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尼斯笑笑，站了起来，他刚刚在这里用过餐，桌面上的餐具才被机器人收下去，他们两个人现在隔着一张桌子对望。邓卓眼睛里面下意识漫出来的惊恐都落在了加尼斯眼睛中，加尼斯将自己身边的椅子推开，一步一步走到了邓卓身边，他脸上还挂着堪称温柔的微笑。
  邓卓的心里红灯警报已经叫响，时时刻刻的让他离开，理智上他很清楚这个人他对付不了。关键时刻，他已经忘了何云峥曾经说过的不会让加尼斯伤害他的这句话，南极的企鹅和酷热的沙漠已经不在他的脑海里了，各种各样的课程随着自己知识熟练度的合格已经消失了。
  “我……我……只是……想让你多和我在一起一段时间……学习……”邓卓一把抓住加尼斯刚刚抬起来的手，他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诚恳。邓卓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一件事就是你知道对面的那个人可能要杀了自己，更清楚自己无路可逃，同时还怀疑对方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杀了自己。
  加尼斯只能看到邓卓头顶上的发旋，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温和了，把手落在邓卓的肩膀上，“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的耐性并不好。”他不在意现在邓卓所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没有这任何用处，甚至还换不来对方一句诚实的话。
  “……他叫何云峥，是一段人工智能程序。”邓卓说完就等着加尼斯的回应，没有听到任何话语。他感到加尼斯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远，当关门声传了过来的时候邓卓才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的方向。
  屋子里已经没有加尼斯的影子了，实现不经意的一扫，邓卓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的约会还愉快吗？”
  何云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平淡的视线落在邓卓身上，每当这个时候邓卓都有些不明白，明明是一样的黑色眼睛，为什么每当何云峥看着他的时候他都觉得有些恐怖，就好像是被黑洞吸引过去了一样。但是何云峥的脸上似乎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特别的表情，就算是他上次拿着剑比照着自己的脖子也没什么表情，然而就是这样才可怕。
  微笑，亦或是面无表情——都是面瘫。
  何云峥的嘴角露出一个笑意，是那种邓卓觉得很熟悉的面瘫式笑容：“加尼斯已经走了，是我送出去的，我说过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空气中升腾起一种尴尬的沉默，邓卓已经回想起了何云峥曾经说过的话，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人，“抱歉。”出了这句话说什么好像都有一点多余。
  何云峥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除了是系统这件事情不能为外人所知之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在这个世界上外形与我相似的人工智能有许多，当然科技并没有发展到我出生时代的那种水平，你对加尼斯说我是一段程序没有关系。”
  邓卓觉得何云峥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一种安慰，所以他只是一言不发的垂着头，没有说什么。
  “我就暂时离开了，你不用过于担心自己的安危，我在你的身体里面留下了一个小程序，只要出了意外我就会及时返回。加尼斯的事情也不用担心，他不能伤害你。”何云峥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真的离开了，带着系统001的本体，他的能量储存器。
  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邓卓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将自己的头埋在了掌心里面。
  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何云峥，或者说不敢喜欢。他不想喜欢上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这只会让自己伤心，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么任性，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在一起就和对方要个基因副本克|隆出一个孩子玩养成。何云峥连一个真正的由细胞构成的身体都没有，谈感情好像有些不公平，几百年之后，他会死，何云峥依旧是活在掠夺主角光环的路上。而且，从现实世界来的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人们说的克|隆都是骗人的。
  克|隆出来的孩子，就像贾斯汀和加尼斯一样，父子不是父子，兄弟不是兄弟。
  过了许久，邓卓才恢复了精神，心智也渐渐的清明了。
  他对何云峥的感情绝对不是爱，因为他恐惧何云峥，怕对方伤害自己，也不相信何云峥会对他用心。但是同时，他也依赖着何云峥，这种感情，应该是雏鸟情节吧。
  想通了这些之后，邓卓的眼睛里面一片清明，他打了电话邀请姜斯特到一家新开的餐厅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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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浑噩噩的，加尼斯就到了他现在混吃等死的地方，贾斯汀的住处。往常在这个时候贾斯汀不是在书房里看文件处理公司的事情，就是打游戏吃晚饭，几天他刚刚推开门就看到贾斯汀拿着一个电影光盘。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贾斯汀居然知道欣赏影片了！
