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想回云县就留在南江，在这边干点什么也能过下去，不见得会比在云县差。”
  嘉明被姐姐这话给说得呆住了。
  他朝江嘉意望了望，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意识到姐姐并不是跟自己开玩笑，她还真有这个打算。
  嘉明抿嘴笑了笑，没有再接腔。
  嘉明被江嘉意推进浴室洗澡了，然后她跑到对面房子指使方勇去把爸妈叫回来：“你过去跟我妈说，就说她小儿子来了，让她回来一趟。”
  果然，有了这么一句话，江父江母连生意都顾不上了，很快就全都跑了回来。
  江父一进门就问：“嘉明呢？他怎么跑来了？”
  江母也很着急：“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江嘉意道：“不清楚，我还没来得及问，等他洗完澡你们自己问好了。
  不过他不像是从家里来的，倒像是在外面跑了好久的样子。衣服都脏得不像话了。”
  她说着指了指放在旁边盆子里还没有洗的，皱巴的跟咸菜叶子一样的衬衣。
  看到这种情况，二老更担心了。
  嘉明从浴室一出来就看到了父母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不禁笑了起来。
  “爸妈，我没事儿，家里也没事，我就是请假出来转悠转悠，你们别瞎想啊！”
  可这话却并没有安慰到两位老人，江父看着他问：“好好的你请什么假？还出来转悠转悠。你不好好上班，出来瞎逛什么？”
  嘉明叹了口气：“就是没法好好上班了，才出来转悠的啊。”
  听了这话，江父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望着儿子问：“又没活儿干了？”
  嘉明点了点头：“嗯，厂里现在效益越来越不好了，前段时间开会说鼓励转销售岗，说可以按照销售量提成。
  不过爸，这话能信吗？”
  嘉明嗤笑了一下：“咱厂里生产的农机本身就一般化，没啥竞争力。这跟有多少个推销员有多大关系？推销员再多，东西不行也卖不出去啊！
  现在那几个一线的车间都轮岗了，上一周歇一周，每月就发基本工资。”
  “那司机班呢，也开始歇班了？”江父问道。
  厂里效益不好这他是知道的，但他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
  江父也没有想到，不过几个月时间竟然变化有这么大！
  “司机班这边还好些，倒也没说让我们歇班，不过这两个月的绩效奖金已经没发了。
  不光奖金，车补，食补也都没有了。出一趟车不光没钱赚弄不好还得贴钱，总得买饭吃啊。”
  嘉强说着看了看父亲：“反正怎么也就是发个基本工资，我就想着请假出来转转，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家门。你和我妈都比我走得远！”
  听出小儿子语气里的埋怨，江父也有点无话可说。
  他知道孩子说的是实话，根本没法指责。
  于是他只能说：“想出来转转就转转吧，你请了多久的假？要是还有时间就在南江待几天，回头也去云州岛看看，看看你哥他们部队。”
  看他问得差不多了，江母就推了推他：“你去前面干活吧，我这会儿不过去了，我得给我儿子做点好吃的。我都多久没见我家老儿子了。”
  江父知道老伴这是怕儿子有什么话不敢跟自己说，想悄悄打探呢。
  他也不揭破，哼哼了两声就先走了。
  父亲一走，嘉明顿时就活跃了起来。
  他也不去管母亲和姐姐对他有话要问，自己乐颠颠地把前后两个院子全都给看了一个遍。
  看到后院上了锁，他毫不客气地找老姐把钥匙要过来，开了门就去溜达。
  不光溜达，看得还非常仔细，连那些人家出版社租的屋子都不放过，非趴窗户往里面瞅瞅，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看到他这样，江嘉意和江母反倒是放心了。
  这至少说明他并没有骗大人，没有遇到什么真正为难的事儿。
  虽然嚷嚷着要给她老儿子做点好吃的，可这会儿江母根本没那个心思。
  她丝毫不掩饰地偷起了懒。
  直接去对面院里拿回来了点生馄饨煮了煮，然后连锅端给了嘉明。
  唯一对儿子的疼爱也就表现在她亲自跑到路口，炸了一堆的豆腐鱼还有油酥虾给儿子端了回来。
  可就是这些嘉明也不嫌弃！
  不仅不嫌弃还吃得头都不抬。
  一大锅馄饨被他吃得汤都不剩，一盆子炸物也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他才终于想起来问了一句：“妈，我刚才走到路口看到的那个可多人排队的小吃摊是咱家开的啊？”
  “是啊，我开的，你姐帮我们参谋的，你爸也就是给我帮忙。”江母神情十分得意。
  她扬了扬下巴，对儿子说：“怎么样，你妈的水平还可以吧？”
  “可以。”嘉强朝母亲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若有所思地望着江嘉意和江母问：“妈，姐，你们说，我要是停薪留职也在咱云县开个这样的小吃铺怎么样啊？”
  第304章 停薪留职
  从嘉明进门江嘉意就在想弟弟此次来的原因。
  主要是她这个弟弟虽然年纪小，但绝对不是那种心里没谱的孩子，他的忽然来访必然是有原因的。
