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仍然没有理他。
  这一次不同的是，有四个人类从他旁边经过。
  一对中年夫妻和他们的两个小孩。
  其中一个小孩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笑着和中年女人道：
  “妈妈你看，这有个傻子。”
  洛烛皱着眉，立刻反驳：“我不是傻子。”
  小孩道：“你就是，这是个假人，你朝着他说了半天话，不是傻子是什么？”
  洛烛“啊”了一声，伸手拨开那个人类的头发。
  根本没有五官，是一块木头。
  “还真的不是人类啊，我还担心……他吊在这里会不会难受呢。”
  “妈妈，你看他真的很傻。”小孩笑着拽中年妇女的衣服。
  中年妇女拍了他脑袋一下，“少和不正常的人搭话，快走吧。”
  听到人类这样说他，洛烛闷闷地低下头。
  人类似乎很喜欢用不好的词汇去评价别人，他们难道不知道，被恶意评价，是会伤心的吗……
  一家四口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不知道谁撞了他一下，他伸手扶了下假人，才没摔倒。
  几人的欢声笑语渐渐淡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我不傻的，也没有……不正常。”
  第12章 你这个怪物
  洛烛顺着彩灯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墙壁或者房顶时不时会弹出来披头散发的假人，穿着带血的白大褂，只要一出现，周围就会响起阴森恐怖的音乐。
  洛烛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往商场里放这种奇奇怪怪的假人，他们似乎很喜欢吓唬自己。
  他想快点出去，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刚才那一家四口。
  那对中年夫妻玩着手机边走边笑，他们的两个小孩在旁边推搡打闹。
  在他们旁边，有个用封条围起来的假人，手里正拿着一把飞速运转的电锯，旁边的墙壁上贴着“电锯狂魔，请勿靠近”。
  原来这就是电锯狂魔啊……
  那把电锯看上去好锋利，只要一碰，他的触手肯定要断掉了。
  他收回视线，正要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一个小孩突然被猛地推了下，重心一不稳，后背朝着那把飞速转动的电锯砸了过去。
  危险！
  洛烛微睁大眼，身体瞬间变成了蓝色。
  他把手臂变成一条触手，飞速地朝前伸去，拦在了小孩和电锯狂魔中间。
  然而，他低估了小孩的重量，即便是用上了所有力气，还是被带着一起往后砸了过去。
  刺啦——
  电锯触碰到东西的声音十分刺耳。
  洞穴内并没有见血，地上却多了一条还在跳动的蓝色触手。
  危急关头，小孩被触手猛地推了下，往前摔去，趴在了地上。
  洛烛痛苦地捂着胳膊，蹲下身慢慢地蜷缩起身体。
  好疼……
  眼泪难以抑制地往外涌着，而那条被砍断的触手，不断往外流淌着透明的液体，久久不能恢复成手臂的模样。
  他吸吸鼻子，抬头望向那个摔倒在地上的小孩，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还好人类幼崽没事。
  “你，你是什么东西！”
  一道尖锐的女声传出，将他仅存的一点欣慰划破。
  那个中年妇女神色慌张地扶起地上的小孩，睁着大眼警惕地望着他。
  “怪物！你是怪物！你离我们远一点！”
  洛烛怔住，眼泪悬在他的眼眶，一时间，他分不清心里和身上哪个更疼。
  他不是怪物。
  他只是一只不小心溺水死亡，变成水鬼的人类。
  “可是……我救了你的孩子。”
  他的声音在发颤。
  然而那对夫妻的脸上，始终如一的恐惧、厌恶。
  中年男子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煤油打火机来，打着火后，径直朝他扔了过来。
  “我们的孩子好好的！你这只怪物，别想打我们孩子的主意！”
  洛烛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一触碰，直接冒了烟。
  人类如果被火焰灼烧，是会疼的。
  而水鬼的皮肉，全是水做的，他只会比人类更疼。
  中年男人瞪着眼，伸手指着洛烛。
  “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就直接把你打死！”
  说完，他伸手揽住他的家人，一边安慰着，一边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看着渐远的人影，洛烛低着头，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只是救了人类幼崽。
  他没有伤害他们。
  可是，他们说他是怪物。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笼罩了下来。
  洛烛缓缓抬头，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兰文敬。
  兰文敬穿着格子衬衫，宽松的休闲裤，脸上还戴了一副金色框的眼镜，仿佛刚才楼梯间内张着触手欺负人类的并不是他。
  他手里拿着他刚刚断掉的那条触手，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真是可惜，又断掉了一条呢。”他笑着道。
  “还……还给我。”
  洛烛心里一慌，蹭地一下站起来，伸手想去夺回自己的触手。
  然而，兰文敬比他高出太多，他一抬手，根本碰不到。
  兰文敬望着在自己面前蹦跶的小水鬼，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小宝贝，他们这样对你，你就不想报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