。
  毕竟，那可是从创世之初，就存在于此的精灵王。
  他与其他精灵不同，从未经历过转生，从世界诞生那天开始，便一直存在，直到现在。
  心底莫名闪过一丝庆幸，但很快，斐亚然就蹙起小眉毛，试探地问朵拉，“朵拉，你的老师之所以会转生，是因为千年之前的那场战争吗？”
  因为不止一次听人提起，他是这千年来唯一一个诞生的精灵，所以对于“千年”这个字眼，斐亚然十分敏感。
  之前朵拉在讲述独角兽族的历史，提到千年前黑暗曾经降临在这片大陆时，斐亚然就把这件事默默记在了心底，恰好朵拉在提起海瑟薇的时候，又提到了千年前，斐亚然对这件事，就更加上心了几分。
  似乎完全没想到小精灵会问起这个，朵拉脸上立刻露出厌恶的神情，并非因为小精灵，而是因为回忆起了千年前的那场战争。
  沉默了半晌，直到脸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笑意，斐亚然才听到朵拉的声音，“是的，您说的没错。”
  暗红色的眼眸，略显不安地望着朵拉，朵拉看着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因为忆起那场惨烈的战争而翻滚的心绪，奇迹般安静了下来，“您才出生不久，不知道那件事也实属正常。”
  “千年之前，黑暗曾经降临这片大陆。那时整个大陆都魔气肆虐，无数种族面临灭顶之灾，连精灵的乐园艾泽拉斯都不曾幸免。”
  遥遥望着森林深处巨大的白色宫殿，朵拉对斐亚然道：“就连精灵宫殿，在千年前，也完全不是如今的模样。”
  “那时候，龙族、天族、矮人、兽人都来艾泽拉斯寻求庇护，因为他们知道，只有王才有那样的力量，阻止魔族继续侵犯大陆的野心。”
  说到这里，见小精灵的眼底已经闪着卜灵卜灵的崇拜光芒，朵拉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斐亚然听得正起劲，就见原本一脸严肃讲故事的朵拉，忽然笑场，史诗般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简直让人心塞，忍不住追问，“之后呢之后呢？！”
  小精灵一脸猴急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朵拉一边被萌得不要不要的，一边笑着继续道：“后来，王终于打败了大魔王，让大陆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斐亚然无语地抽了抽眼角，对朵拉如此虎头蛇尾讲故事的行为，表示十万分的不满，嗷嗷叫了声“朵拉！”
  不怪斐亚然不信，实在是这个勇者打败大魔王的结局，连地球上三岁的小朋友，都会觉得实在太过老套，而且朵拉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信度实在是太低了！
  第一次见到小精灵如此急躁的模样，朵拉一时间笑得更欢了，却也知道，小精灵的身份到底是王的学生，只好一边擦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一边笑不可溢地道：“朵拉说得是真的啦，而且据说，当年进犯艾泽拉斯的大魔王，如今还被封印在我族的某个地方。不过这都是传说，是不是真的，朵拉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朵拉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笑容里多了些感激的味道，“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王拯救了整个大陆，让大陆重新焕发出了生机。海瑟薇老师当年也是被魔族重伤，才会……”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翡翠大人，您可能不会知道，我们有多感激王。是他给这片大陆带来了和平，是他赐予了我们新的生命，是他庇佑精灵族永葆来自创世之初的骄傲与荣光。所以我们敬畏他，也爱戴他，可以为王奉献生命乃至灵魂。只要有王在，精灵族就永远是神最垂怜的一族。”
  “只要有王在。”
  精灵语本就是大陆上最神秘古老的语言，精灵又天生是神的宠儿。
  朵拉的声音柔软清脆，天籁般的嗓音中，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虔诚，化作一缕缕信仰之光，透体而出，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无比圣洁，仿佛最最纯洁的信徒，在向她的神明祈祷倾诉。
  斐亚然一时间被她话语中透出的感激和虔诚所震撼，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森林中，独角兽们头顶尖尖的独角，也都正散发着与朵拉身上相同的淡淡光芒。
  那是这些生灵，对精灵王的信仰。
  这些生灵，都是精灵王最虔诚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