  “这都是很久以前流行的片子，2D的，我们看这个吧。”贾斯汀坐到了沙发中间，他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不过从加尼斯的角度看不清楚。
  何云峥点点头，“就这个吧，今天你找好长时间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贾斯汀听说自己可以在他这边住下就特别激动，脸上根本就不吝啬笑容。据他所说他们还没有正式的约过会，就已经谈婚论嫁，现在应该把浪漫都补过来。
  房间里准备了烛火，鲜花，美食，电影……两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拥抱，贾斯汀已经计划好了今天晚上要怎么过，至于刚刚回来的加尼斯他想把对方当一个透明人。
  其实，他早就想何云峥和他在一起了，甚至已经打算什么时候与何云峥说说他现在那个学生的事情。不管是金钱，还是其他的他都不缺，还有一点心照不宣的东西，何云峥绝对不是市面上的任何一种机器人和程序。对于这些，他不打算说出来，秘密之所以是秘密靠的不仅是人们不知道也还包括大家讳莫如深。
  “嗨！贾斯汀，约会应该找个热闹的地方啊！”加尼斯说完这句激动地跑到了何云峥对面伸出手，风度翩翩的说：“你好，我是贾斯汀的哥哥，加尼斯。”
  何云峥与对方握手，“你好，我叫何云峥。”
  贾斯汀的脸色不太好，对加尼斯说：“你的工作还没做完吧？”
  工作？加尼斯想起了他与贾斯汀之间的赌注，他要去解决那个碍事的学生，可现在两个人的相处状态看起来也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看着贾斯汀的脸色，加尼斯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先去工作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本来，他都想不出贾斯汀喜欢的人究竟是男性还是女性。现在看起来也不错，是一个优雅的男人，看上去就很温柔，但是从另一个方向来说这个人看起来很禁欲……
  与此同时，邓卓脸色潮红的抓着酒杯，对身边的人说：“不喝了！”手里却把半杯酒灌了下去。
  姜斯特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发红了，他的神情很激动，“你说SW基因疾病的药剂怎么样了？”
  邓卓眯着眼睛，大着舌头回答：“已经……在秘密实验中了……阶段反映良好……十年左右应该可以投入使用。”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让姜斯特心生绝望。
  十年，实在是太久了，到时候他都已经超过三十岁了。姜斯特攥了攥拳头，“为什么要这么久？”
  第127章 被朋友剥皮的博士（完）
  “药物的反应时间太长。”
  “邓卓，参与实验的人都有谁？”姜斯特的眼睛亮了亮。
  “……不……不能说。”邓卓把酒杯凑到了嘴唇旁边，微微抿了一口。
  “告诉我吧，我可以和对方做私下里的交易，拿到一些药品。你也不想看到我死掉不是吗？”姜斯特压制住自己的急促呼吸，勉强保持住平静的语调。
  他怕死，怕了很多年，姜斯特从出生开始就有人告诉他自己身患基因疾病。有的时候他非常憎恨他的父母，两个人都不想放弃唯一一个孩子，但是就没有人想过他的感觉吗？活着的每一天都能看到死亡的影子，他的生命就好像是被一根细细的丝线固定住了一样，稍有不慎线断人亡，每时每刻，都不能放松。
  邓卓暗暗的注视着姜斯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鄙夷的想到：“活不起就别活”。从来没见谁贪生怕死成了这样，一辈子几十年也未必少到哪去，至于一直活在恐惧中吗？
  “我只知道艾琳娜的伴侣康文，参加了这次的实验。”邓卓说道，然后他闭了闭眼睛，就趴在了桌子上，空气里传来一声一声的轻呼。
  姜斯特的后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想起了那个叫艾琳娜的女人，金发碧眼，有欧洲血统，是邓卓的同伴。
  “你能自己回家吗？我就不送你了。”姜斯特说完就离开了，他有些迫不及待。
  等房间里只剩下邓卓一个人了他才抬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其实他很早以前就想好怎么处理姜斯特了，但一直因为心中的某些不舍没有付诸行动。
  休息了一会儿，邓卓站起来往外走，他脚下有些不稳，毕竟喝了不少酒。摇摇晃晃的找到了公交车，他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景色，车子是自动驾驶的，晚八点，工作的人还在工作，休息的人在家看电视。车子里面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安安静静的，在这种环境中邓卓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知名的安心，他忽然有了自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面活下去。
  姜斯特的事情基本已经解决了，原主的知识他也已经在何云峥和加尼斯的帮助下掌握了，欠人的他还了，活下去的本钱他也有了。看着马路两旁各种各样的店铺外面装饰的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彩灯和高空上的星辰，邓卓明白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对于那个自称是系统的何云峥，也许他也不是真的有多喜欢，所谓心动，大概是一种心理欺骗，他的软弱和孤单告诉他应该依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何云峥优雅而神秘，他能够帮助自己许多，所以他内心的首选就是何云峥。
  车子到站了，邓卓打开门发现家里的灯是亮着的，他记得何云峥说过要离开的。沙发上还窝着一个成年男人，邓卓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原来是加尼斯。他的两条腿和上半身都缩在一起，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只小猫。
  邓卓弯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他的脸上还带着没散尽的红色，在宁静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