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筠接过了手帕，默默的擦了擦湿润的眼睛，这才抬起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真是的，人类的孩子就是这么喜欢哭啊。”白从温九柏的肩膀上跳了下来，站在了桌子上，“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就哭起来了？”
  白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而苏晓筠则是沉默了两三秒，终于开口了。
  “对不起……”
  想不到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更不知所措了。而在我询问前，苏晓筠就继续说了下去。
  “顾羽，对不起。还有温先生。学校的这些事情，有人失踪也好，那些假死也好，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这发言让我大吃一惊，我看向温九柏，他却饶有兴趣的挑起了眉毛。
  “哦？你终于打算说出来了吗？”
  苏晓筠点了点头，似乎是满含歉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嗯，如果这么一直瞒着朋友的话，也不是办法。虽然，也许我说完以后，就不再是朋友了……”
  我隐隐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苏晓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仿佛下一秒我真的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我看向苏晓筠，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的。你尽管说好了，我们都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了，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那你把我想成是什么样的人了！”
  第119章 讲述
  苏晓筠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两年前，那个跳楼自杀的女生，苏巧凝。她是我的姐姐。”
  “姐姐？”白在喝着的茶差点喷了出来，惊讶的看着苏晓筠，“你说什么？”
  苏晓筠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些事情，还要从我刚出生的那一年说起。我们家原本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父亲是医生，母亲是护士，收入虽然算不上有多高，但是完全能维持两个孩子的开销，生活也相当美满。我父母就商量着再要一个孩子。”
  我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今晚在教室里听温九柏介绍那个女生的家庭时我会觉得耳熟，是因为苏晓筠也曾经跟我提起过她父母的职业。
  “那然后呢？”白追问道。
  “但是后来，事情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苏晓筠低下头，低声说道，“就在母亲怀上我的那一年，医院里发生了怪事。医院停尸房里的尸体莫名其妙的失踪，有的时候，一下子失踪四五具尸体。身为主任的我父亲就开始调查这件事情，可没想到，当他找出监控录像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些尸体是从床上坐起来，自己走出停尸房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时我母亲正怀着我，所以父亲并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母亲，而是选择了自己一个人暗暗调查。”苏晓筠继续说道，“很快他就从监控上发现，这些‘活过来’的尸体总是会井然有序的排着队，去往同一个方向。父亲顺着那个方向找过去，就找到了我们出来的那片小树林。当时，言城大学还没有建起来，那片小树林就只是一片普通的坟地而已。我父亲走过去一看，果然，在医院丢失的所有尸体全都在那里，胡乱的堆在一起，有的还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太久而腐烂了。不过丢失的尸体终于找到了，父亲很高兴，立刻联系了院长，最后大家赶在丢尸体的事情被家属发现之前，把所有尸首都搬回了停尸房。”
  “本来以为事情就会这么结束的，我父亲那天晚上还叫了朋友一起喝酒庆祝自己破获了奇案。尸体找到了，也没有人再关心它们到底是怎么‘走丢’的了。晚上，父亲喝得酩酊大醉，一回家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就是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怪梦。他梦到有一个通体红色，身形消瘦，却有着一张巨大嘴巴的幽魂来到他的床前，大声的嘶吼着，对父亲说，‘你偷走了我的东西，快点还回来！’这样的话。我父亲从来没见过那么恐怖的东西，吓得躲到床底下去，浑身发抖，却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偷了东西。那只恶鬼又说，‘那些皮囊是救我同类性命的东西，现在它们全都被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渐渐也听得入迷了，不由问道。
  “现在我逐渐知道了，那片小树林因为阴气太重，很容易形成阴阳两界的裂缝，每逢阴雨天或者弦月的午夜，被困在阴界的妖怪就能够通过缝隙来到这边的世界。但是即便如此，如果是修为不够没有实体的妖物，即使有裂缝链接此岸彼岸，它们也需要一个身体才能顺利通过百鬼夜行。”
  “原来如此，所以那个红色的幽魂才会利用医院停尸间的尸体试图通过那道门啊。但是你的父亲却提早发现了，把尸体搬了回去，所以他们才会恼羞成怒啊。”白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过来。