  刚才嘉明和爸爸说起厂里的现状，说到工资都发不下来了，江嘉意明显就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纠结。
  江嘉意当时脑子里隐隐的就有了个念头，现在看来自己想的应该是没有错了。
  “你想辞职？”她直接问道。
  “辞职？辞什么职啊，不行，绝对不行！”
  不等嘉明回答，一旁的江母就不干了。
  “嘉嘉，你别瞎撺掇他。嘉明的工作多好啊！他在司机班，司机啊！八大员啊！你知道能进司机班多不容易吗？要不是那一年厂里的招工考试嘉明考得好，就算是有你爸的关系他都进不去！
  他这才出师多久？连半年都还没有呢，这时候怎么能辞职？这不是胡闹嘛！”
  江母的头都快要摇成了拨浪鼓，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想法太危险。
  她警告地瞪着儿子：“你别乱来啊！不然等你爸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嘉明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
  看母亲又要瞪眼，他伸手揽住了江母的肩膀，凑过去亲昵地在她的脸上靠了靠，说：“妈，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没辞职。”
  说着他站起身，还把母亲也给拉了起来：“走走走，我还没去看过咱家的小吃摊儿呢。妈，你带我去看看呗，我看着生意可好了！”
  听到儿子说起了自己的生意，江母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拉着儿子就往门口走，边走边炫耀。
  江嘉意看弟弟三两句就把母亲给糊弄住了也是好笑。
  她朝俩人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还有点活没干完，我就不去了。”
  嘉明答应着跟着母亲出了门，只是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冲姐姐眨了眨眼睛。
  那意思很明显，他有话要跟江嘉意单独聊。
  嘉明去小吃摊的时间还挺长，回来的时候一身的油炸味道。
  刚换的衣服上就沾了油渍，一看就是亲手去试着炸东西了。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江父江母都留在摊子上继续干活了。
  他回来的时候江嘉意已经坐在葡萄架下面等着他了。
  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冰镇的酸梅汤还有刚才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
  嘉明在江嘉意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收起了面对爸妈时的笑脸，有点迷茫地说：“姐，我这回来是来找你的。我觉得咱家就你最聪明，我想问问你该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自己江嘉意是又好笑，又有点心疼自己这个弟弟。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爸妈这会儿大概率应该都还在云县，嘉明应该还是父母口中的老儿子，享受着来自于父母的，最大的关爱。
  正是因为自己留在了南江，现在才变成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老家。
  想到这儿，江嘉意看向弟弟的眼神更柔和了些。
  “说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嘉明看了看姐姐，似乎是在姐姐的目光中看到了鼓励，让他终于敢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说：“姐，我想停薪留职。”
  “停薪留职？”江嘉意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内心一阵惊骇。
  现在已经能够停薪留职了？
  按照她之前所在的世界，这种情况差不多应该是在九十年代才兴起的啊？
  不仅是停薪留职，还有刚才弟弟所说的工厂效益不好，包括工资发不下来，这都应该是最少也要五六年甚至十年后才会困扰大家的问题。
  怎么现在就出现了？
  这可是八一年！
  应该还属于工厂最热火朝天的时候！
  江嘉明并不知道姐姐被自己说出来的名词给吓到了，他还以为姐姐也跟父母一样不赞成自己的选择。
  于是只能进一步的游说：“姐，我这不是一时兴起，这是我想了好久才做出的决定。
  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我还说得轻了，其实厂子里的情况比我说得还严重。
  咱机械厂之前什么情况你知道吧？咱厂里面的工人差不多一半儿都是临时工。因为正式工名额有限，重活脏活一向都是招的临时工干的。
  可现在临时工都被辞退了，正式工除了后勤还好些，一线的工人真就是什么活都得干，最后还拿不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