  苏晓筠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个梦，父亲后来跟我们说，他当时怎么都无法醒过来，无论是掐自己、撞墙还是从窗户里跳出去，最后总是会回到那个幽魂面前，被它威胁。最后在一遍又一遍的死循环之中，父亲终于招架不住了，求那个鬼，说，‘饶了我吧，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把尸体再给你搬回去，我可以帮你们来到阳界，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本来父亲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可是那个恶鬼却露出邪恶的笑容，它说，‘来不及了，我不要什么尸体了。我要你还未出生的女儿做新的皮囊。’”
  我和白面面相觑。还未出生的女儿，那不就是……
  “没错，那个恶鬼说的就是我。”苏晓筠点了点头，“父亲醒来之后，非常害怕。不久之后，我出生了，但是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无法呼吸，也没有啼哭声。护士急救了好久，才把我勉强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那个时候开始，父亲就明白，那恶鬼是真的盯上我了。后来，随着我慢慢的长大，我逐渐发现，我身边的人总会发生一些倒霉的事情。最小的事情比如平白无故的摔跤、作业不翼而飞，到后来无缘无故的受伤、车祸、生病……我们家里发生过两次火灾、父亲两次差点被车撞到，母亲则是被骗子骗走了十几万，弄得家里的存款几乎见底。可是，说来奇怪，这么多人遭遇不幸，偏偏我什么事也没有。渐渐的，我周围的朋友都离我而去了，连姐姐和父母也对我横眉冷对。在我小时候，母亲甚至好几次把我带到荒郊野岭里想要把我扔掉，但我都自己又找回了家。等到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终于还是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他告诉我，我是被妖怪所诅咒的孩子，所以我身边所有人都会遭遇不幸。不仅如此，那只妖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吞吃我的灵魂，占据我的身体。”
  “我很害怕，父母也很害怕。母亲本来想送走我，再生一个孩子，但是奇怪的是，她怀孕了两次全都流产了，因此最后还是留下了我。而父亲则到处打听有名的道士和尚，询问破除诅咒的方法，可谁也没有好的方法。最后，他终于在一个老婆婆那里问到了一位修为很高的隐士，不分昼夜的跪在隐士那里求情。终于，那位隐士同意为我做法了。”
  第120章 讲述（下）
  说着，苏晓筠转过头，看了温九柏一眼，“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位隐士，姓温，是一位身穿黑色道袍的美男子。”
  我惊讶的看向温九柏。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摆出一副旁观者的样子来。
  “温九柏？这么说，你早就跟苏晓筠认识？”
  “我也没有说过我们不认识啊。”温九柏双手拢在袖子里，云淡风轻的说道，“那是四年前的事情，那时我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公开的接待客人，而是过着归隐深山的生活。你的这位朋友的父亲可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敲我的门，拜托我接触他女儿的诅咒呢。”
  “那，诅咒解除了吗？”我看了看温九柏，又看看苏晓筠。
  “既然叫诅咒，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除的东西。他们父女惹上的可并非是普通的恶灵。”温九柏看了苏晓筠一眼，又回过头来，“寄生魂，你听说过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哎呀，我还真是找了个‘博学多识’的助手呢。”温九柏眯起眼睛调侃道。
  “你闭嘴！”我又气又恼，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温九柏居然还在开玩笑！
  “听好了，‘寄生魂’是魂魄的一种，它们曾经也是人类，死后化为厉鬼，但是由于生前罪孽深重，无法转世，因此只能不停的徘徊在此岸与彼岸的缝隙里，既无法前往极乐净土，也很难回到人间。”温九柏徐徐说道，“它们以怨气为食粮，怨气越大，它们的力量也就越大。在苏晓筠身上施加诅咒的寄生魂一定是在裂缝里徘徊了很久，拥有的力量不容小觑。但是最关键的是，她的父亲当初向寄生魂许下了允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这样一来，诅咒就牢不可破了。”
  “牢不可破？”我难以置信的问道。
  “没错。”温九柏轻轻点了点头，“和喜欢说谎的人类不同，妖怪是不会说谎的。同样的，许下的诺言也是绝对牢不可破的。你若是向某个妖怪许诺什么，就一定要兑现，因为在你许下诺言的一瞬间，契约就产生了，人与妖之间就有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咒’。举个简单的例子，在山中走夜路的时候，如果后面有人叫你的名字，绝对不要答应。那就是因为如果说叫你名字的是妖物的话，你如果答应，就相当于定下了一个契约，让弱小的妖怪有机可乘。”
  温九柏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这一点也经常被人类反之利用呢，日本阴阳师收式神的时候也是如此，妖怪向人类做出许诺，人类便利用这份承诺产生的契约将妖怪收归所有。”
  我依旧听得云里雾里的，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是、是吗……那苏晓筠身上的诅咒，岂不是无法解除了？”
  “也不是这么说。”温九柏否认道，“契约的成立需要双方的统一，也就是说，如果一方不在世上的话，契约自然就消失了。也就是要么那只寄生魂被消灭，要么等到她的父亲过世，诅咒自然就解除了。”
  “但、但是，要是等到那个时候，苏晓筠恐怕早就被妖怪给吃掉了吧！”我脱口而出。
  “说的也是啊，因此，当时她父亲来拜托我的时候，我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来缓解诅咒所带来的影响。”温九柏看向苏晓筠，说道，“一碗白米饭，一只活公鸡的鸡血，再加上我的天蓬神咒，可以让她身上的阳气消失，这样一来恶鬼暂时就不会找到她了。当然了，这么做也有一定的缺陷，那就是阳气变弱以后身体会虚弱，在这个阶段里，身体就有可能被其他的妖怪趁虚而入。那么补救的措施就是，身边带上一只有灵性的黑猫，削弱诅咒的效果。虽说不可能完全消失，但应该足以到周围人不会察觉的地步了。”
  黑猫？我吃了一惊，嘴巴都合不拢了，“那么说，那只叫咕噜的猫是你……”
  温九柏瞥了我一眼，用一种好像在看智障似的目光看着我，“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那只猫总是能找到老宅来吗？”